看他这般,百里惊鸿自然明白是为了沐月琪。一时间在心中也有些摇头,虽是由着自己清冷的性子不想开口,但也因着对方帮过自己,所以想要劝慰几句:“有些感情,纵使人去碰了它,最后收获的,是伤痕累累、千疮百孔。但人,也并不会因此而退却,反而甘之如饴。因为,即便是痛彻心扉的活着,也好过封闭自己,死人一般的活着。”
这话,倒是让上官谨睿惊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和小锦真的很配,就连这方面的看法都是一样的。而他,却太惯于活在自己一成不变的理智里,权衡得失取舍,想着是否值得,是否划算。所以这两人,爱得轰轰烈烈,活得潇潇洒洒。可反观自己……
“人,不可能一辈子都轰轰烈烈的!”他开口感叹,也算是提醒。现下,他们二人还在经受外界的磨练,夫妻间的小矛盾,但是再多的热情,也终有被用尽的一天。再多的轰轰烈烈,也终将被磨平在时光的棱角之上。那么,这样的轰轰烈烈,还值得用一切去换吗?
百里惊鸿闻言,举杯,轻酌一口,开口:“就如同这酒,起初是苦,继而是烈。最终,酒味虽淡,却唇齿留香。我倒是等着,陪她于轰轰烈烈之后,去看细水长流。”
“也许……”上官谨睿跟他说到此处,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半晌之后,方才接着开口,“也许,你是对的!”
但,不论是对是错,他都已然错过。就如同小锦所说,有些东西,没有及时去抓握,最终错过,便是一生一世。再也不可挽回。
“若是你,会去追吗?”上官谨睿忽然看着他,眼神灼灼。
百里惊鸿却于此刻,缓缓的摇了摇头。“若我处于自己的位置,锦儿走了,我会去追。但若处于你的位置,不会。”
就像当初在东陵,好几次,自己都险些将她气走,都没有想过去追,而是她又锲而不舍的回来,一次一次,终于让他沦陷其中,不可自拔。
因着他淡漠的性子使然,因着他一直都认为,人来人往,不过云聚云散,不必太过在意。而这会儿,他又不由得开始于心中觉得庆幸。当初,若不是她一次一次放下作为女子的颜面来找自己,又如何会有他们的今天?那么现下,他亦不过是偶尔受些委屈,又算得什么?
这话,显然是将上官谨睿打到了谷底!他眼中灼灼的光辉也忽然黯淡了下来,颓然的低下头,又开始自饮自酌。
“即便我说我会去,你也不会去追。”百里惊鸿忽然开口,打破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
这话一出,上官谨睿的酒意也好似是清醒了一些,低低的笑出了声,却满是自嘲的味道。“对,我不会!”不会,因为这该死的理智!因为觉得她已经走了,就不会回头。
百里惊鸿忽然站起身,如玉般的长指放在了他的肩头,淡淡的开口:“当初,锦儿与我,便是你与沐姑娘一般。只是一个时间长些,一个时间短些。所以,我便也只给你一句忠告,现下追不追在你一念之间,但若是有一日,她还愿意回到你身边,切莫辜负。”
就如同,锦儿当初在东陵皇宫,受尽了自己的冷遇、怀疑,甚至于被自己算计,却仍然不离不弃。所以,当他决定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不论她今后是否无理取闹,将来又是如何,他都会纵着她、宠着她,一辈子。
上官谨睿怔了一下,点头。表示了认同。心中却在问自己,她还会回来么?不会了吧。
“笃笃笃!”的敲门声,于此刻响了起来,两人一齐看向门口。
百里惊鸿开口询问:“何事?”
“皇上,上官渃汐自尽了!”门口传来灭的声音。
“砰!”的一声,上官谨睿手中的杯子落地!整个人也好似瞬间清醒了起来。
百里惊鸿转过头,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了?”上官渃汐自尽,跟他好似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没……没怎么!”上官谨睿弯腰,将酒杯捡了起来,放在桌上。手却有点微微的颤抖,却始终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你有事,便先去吧,小锦当会很难过!”
百里惊鸿点头,踏步而出。
远远的,就看见红着眼的南宫锦,抱着哭得眼眶红肿的君惊澜过来了。他几个大步上前,淡淡的开口询问:“没事吧?”
话音一落,她却忽然抱着惊澜冲到他的怀中哭了起来:“百里惊鸿,我忽然不想休你了!”
他一怔,伸手揽住她腰,急急忙忙的开口哄她:“好了,别哭。”不想休他,是个好消息。
南宫锦抹了一把泪,却又有泪自己掉了出来,她哭着开口:“刚刚,看着上官渃汐就那么自尽了,一瞬间忽然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她即便是死,也不想和君临渊分开,若是我,肯定也是一样的!”
“嗯,我知道。”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老娘不休了,老娘就是母老虎!老娘就是凶狠!但是老娘就是要缠着你,欺负你一辈子!我管你是被我欺负成小老鼠还是小松鼠,反正就是赖上你了!”说着,她哭得更难过了。
见她还对风和修的话,如此耿耿于怀,他禁不住轻笑出声:“好了,我也愿意被你欺负。”
“而且你要毫无怨言的被我欺负,不准再写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讽刺我!也不准觉得我凶狠,看见有人说我是母老虎,你要帮我收拾他!”南宫锦一边哭,一边将自己心中想说的话全部倒了出来。
其实,之所以那么激动,也并非是觉得他错。她素来就知道自己和这个时代的女子不同,不知何谓温柔典雅,还动辄就爆粗口,但是她就是这样,她改不掉。她也不是没有担心过他终有一日会嫌弃她,嫌弃她不温柔,嫌弃她不知体贴,所以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她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好,谁敢说你,我定然收拾他,别哭了,嗯?”今日,他倒还真是温柔的厉害,简直都不像是平日的他。
南宫锦抽搭了几下鼻子,窝在他怀里就是不肯出来,那会儿,看见上官渃汐对着君临渊说再也不会离开他了,她暮然就觉得很害怕。很怕很怕会失去他,所以现下她不想从他怀里出来,一点都不想。听他这么说,她才觉得满意了一点点。
而四面的人见他们如此,早就走了个一干二净,没敢在此碍眼。
南宫锦安静了半晌之后,又仰起头,鼻孔朝天,一副十分得瑟的模样:“反正我不管,我就是母老虎!我就是赖着你!我就是要没日没夜的欺负你,我才不管你跟我在一起,日子过得有多么委屈心酸,你心酸你委屈,那不关我的事!”
说着霸气,脸上却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他闻言,更是觉得心中已然愉悦得能开出一朵花了,也许就是那传说中的心花怒放,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出,将她面上的泪水擦去。清冷孤傲的语调中带着几丝笑意:“嗯,不关你的事。”
但南宫锦还是觉得自己心中的郁闷没有抒发完,闭着眼仰天又吼了一阵:“我知道我不够贤淑,不够温柔,口无遮拦,甚至在你们看来根本就不像是个女人!但是我也是真的爱你,你也说过你爱我,所以就是发现了我的真面目,你也不能嫌弃我!就算是嫌弃了也要藏在心里不许说出来,不然我跟你拼命!”
这一吼,南宫锦顿时感觉自己的鼻子和眼眶都有点发酸,其实她一直都挺自卑的。只是从来不好意思说,他像是谪仙一般完美,对她也是极尽荣宠。而她呢,她没有他那样高高在上的身份,没有他那般极尽完美的气质和面容,没有强大的权势掌控在手,也远远不及他聪明睿智。就连脾性也是差的无可救药,改不掉也不想改。
于是便总想自己能不能为他做点什么,再做点什么。让他能看到自己的价值,也不让她觉得自己是那么无能。不会那么配不上,这种感觉一直就压在她的心底,终于在那个小本子落到自己的手上之后,完完全全的爆发出来了。
见她竟然说出了这样话,一个劲的贬低自己,还说什么真面目和嫌弃,他顿时明白了什么,禁不住捏着她的鼻子,颇为愉悦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南宫锦怒目圆瞪,刹那间看起来,还真的有点像那传说中的母老虎。
“我笑,你想太多了。原本,我去记载,也不过是因为你那日在客栈嫌弃我不够温柔。我便想这去学,学完之后回来找你,却屡屡碰壁,反惹你生气。也便都记载了下来,免得下次又惹你生气。但你却硬要说我是嫌弃你,要讨伐你,还要休夫。”说着,他美如清辉的眸底莹光闪闪,好似夹杂着无数的委屈,一个不小心就要落下泪来。
南宫锦顿了一下,傻呆呆的看着他:“真的?”要是真的那自己是不是神经质过度了?
“真的。”冷冷清清的两个字吐了出来,刹那间让人觉得他更委屈了。
南宫锦的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然后咽了一下口水,想着自己刚刚贬低自己的那些蠢话,顿时觉得自己不仅仅神经质,还丢脸丢到了姥姥家!咳嗽了一声,颇为尴尬的开口:“那个,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我这个人其实还是挺优秀的!你刚刚听到的那些是你在做梦,那都是幻觉,希望你马上忘记它!那都是你的幻觉,是的!”
“是,你是最优秀的。”他开口赞叹,语气是十足的诚恳。原本在上官谨睿那边,想到解决这件事情的对策,好似也用不上了。
这下,南宫锦才从尴尬之中缓和了下来!但是还是觉得十分郁闷,她真想抱着孩子回到皇陵,然后重新出来,重新说,把某些不该说的话都省略掉。她开始找别的话题:“不对啊,我说你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这语气和说的话,以及态度,都大有改观。
他一怔,回忆了一下,好似确实就是如此。思虑了半晌,半天都没想到自己今日反常的原因,于是开口道:“也许,温柔,只要是发自内心,便能不经意的体现,并不需要专程去学。”他们虽然已经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但是真正的夫妻相处之道,却并不太懂,还需要好好的摸索学习。
于是,南宫锦顿时又觉得自己二了!这货是为了迎合自己的一句话,才出去学习,可到了最后,被误解了不说,还……这让原本就郁闷的她,顿时更加羞愧了。
看她低着头不说话,他垂首,冷冷清清的声线缓缓的响起:“别多想,也许在你心中,你还有很多地方不够好。但在我心中,世上不会有比你更完美的女子。”
“矮油!突然这么说,人家多不好意思!”某女那厚比城墙的老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笑得见牙不见眼,而且完全不好意思看他。
见她竟然真的害羞了,他趁热打铁:“所以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也不许说休掉我。”
“那可不行,要是你出轨呢?”南宫锦皱眉看着他。
“为你,命都可以不要,还出轨?”他顿时又开始觉得女人其实不可理喻了。
南宫锦大刺刺的开口:“那可不一定!这两者根本不可相提并论,并无直接联系!该休还是休!”
“嗯,今年的税收上来了。夜幕山庄的银子也送来了,我现下也很有钱,你若是要休,那便休吧。”某人状似不经意的开口,眼角的余光在偷看她的脸色。
这下,南宫锦顿时就淡定不住了!飞快的偏头看着他,咽了一下口水:“你是说,你现在又有很多钱了?”
“算是。”点头。
于是,南宫锦又咽了一下口水,僵硬着脖子,木然的道:“百里惊鸿,我再也不敢休你了!”
而君惊澜,熊在南宫锦的怀里,久久都没有发出声音,就是小鼻子是不是的抽搭一下。
……
看着小惊澜,在君家宗族亲王的带领下,被抱上了宗庙的高台。而君浩然出来,将代表皇太子的印鉴交托而出。
南宫锦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意。上官渃汐死都不愿意跟君临渊分开,但没有为后,便也不能入皇陵,她帮忙争取了,却是无果,是百里惊鸿告诉她可以等惊澜登上皇位,封自己的母亲为母后皇太后,就可以移陵墓,葬在君临渊的陵墓旁边。所以这件事情,就由惊澜这个做儿子的,未来去为他的娘亲完成吧!
而上官谨睿,一直站在他们的身后,一言不发。玉树临风,温润如玉,理智依旧。
等到加冕仪式结束,南宫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了丞相一眼,算作托付。而后开口对着百里惊鸿道:“我们走吧!”
“嗯。”应了一声,正准备走。
而小惊澜却忽然对着他们的方向,大声的咿咿呀呀了起来。宗族的亲王将他抱了下来。
南宫锦见此,伸出手,摸着他的头开口:“干娘走了,每隔半年就回来看你一次!下次我来的时候,惊澜要学会走路、学会说话,知不知道?”说着,扫了一眼惊澜脖子挂着的链子。
是惊澜满月的时候,她送给这孩子的,里头藏着碧血凝露丹,百毒不侵。这也叫她有些放心,而不死神兵和整个暗影的都放在他的身边。近身伺候的人,也都是丞相的,那些人暗影也全部探查过底细,以后也会全天监视,定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君惊澜听她这么一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中有泪就要流出来。显然是舍不得,南宫锦伸出小指,在他的面前晃了几下:“惊澜,你答应过我什么?嗯?”
君惊澜看她的小指看了半晌,也将自己的小手伸了出来,而后死死的将泪憋了回去,用力点了点头。他答应过,以后,不许再哭了!
“乖,我们走了!”南宫锦满意的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转身便坐上了轿子。
一行人离去,君惊澜看着他们的背影,狭长的丹凤眼中有泪,但他伸出小手一把抹去,终究是没有哭。小拳头紧了紧,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让人觉得异常坚定!
“那个孩子,绝非凡品。”百里惊鸿开口。
南宫锦点头,骄傲的道:“那是必须的,我忽然觉得半年来看一次太久了,要三个月来一次吧?”
“好。”他倒也干脆。
“要不一个月来一次?”谄媚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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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哥蹒跚着步子前来,伸手抹着眼泪。
众妞:“山哥,你怎么了?”
山哥:“我刚刚去看了大夫,医生说我命不久矣!唉,我也是没有什么指望了,只希望我死了之后,你们能多烧几张月票宽慰我!”
山哥说罢,蹒跚着步子,往前走。
半天没听到回应,郁闷的回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表示要投票?这样我多尴尬?”
众妞齐翻白眼:太假了!
山哥忧桑抹泪:好吧,哥说实话,哥是想在死之前,也就是还活着的时候,要几张月票!
第四卷◆倾天下【042】千秋兄,锦儿有孕了
马匹前行,一行人一路上都未曾停歇。
而南宫锦坐的轿子,也一直在半空中,被青龙、白虎这一行人抬着飞。到了正午之后,便落于驿站吃饭。
百里惊鸿和南宫锦正吃着,洛念熙忽然过来了,面色有些凝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嗯?”南宫锦挑眉。
洛念熙接着开口道:“我江湖上的朋友告诉我,最近北冥来了一群人,目的不明,但看起来来意不善,很有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
南宫锦看了百里惊鸿一眼,脑袋里面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皇甫怀寒:“那狗皇帝又坐不住了?”
“应当是。”已经习惯了她对皇甫怀寒的称呼,他的表现十分平静。
“在哪个方位,战斗力如何?”南宫锦偏头开口。
洛念熙耸了耸肩,开口回话:“就在我们前面的一座城,等我们进去之后,他们就应当会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