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语略点了点头,行到了静娴身边坐了下来,说得很是简洁:“我去了念绮那。”
静娴一愣,仔细看了看念语的表情,倒是和寻常没什么区别,顿了顿方小心问道:“你,去的?”
这话有些莫名,念语却是当即便明白了静娴的意思,摇头说道:“不,是念绮先与我传信,说想见我一面。”
静娴点了点头:“这样,念绮现在怎样了?”
“倒是一日间便懂事了许多。”念语苦笑着:“不,简直是太懂事了。”
静娴像是有些了然略的挑了挑眉,没再开口,听得念语接着说道:“她说以往不懂事,生疏了我们的姐妹情,这时终于明白了家人才是最可贵的,若日后能够,希望能常叙叙姐妹之情。”
念语说着摇了摇头,眉头紧蹙:“我现在看不懂她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你可是想帮她?”静娴正色。
念语一顿,看向静娴,沉默了一阵终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姨娘为了我,是被她们逼死的,我还记得。”
闻言静娴放了心,见念语这时面色悲沉,安慰的伸手捉住了她的手心,边转了话题:“皇上刚下了圣旨,下月要去合德避暑,你可想去?”
“怎忽的要去合德?”
“圣上想去便去了,又哪里要什么理由。不是有句话说圣心难测么。”静娴低头说道,接着却抬头向了念语,神色有些郑重:“只是方才朝堂之上,不少臣子劝谏,都未能拦得下,到时却恐会有旁的事,若我说,念语你不如还在宫内住着稳妥些。”
念语似乎不甚明了的点了点头:“去行宫带的后妃,自都是受宠的,你便是不与我说,皇上应也不会记得我这贺家的贵人。”
“嗯,只是以防万一。”静娴微笑着:“若万一皇上要带你去,你可记得定要找个由头推辞了。”
念语凝目瞧了静娴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忽的慢慢说道:“静娴,这一年来我瞧着,你似乎不止是想成为枝头红花。”
静娴闻言一怔,有些讪讪的说着:“怎会这么想?”
念语也没有拐弯抹角,径直说道:“你并未特意争宠,若你上有心,皇上对你的宠爱绝不只是如此,再者,你关注前朝简直比后宫都要多,若只是想做枝头牡丹,似乎不用如此。”
静娴闻言停顿一瞬,忽的释然般笑了起来,声音轻缓,眸光明亮:“枝头之花便是长得再高也不过是供人玩赏之物,既是如此,为何不做那赏花之人?”
☆、66
“赏花之人?”念语闻言一愣,像是还没理解这话,面带疑惑的重复道。
静娴点点头,面色认真:“我记得你曾说过,淡然与不在意只是因无可奈何,所以说若是可能,你也并不想这般在后宫庸庸碌碌,古井无波的过这一辈子,可对?”
念语沉默片刻,慢慢点了点头,却又带着苦笑:“是,可都已进宫,又有什么若是可能。”
“若是真的可以呢?”静娴追问着,面带肯定。
“这世间可从未听说宫妃还能二嫁的。”念语也皱眉看着静娴,顿了顿,面颊竟忽的泛出了一抹微红,低头说道:“何况世间也再无第二个落拓公子,若不能两心相印,宫外宫内又有何区别?”
静娴不想得念语竟想到了这儿,一时倒起了些无奈,不知该说些什么,说实话在她心里倒一直觉得那落拓公子虽对一妓子算是有情,但为一女子生生逼死了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的寡母,即便并非本意,这样的行为也着实另人不齿。
但对着从小便对落拓公子崇敬仰慕,几近痴迷的念语,静娴很明智的没有说出自己的心声,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调笑了一句:“我知在你心里那落拓公子便是世间一等一的好男儿,旁人再比不上的!”
这调笑倒是让念语娇羞的低头不语,接着有些尴尬的岔开了话题,好在因提起了落拓公子,念语倒像是忘记了刚才的“赏花人”一说,静娴也就不在提起,毕竟她要做的是这般亘古未有之事,成与不成还不一定,倒也不用这会先说出来。
因为方才福全传话赵尚衍午后会来寻,静娴也就并未带的太久,又和念语闲话几句便起身回了未央宫,在收拾好装扮等着赵尚衍过来的这段时候里,静娴倒是在心里琢磨起了往后这一段日子要表现的态度,毕竟若想真的骗过了贺国公,皇上这段时间这放松之下贪图淫逸的样子怎么也要做足,起码要让贺国公不能肯定,半信半疑。
那么面对这样的皇帝,自己该怎么样才最好呢?做个贤妃日日劝谏,还是接着不谙世事,毫不知情?不,说得太多会让赵尚衍想到像是卫贺两妃,太单纯毫不在意也不甚妥,这赌实在要好好斟酌斟酌,这么想着静娴面上却忽的露了抹笑意,忽的觉着自个也真算是步步小心,处心积虑。
便是这时赵尚衍的依仗也进了宫门,静娴理理思绪,带着欢喜温婉的面容站起身迎出了宫门,刚还在朝堂之上发了些天子之威的赵尚衍这时面色倒很是温和,与迎出来的静娴静娴一并进了内殿,带着笑问着:“魏九应已和你说了,下月要去合德?”
“是,臣妾知道。”静娴答应着,适宜的表示了些疑惑:“只是,皇上怎忽的想起去合德了呢?静娴幼时听父亲说过,合德行宫是前朝末帝骄奢淫逸,不顾黎民百姓的明证呢。”
赵尚衍倒也并没有责怪她这有冒犯之嫌的话,反而笑容爽朗的开口说道:“你父亲说得不错,可朕又不是要再建一个合德,既已建成,由着它在那朽坏可也算暴敛天物了,物尽其用岂不更好?”
于是静娴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面带雀跃:“是,这可好了,听闻那合德行宫很是雄伟奢华,臣妾也能去见识见识了,不知皇上要带哪几位姐妹去?”
赵尚衍慢悠悠的品了口清茶,随意说道:“庄婕妤与方嫔都带着皇子,离不得母妃,自要跟着,旁的就都凭你安排吧。”
静娴答应着,又接着与赵尚衍气氛和乐的谈笑了几句,便又听见了门外宫人的禀报,大公主在外求见。
烟儿?两人闻言皆是一愣,赵尚衍也忽的坐直了身,毫不犹豫的说道:“请进来。”
门外确实是烟儿的身形,一身淡羽色的宫装倒是消去了些面上的冷漠,看着坐在榻上静娴与赵尚衍行到不远立住,竟略福了一礼,虽许是不常做姿态并不十分优雅熟练,但确实是真真切切的行了应有的礼节!
这一来不说赵尚衍,便是静娴也很是诧异,一时几乎有些不知所措,好不容易才反应了过来,忙起身将烟儿带到了赵尚衍身旁,笑着说道:“烟儿今日怎么来了,可是想见你父皇?”
烟儿双眸明亮的仰头看着赵尚衍,沉默一阵,忽的点了点头。赵尚衍愣了片刻,也露出了安抚的笑容,伸手拉住了烟儿的手将她引到了自己身边坐下,虽然没说什么话,静娴却能明显的看出赵尚衍此时很是愉悦,眉眼里都透出了满满的温和。
静娴心里虽然暗自诧异烟儿今日这奇怪的行为,但看着赵尚衍此刻这享受天伦之乐般的表现,也识趣的没说什么,只是又出去吩咐宫人送上些烟儿平日爱吃的茶果点心一类,之后便安静的在一旁坐了下来。
烟儿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却对她父皇偶尔的有关日常衣食用物一类的询问,都会给出点头摇头的反应,赵尚衍喂得亲手剥了皮的果子也很是听话吃了下去,这表现实在是比平常一言不发甚至凄厉尖叫乖巧了太多,赵尚衍即便心内还有些怀疑,这时却也依然扮足了慈父的架势,笑着问些平日琐事。因为烟儿的配合,渐渐赵尚衍也几乎完全放下了心里的疑惑,像个一心喜爱女儿的父亲般陪着幼女闲谈言笑着,不同于赵尚衍以往对静娴故意的亲近随意,这时的屋内透出了真正其乐融融的祥和。
静娴坐在一旁,偶尔说几句配合的闲话,更多时候则是安静的看着乖巧的烟儿,面带欣慰。心里却是忽的想起了系统里已有些日子的“长公主的心愿”这一任务,当初因为烟儿性子实在难测,加上这任务并不影响主线进度,时间长了静娴也就几乎忘了这支线任务,这时看了烟儿这异常的行为,却是忽的想了起来,看这样子,烟儿莫不是想要自个完成心愿了?可直到现在,静娴还没能肯定烟儿的心愿到底是什么,难不成真的只是和赵尚衍父女情深?
不过不管烟儿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却是让赵尚衍实实在在的弥补了些他对真爱卫皇后那微妙的怀念和愧疚心理,因此等到他将烟儿送回了寝宫,离开未央宫时很是满意,带着怅然对送他出来的静娴说道:“烟儿在你这,很不错!”
静娴面色也有些迷惘,似乎不是很肯定的说道:“臣妾惭愧,一直没法子劝公主放下心结,素日里活泼些,若臣妾料想不错,这应是赵公公去前劝了公主,过了这么些日子,公主自个也想明白了的缘故。”
这话半真半假,赵尚衍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解释,接着又拍了拍静娴肩头,面带满意:“赵恩不错,却也多亏了你这母妃日日照料,烟儿能有这几分乖巧鲜活气,朕也该赏你!”
静娴便释然的笑着:“皇上高兴便好!”
送走皇帝之后赵尚衍也并未食言,紧接着就让魏久行带着大批珍稀的玩物摆件赏到了未央宫,静娴看了看单子,除了些贵重的金玉珠帛外,还有许多外邦进来的新鲜小玩意,不算珍贵却胜在惊奇,显然是赏给烟儿玩赏的。
静娴带着笑容让绿柳送走了魏九行,便带着这些新奇的小东西去了偏殿,见到了这时正沉默的看着声律启蒙的烟儿。
静娴慢悠悠的上前行到了烟儿身边,刚才还很是乖巧的烟儿这时却恢复了以往的怪异,对静娴的接近视而不见,静娴瞧了眼烟儿手里的书,按下了书页,轻声问道:“怎忽的想通了,知道讨好你父皇?”
烟儿松开了拿着书册的手,抬头看向静娴却没有丝毫反应。
静娴这时倒当真很想确定烟儿的心愿到底是什么,想了想干脆直接开了口:“烟儿你到底想做什么?不能和母妃说么?我会帮你的。”
说着这话的静娴态度很是认真,烟儿睁着明亮的眸子看了她片刻,咬着下唇,似乎有些犹豫,接着却还是摇了摇头,看样子不说的意志也很坚定。
静娴见此也不勉强,只是微微笑了笑也在一旁坐了下来,温柔开口说道:“好,不想说便不说吧,不过虽说有你母后的情分顶着,但你若是想和你父皇亲近只这样还不够,起码要会笑笑,会说话,还要会用你这漂亮眸子孺慕的看着他。”
按静娴的打算,系统任务是让自己帮助赵烟儿达成心愿,而无论烟儿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此刻却是明明白白的表现出了想要和赵尚衍亲近的意愿,那便先帮着烟儿总无差错,更何况烟儿现在这意愿对静娴来说很是轻易且又乐见其成。
烟儿这时倒当真在用这双很是漂亮的圆亮双眸看着静娴,只是透出的目光不是孺慕,而是些思量和怀疑,过了一阵,像是打定了主意,烟儿点头的用时还声音哑涩的答应了一字:“嗯。”
漂亮又懂事的孩子总是会得大人喜爱,烟儿唇红面白,眸子黑亮,毫无疑问长得绝对算是漂亮,以往很不懂事的性子今日也忽然异常的很是听话,静娴心里自然也烟儿对生出了些喜爱之情,见此更是轻松的笑了笑,像在家时哄清桦一般弯腰抚了抚女孩的发髻:“那烟儿从今天起开始说话好不好?”
烟儿张张嘴,还是有点艰涩的说了一句:“好。”
静娴见状便笑得更是欢快,又轻轻捏了捏女孩白嫩的小脸才直起身,对着身后的福全嘱咐道:“可听见了,把宫里服侍公主的宫人都交待一遍,日后都活泛些,也引得公主多说些话。”
福全自然恭身答应,静娴见此也就先将这事放下,起身回了正殿开始和绿柳商量起了去合德要带去的妃嫔,已经被赵尚衍指定的庄婕妤与方嫔自不用说,至于四妃之一的德妃想也知道应该不会愿意去什么行宫避暑,但为了稳妥还是要派个人问一声,需要考虑的其实倒是剩下位分稍低些的妃嫔,要考虑家世位分,还要照顾赵尚衍的偏爱喜好,自然需要好好斟酌斟酌。
在这之后后宫的日子算是过了波澜不惊,只除了十日后本已经失宠的和贵人念绮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在“御花园”偶遇圣上,勾得皇上当晚便歇在了她的寝宫,似乎竟隐隐有复宠之势!
宫内大多的妃嫔对此是咬牙切齿的暗恨着,但未央宫的静娴听到这消息后,却是忽的一笑,顺理成章的将和贵人也纳入了合德伴驾的后妃名单。
这般的平静里,日子恍然间也到了初夏,在天气正式热起来前,从皇宫中神武正门浩浩荡荡驶出的车马仪仗,也不慌不忙的向京外合德行宫驶去。
☆、67
合德行宫当时可说是举全国之力而建,自然很是美轮美奂,极尽奢华,但即将正式完全建好时,便因前朝破灭而停工,算来至今已有百年都未曾用过,不曾迎接圣驾,自然也不会正经的维护修缮,百年的风风雨雨下来,当初再好的装潢用料,这时也多多少少有不轻的破败朽坏。虽然赵尚衍下了圣旨,着令加紧修葺,但一个月时间确实也太紧了点,工部日夜赶工,也只是在圣驾一行到达前,将赵尚衍及后宫一些重要嫔妃的居所最先整顿妥当,其余的自是必然疏忽了些。
即便如此,合德行宫的风景也足以让静娴赞叹,不同于威严肃穆的皇宫,合德本就位处山谷,行宫依地而建,一眼看去并不如何雄武大气,但若在内走动开来,便会发现迂迂回回,内有乾坤,看似行至绝路之时常能生出柳暗花明之感。
静娴此时正带着绿柳和几名宫人,燃着熏香,坐在自己殿后的园子里的“观瀑亭”内,行宫之中花植本就不像大内一般齐整精致,加上来的仓促花匠也来不及调理,这时四周的野花长得很是肆意,倒是能让人觉出几分不同于宫内匠气的野性,再配着四周随处都能望见,傍着山间鳞次栉比的碧瓦朱甍,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确实是好一派迷人的风景。
只不过,好看是确实好看了,这地势若有人有意犯驾,从外包围,这行宫便正好是周处低凹、后无退路了吧。收了赏风观景的雅趣,静娴抿了口清茶,看着前方幽幽荡漾的清潭慢慢想着。
虽说有忠心不二的禁军团团护卫着,京内的南北衙卫也应都在严命以待,但赵尚衍能这么放心的把将自身置于如此危境之下,还真很是胸有成竹。
静娴以手托腮,想了片刻,转头示意她身后的绿柳近前,接着轻声问道:“念琦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和贵人很安生,每日只是在屋子里呆着,皇上不召她,她便也不出来。”绿柳回的毫不迟疑。
不同于刚入宫时的势单力薄,身为淑妃,又有赵恩留下的势力投靠,凭静娴此时百分之九十的后宫掌控度,如今已算是宫中独大,尤其这次到行宫,静娴更是特意带来的皆是已投靠或是想巴结未央宫的内监宫人,要知道些旁人的表面上动静更是轻易,因此绿柳才这般肯定。
“哦。”静娴点了点头,似有所思,片刻突地站起了身,和绿柳吩咐道:“找人往各处跑一趟,就说今日天气不错,我想请诸位姐妹们来喝茶闲话,消磨时光,若是无事还请务必赏光。”
绿柳闻言,知道主子定有缘故,也不问什么,当即便答应一声,转身派了人去请了庄婕妤与和,张两位贵人,自个则亲自去请位分最高的方嫔。
除了一心礼佛的德妃,身为淑妃的静娴算是后宫位分最高的主位,况且此时还掌着凤印,有统领后宫之职,因此虽然因为以往静娴很少找人来聚,被叫的妃嫔都有些疑惑,但也都不敢不买淑妃的面子,收拾一番就起身来了静娴的住处。
静娴依然停在殿□院,只是让人备好了软垫桌椅,熏香茶果,还叫了乐师歌彾在不远处候着,再加上静娴满面欢喜的笑容,倒真的像只是要闲聊着消磨时日。
方嫔与庄婕妤见此也是满脸笑容,见了礼后神态亲热的依次而坐,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又过一阵住的远了些的念琦才慢慢行来,衣着素淡,神色平静,规规矩矩的行到案前后深深福了一礼请安,屈膝颌首,声音恭谨,做的无可挑剔。
静娴看着这样的念琦却几乎有些恍惚,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忙叫了起,温和的笑着:“你我也算幼时好友了,怎的这般客气。”
“谢娘娘慈爱,只是礼不可废。”念绮态度越发恭敬,简直与从前判若两人。
静娴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让她在一旁坐下,吩咐乐师奏起了一首“清平乐。”微风阵阵伴着琴声悠扬,渐渐气氛便也慢慢闲适下来,庄婕妤在一如既往在温婉的说着合宜的讨巧话,这时正问着冬日里刚刚记到方嫔名下的二皇子的近况,看似是因慈母情深随意的交流着些育儿心经,但随着几句话后,方嫔的面色却渐渐越来越是温和,显然因为孩子这一话题也对庄婕妤更生了几分亲近。
庄婕妤的圆滑处事,静娴是一向知道的,因此这时也只是笑着看着,直到庄婕妤为了不冷落主位的淑妃,扭头笑着对静娴说了一句:“您瞧,因有柔婉,妾身说起这事来便要停不下去了,娘娘也别嫌妾身呱噪,等得您也有了皇子,定也是巴不得日日挂在嘴边上呢。”
静娴闻言一愣,面上带了些落寞,有些勉强的笑着:“宫内一日日的新人辈出,也哪里轮得到我来生皇子呢。”
的确,近几个月来赵尚衍临召新人的次数是日渐增多,尤其是到了行宫后,竟似乎是瞧上了一舞伶,虽还未封赏位分,但这几日却是一直与这舞伶缠绵在一起,几乎和专宠无二。
因此庄婕妤这时倒并没有怀疑静娴这怨妇之语,只是忙笑着安抚道:“皇上忙于朝政,好不容易来了行宫自是要松散些,不过一时兴起罢了。娘娘这会可是六宫之主,皇上心尖上的人何必在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可不是,若您也这般,可让我们这些皇上来的的次数一只手也数得过来的人怎么办呢?”这是方嫔也忽的开了口,说着有似是想到了什么,斜觑了一旁的念绮一眼,带着些嘲讽接着笑道:“更莫提和贵人,除了上月那次,这一个多月怕是连皇上的面都还未见过吧。”
当初揭穿贺贵妃出手暗害叶昭仪皇嗣的人就是方嫔,贺贵妃被贬入掖庭后,被揭发玩弄巫蛊的事似乎也和方嫔有些隐约的干系,因此方嫔对贺家在宫中留下的两个妃嫔态度一向很是微妙,有这一层缘故在,方嫔说了这明摆着嘲讽念绮的话后一时竟也没人为她说话圆全,便连庄婕妤都忽的合了口,事不关己般悠悠然品起了茶。
沉默一阵,念绮面上闪过了一丝屈辱,不过也只是一瞬便又极快的收敛了下去,反而恭谨的小声应承道:“是,妾身姿色平庸,自是不得皇上记挂。”
“和贵人此时倒是自谦的很,莫不是……”
见方嫔似乎还要说些什么,静娴忽的笑了笑,先开口拦住了她的话头:“都是姐妹,说这些做什么,莫伤了和气。”
静娴面上虽带着笑,这话里含着几分警告,方嫔自也能听得出来,到也给了静娴这淑妃的面子,略笑了笑接着转了话题,与张贵人闲聊起了琴师技艺。
出了这插曲,静娴似乎也有些无趣,等得这一曲终了便结束了这次小聚闲谈,只说天色不早了,下次再请诸位姐妹过来,只是等众人告退时却偏偏留下了念绮。
将念绮带回了屋内,静娴像是有些歉意的笑着:“本只打算消磨时日罢了,却没想的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
许是也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旧时好友,念绮低着头微躬了躬身:“哪里算是委屈呢,您客气了。”
“嗯,你能看开些就好。毕竟你姐姐才出了那样的事,你这阵子难过些也是没法子避过的。”静娴语气里带着些同情安慰:“若有什么太过分了,你也来和我说,毕竟有小时候情分在,我也总不会看着你被欺辱至此。”
虽然是好话,但这种带着高高在上,施舍恩赐般的怜悯态度,对念绮那心高气傲的性子来说可不一定是会让她高兴,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情形也确实容不得她再耍大小姐脾气,闻言却也只是低着头,语气里带满了感激动容:“谢娘娘怜悯,妾身此时除了您,这宫内也再无第二个知心的人了!”
看着念绮这幅感恩戴德的神态,再想想从前贺三小姐的肆意快活,静娴心里一时间也很是复杂,怎么说小时候还算是亲近,就是进宫后与贺贵妃交恶,与念绮也并没有太多交集,实际上,若不是确实对念绮有话要说,静娴也并不想用这样一副表面良善的态度来往念绮心口上撒盐。
因此静娴也不再铺垫什么,忙接着换上了满意的神色,似乎苦口婆心般对念绮步入了正题:“你也别怕,皇上前些日子还幸了你,这心里就到底对你还有几分旧情。这些日子皇子日日忙着政务,天黑了都歇不下来,等过几日,皇上清闲些了,我为你引荐几句,定要要皇上对你有些怜惜才算在这后宫的倚靠啊!”
念绮果然神色一动,忙低下了头,整了整面色像是关心般轻声问道:“皇子这阵子可是政务劳神的很?”
“可不是。”静娴毫不在意的弹了弹手上护甲,语气也略微带了些迷惑:“明明都到了行宫,就该好好歇一阵子,也不知在忙什么,每日要干的事竟比盛京里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