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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兄在我面前尚要退让三分,他又算得什么?”
    “公主殿下太不了解醇亲王了,若他是个简单的人物,何止于连你父皇都如此顾忌?”顾流年眼波一闪,竟然主动走近了一步,靠近华阳公主,眼底毫无笑意,“你当真以为陛下是因为愧疚才册封醇亲王的吗?”
    华阳公主心头一跳,瞬间意识到不对:“你的意思是?”
    顾流年眼睛在华阳公主面上转了转:“此人多年来运筹帷幄,暗中掌握了一批极大的势力,纵然陛下不册封他,他也多得是法子让文武百官出面保荐。与醇亲王为敌是很危险的事,江小楼是他重视的人,公主更应该退避三舍,不要轻易去触他的逆鳞——”
    “满口胡言乱语!”华阳公主冷冷打断他,却难掩心头震撼,肩膀极细微的颤抖着。
    顾流年却是轻笑一声,眼底有了些许奇异的情绪,不冷不热道:“公主若是不信大可以一试,顾流年告辞了。”
    华阳公主瞪着顾流年的背影消失,心头思绪纷乱复杂,无法动弹丝毫。
    独孤连城温文儒雅,毫无野心,父皇对他委以重任,他却一一退却,与其说是受到尊崇的亲王,不如说是权贵中的闲云野鹤。原本对他充满警惕的太子,如今对他也渐渐放松了监视。可是今天听顾流年的口气,独孤连城分明是个狡诈的伪君子,精于用温和的外表麻痹敌人,暗地里图谋不轨。
    不,自己应该早些提醒太子,切勿中了独孤连城的奸计。
    华阳公主慢慢坐了下来,看着桌上静静躺着的匕首,心头越发恼恨,重重一把挥到地下:“回宫。”
    楼下,顾流年快步追上江小楼,呼吸略见急促:“真是抱歉,给你惹了麻烦。”
    楚汉用一种异常警惕的眼神盯着顾流年,对方却压根视若无睹,显然未曾将他放在眼中。
    江小楼站住了步子,眉头微微蹙起,冷眼瞧着顾流年:“自己惹的麻烦就应当自己解决,我没有义务替你解决华阳公主的问题。”
    顾流年如玉的容貌闪着异样光彩:“这…我也没想到公主居然会来为难你。”
    “你没想到?不,你压根就是故意的!”江小楼反笑了出来,眉眼平静如昔,却隐含凌厉锋芒:“你真心喜欢我,不会让华阳知道你的心意。你不过是借着今天的事情激怒独孤连城,挑起他和皇室之间的纷争。”
    “你为何要把我想的这么坏?我以为,你至少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朋友。”顾流年的声音渐渐阴沉下去。
    “如果真的把我当成好朋友、好知己,你就不会把我暴露在华阳公主的面前。顾流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丢下这句话,径直越过他要离去。
    顾流年突然一把狠狠握住江小楼的手臂,笔直地望入她的眼中,一瞬不瞬地道:“你应当很清楚我想要什么。”
    江小楼目光冷峻,缓缓从他手中抽出:“江山,天下,还是我?顾流年,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
    顾流年只觉对方眼底的冰冷一点点冻结了自己的心,眼眸中暗流汹涌,手不由自主地轻颤:“江小楼,我很清楚自己有多大的能力,也知道能走到哪一步,只是缺一个陪我一起往下走的人。”
    江小楼看得分明,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野心和澎湃的激情,几乎在瞬间燃尽了一切。
    顾流年长袖下的手越攥越紧,指节隐隐发白,他在等待,等待着江小楼的回答。
    这个回答对他很重要,非常重要!
    如果她肯陪着他走下去,他会给她作为一个女人最高的荣耀,只要她答应一句话而已。
    “所以,你这是在逼我。”江小楼静静望着他,好半晌嘴角才慢慢挑起一丝冷淡的笑意。
    “是,我是在逼你,既然你可以选择醇亲王,为何不愿走到我这边来?你们不过是因为彼此需要才走在一起,根本不是真心相爱,而我却是真心向你请求——”他望着她,眼底是少有的澄澈,毫无掩饰的神情。
    江小楼嗤笑一声,笑容里带着说不尽的讽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的,要这真心又有何用?”
    顾流年手突地抖了一下,心里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终究咬牙道:“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会让你喜欢我的。独孤连城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意在天下,野心极大!你是个聪明的人,为什么会上他的当?为什么不仔细睁开眼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人我自然心中有数,不劳顾公子操心。”江小楼心头一动,面上却是毫无波澜。
    顾流年的手指紧紧握着,已几乎快要捏碎:“江小楼,你会后悔的!”
    江小楼登上马车,闻听此言却头也不回,一字字地道:“不,永远不会。”
    马车驶出去好远,小蝶才放下窗帘,轻声道:“小姐,顾流年还站在那里盯着咱们。”
    江小楼满目复杂神色:“不必管他。”
    “可是——因为他,小姐你得罪了公主呀。”
    江小楼嘴角挂起几许冷漠笑意:“这些年来,我得罪的人还算少吗?”
    “小姐!华阳公主很受陛下宠爱,现在你又失去了皇后娘娘的眷顾,今后咱们该怎么办才好?”小蝶从头看到尾,对华阳公主十分忌惮。
    江小楼的笑容慢慢消失,双目凝结成冰。她担心的人不是华阳公主,而是居心叵测的顾流年。他的野心早已一览无余,可按照目前的局势,他根本没有可能达到目的,但他为何如此自信满满?
    日子一天天流逝,华阳公主像是从京城消失了,再没有半点动静。庆王妃开始忙忙碌碌,准备着婚礼事宜。
    这日一早,她特意把江小楼叫过去,一样一样替她点算道:“这些东西我都是一早备下的,回头再添些时兴的物件,不行,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咱们还得加快点进度,今儿下午就陪我去一趟锦绣庄,听说他们的设计是最时兴的,姑娘们都很喜欢。昨天筱韶不也说要陪着一起去瞧吗,把她也叫上吧!”
    江小楼望着那满目的珠宝眼花缭乱,口中不免轻笑:“母亲还信她的话吗?她昨儿个还说要陪着一起去,今天就赶到岷州去了,说是好容易寻到三百年前一套游记孤本,定要买回来作为礼物送给我。”
    庆王妃不由笑着摇头:“从前我以为安小姐不好相处,却不料她是个真性情的人。”
    自然是真性情,江小楼不由自主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安筱韶因为赫连慧的寥寥数语就对自己横眉竖目…这样的人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叫人不喜欢都不行。
    两人正在说着话,朝云进来禀报:“王妃,老王妃请您和郡主明日一早去普济寺上香。”
    “明儿一早?”庆王妃沉吟片刻,便点头道:“那就尽快去准备吧,老王妃有请,咱们俩都不可以缺席。”
    家中连连出事,老王妃心情郁结,一直卧病在床,庆王妃精心侍候汤药,小心翼翼伺候着,好容易人才缓过来,这两天又着急去上香,无非是想要消灾解厄、宽宽心罢了。
    江小楼只是笑了笑,“母亲,一切照您的吩咐就是。”
    第二天,天空刚刚泛出鱼肚白,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便已经出了门,后面跟着三辆青棚马车,数名跟车的婆子。
    耳畔马蹄声响着,老王妃却轻叹一声:“最近这些时日家里发生了多少事,想想都让人觉得心里发颤,这回去普济寺可要好好烧烧香,去去晦气。”
    蒋晓云面上陪着笑意:“祖母说的是。”却是不肯开口说江小楼半句恶言。
    江小楼能够有今天的地位,实力不容小觑,所以精明的蒋晓云从来不肯正面与她为敌,毕竟谢姨娘和安华郡王有错在先,赫连慧咄咄逼人在后,他们并不占理,更谈不上报仇雪恨。
    胜者为王败者贼,这是千古名言。一旦输给了别人,生死无尤。朝堂上也好,深宅大院也罢,还不就是这么回事。
    这个道理不光蒋晓云明白,老王妃心里也很明白,所以她并没有特别为难江小楼,只是不疼不痒地讽刺两句,江小楼倒也好,从不回一句嘴,全受了。倒叫老王妃一拳打在棉花上,愣是没有半点回应。心里窝着火,原本想在蒋晓云这里找点安慰,谁料对方眼观鼻、鼻观心,压根就是一尊泥菩萨的模样,老王妃冷笑一声,别过脸去。
    “到了到了!”
    江小楼轻轻掀开了车帘,眼前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子生长得郁郁葱葱,隐约瞧见竹林深处红墙的一角。一阵风吹过来,耳畔依稀听到深沉的钟声,果然是一块福修之地。
    所有女眷必须在山门下车,然后步行至庙门,早已有一名知客僧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地等待着。他笑道:“住持早已经吩咐下来,请诸位随我来。”
    知客僧面上带着谦卑地笑容,一路引她们往佛殿中去烧香。待她们烧香完毕,知客僧又领着她们到禅房中歇脚。老王妃并未进入禅房,反而掉头去找老住持谈佛法去了,知客僧行礼道:“老王妃要过个把时辰才会出来,请各位先行歇息,如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就是。”
    庆王妃微微一笑道:“多谢师傅,我们就在这里,不会乱走的。”
    知客僧点点头,退了出去。
    整间禅房东面是窗,南面是门,布置得十分雅致,墙壁上挂着佛家箴言,香炉里燃着淡淡的檀香,设有古朴大方的桌椅,显然是专门为贵客准备的。江小楼打量片刻,便坐下来饮茶,静静地等待着老王妃礼佛完毕。
    蒋晓云满面关切地问起婚礼的准备,庆王妃心头诧异,却也不动声色地与她谈话。
    江小楼垂着头饮茶,对那边的对话充耳不闻,小蝶却是一副心神不安的模样。
    江小楼看了她一眼:“怎么好像猫抓心一样。”
    小蝶看了一眼蒋晓云的方向,只是摇了摇头,不敢吭声。
    江小楼见状,不由心中微微起疑,突然站起身道:“这屋子里太闷,我出去走走。”
    “可别走远了,等老王妃一出来,咱们就得回去。”庆王妃提醒道。
    江小楼带着小蝶站到廊下,这才问道:“究竟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
    小蝶显得格外忐忑:“小姐,刚才…刚才您吩咐留下照顾卫风的护卫来报,说王爷…王爷他”
    “王爷怎么了?”江小楼觉察了小蝶心头的惊恐,皱眉问道。
    “王爷派人强行带走了卫风——”
    “什么?!”
    “难怪了,今天一大早我就发现有两个护卫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暗中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可是我瞧他们迟迟没有动静,还以为是自己多心,这么看来他们一早就已经准备好动手,单等小姐你出门!”楚汉快步走了过来,
    江小楼心头暗叫不好,立刻吩咐道:“小蝶,你去告知王妃,就说我身体不适,立刻便要回王府,替我向老王妃告罪!”说完,她向楚汉道,“你跟我来!”
    他们二人选了一辆青篷马车,一路急匆匆地赶回王府。
    刚刚进入花园,迎头撞见一个行色慌张的婢女,她一瞧见江小楼,扭头就跑。楚汉飞身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去哪儿?!”
    婢女吓得面无人色:“郡主饶命,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楚汉一眼认出这婢女原是花园里负责洒扫的,不由冷斥道:“那你慌什么!”
    婢女眸子中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牙齿战战发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若是再不说,我就连你一并处置!”楚汉眉眼倒竖,横眉怒目。
    “奴婢…奴婢听见两个护卫说…王爷把那孩子关在了文星阁——哎呀,奴婢真的只知道这么多,其他什么也没听见!求郡主饶了奴婢吧!”
    江小楼向楚汉使了个眼色,楚汉方才放了那婢女,眼底有了急色:“小姐!”
    “走吧,去文星阁。”江小楼冷冷说道。
    文星阁位于庆王书房之后,专门用来短暂休憩,此刻门口却有数名护卫守着,江小楼望着那些人,面容冷漠:“滚开!”
    “明月郡主,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闯!”
    江小楼声音如同寒冰,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有要事要禀报王爷,你们若是再不闪开,后果自负!”
    护卫们面无表情,却都同时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请郡主恕罪!”
    江小楼不由冷笑一声,扬眉道:“楚汉,去替我请姜夫人来。”
    楚汉立刻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护卫们垂着头,一声不吭地跪着。
    姜翩翩大腹便便的来了,她见到江小楼面若寒霜地站着,面上露出几分吃惊:“郡主今儿不是陪着老王妃去上香吗,怎么到了这个时辰还在府上?”
    江小楼眼神如同一把火辣辣的刀子:“夫人,青天白日王爷却锁着院子不让人进去,不知是不是身体不适,您应当好好关心才是。”
    姜翩翩一愣:“王爷身体不适?我怎么不知道。”说完她便要向内走,护卫连忙拦住她。
    “夫人,王爷有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姜翩翩脸色一沉,如今她可不是从前那个做事小心谨慎,凡事看人脸色的女子了。大夫说看脉相她这一胎必然是男孩,王爷因此对她格外殷勤体贴,几乎是捧上了天去。她隐约怀疑庆王金屋藏娇,当下格外恼怒,扬声道:“谁敢拦我?”
    她大腹便便,满脸愤怒,护卫们不敢动手阻拦,更不敢大声呵斥,生怕不小心惊了王爷的心肝宝贝。姜翩翩长驱直入,而江小楼则冷笑一声,跟着她踏进门去。
    刚刚进了院子,便听到一阵细瓷的碎响。
    姜翩翩脸色一变,瞬间有了一种不曾有过的心慌,她看向江小楼,失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江小楼不言不语,楚汉则瞬间会意,猛地一脚踢开了紧闭的房门。雕刻着飞蝠的门“咣当”一声撞在墙壁上,一阵风立刻吹了进去,带起层层叠叠的锦帐,映出床头人影幢幢。
    整个屋子里有一种古怪的甜香味道,浓郁得穿透肺腑,几乎要让人窒息。庆王猛然从锦绣被褥中抬起头来,一个少年被他压在身下,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撕碎丢在地上,场景极为不堪入目。
    看到这种情形,姜翩翩惊呼一声,几乎就要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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