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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翻了个白眼。
    心里却在想:难道连皇祈也看出来了,皇冼对我心存防备,并且十分的善于藏拙,韬光养晦?
    于是对玄珠道:“你遣个人去请郁子楚过来,说我有话要问他。”
    片刻后郁子楚被人领了来,在亭外隔着纱幔下跪行礼道:“微臣叩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金安万福。”
    我道了“起”,然后让玄珠打了帘子请他进来。郁子楚低着头上前,这才看到皇祈也在,忙道:“下官不知王爷也在,失礼。”
    皇祈温和的笑着,对他道:“郁先生教书辛苦,不必拘束。”
    我着人赐了座,郁子楚推拒了半天,终被我拉着坐了下来。玄珠端上一杯热茶奉给他,我清了清喉咙,道:“哀家与王爷正在过目各位学生的诗作,想请先生过来,一同看看。正好问问先生各位学生的情况。”
    郁子楚忙道:“太皇太后有事只管差遣便是。”
    我将皇冼的诗拣出来,问道:“陛下是国家社稷之根本,只是新帝尚且年幼,资历尚浅,是以要先生多费心些。我瞧着陛下的这些诗作,却并不十分出色。不知道只是偶然,还是陛下历来如此?”
    郁子楚皱着眉,斟酌了好一会儿也不答话。我知道这个问题让他很为难,说皇冼的水平一直这样,就等于在骂皇帝笨。说他聪慧,可事实又明显不是。便笑道:“先生只管实话实说便是。此刻只哀家与王爷在此,先生不必担忧。”
    郁子楚又斟酌了片刻才道:“回禀太皇太后,并非微臣有意隐瞒。只是微臣是自去年冬天开始才任做陛下的先生的。在此之前陛下的情况如何,微臣不曾知晓。不过自微臣接任以来,陛下的水平便一直如此,在堂中并算不得最出色的。”
    我一想,也对。他是去年才中的状元,高中之前,自然肯定不是他在教书的。于是笑道:“是哀家糊涂了。”
    皇祈轻轻的笑了一声,轻道了句:“可不是好糊涂。”
    郁子楚明显没有想到我与皇祈竟会随口调笑,脸色僵了一瞬才恢复正常,拘谨的坐着,连头都不敢抬。我只好说:“先生不必过于拘谨。哀家与王爷也只是随口问问,你照实说话就好。”
    郁子楚应了声“是”。
    又问了几句皇冼小猴子的情况,再接下去就要关心关心其他的皇子、公主、郡主的了。可这群人的人物关系我还没搞清楚,实在没什么好问。便看向皇祈。
    皇祈正低着头不知道看谁的诗,似是感觉到我的目光,抬眼向我看过来。我使了个眼色给他,意思是:快问点别的问题。
    皇祈转头对郁子楚说:“先生辛苦了。”
    郁子楚恭敬道:“微臣告退。”
    我立刻惊讶。难道是我的眼色给错了?可我明明是示意了一下和睦郡主的诗,然后示意了让他去问的啊。难道竟不是我给错了眼色,而是他解读无能。
    可是等我反应过来,郁子楚已经退下去了好远。
    学海无涯苦作舟,也不知道到底苦的是谁。接着我俩就开始继续下棋下棋下棋……可我一颗小心心却全在皇冼的事情上。我很是心不在焉的下着,皇祈很是心无旁骛的下着。下了半晌,我对皇祈说:“你也觉得冼儿的水平不止于此?”
    皇祈雍雍容容的笑道:“我说过了,我常年在封地,难得回帝都一次,怎么会知道他读书的水平?别说是了解这些,这几年我连见都没见过他几面。”
    我说:“我不信。”
    皇祈笑的无害:“你爱信不信。”
    我使劲忍着把手里的杯子砸到他头上的冲动,忍了半晌,继续百无聊赖撑着脑袋跟他下棋下棋。皇祈却突然问我:“你好像不太精于作诗。”
    我的脸抽筋了一下,干笑两声说:“你这话可不可以说的稍微婉转些。”
    皇祈低头斟酌了一下,抬起头来对我道:“不能。”
    我一脸挫败的看着他,满脸都是吃了大便的表情。看了半晌,皇祈终于招架不住,说:“我换一种说法——你好像对作诗不太感兴趣?”
    我想了想,说:“这样也不对。你看,你这么一说,这句话的中心思想就变了。这样不对。”
    皇祈这才反应过来,恍然的“哦”了一声,对我笑起来,道:“你若是不想回答,我不问就是。何必这样绕圈子。”
    我感叹道:“我主要是出于自己曾经对于学业的懈怠的深深的自责,所以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你这个问题。”
    皇祈几不可见的翻了一个白眼。
    我说:“其实你应该这样想,我自幼就被人说命里贵不可言,一定会母仪天下。你可见过有人求皇后的一副墨宝的?肯定没有吧。所以你想,我会不会作诗,写不写得一手好字,想来也没人在意。”
    皇祈冷哼一声:“真不知道皇兄如何会选了你。”
    我笑的雍雍容容:“你敢说先帝眼光不好?那可是大不敬。小心我治你的罪。”
    皇祈立即狗腿的换了另一个话题:“你自幼就批了八字说你此生必定母仪天下?”
    这个话题有点尴尬。我在心里好好斟酌了一下,说:“这事吧……你得这么想。其实这些江湖骗子说的也不大准。你看我到头来也只是个皇贵妃而已,谈不上母仪天下。更何况我连这个皇贵妃都没当几天。”
    “不过……”皇祈说,“说你贵极天下倒是不假。”
    我干笑着说:“我就算不当这个皇贵妃,也照样是贵极天下。算命的么,还不都是吃的这碗饭,什么话好听拣什么话说呗。大将军的女儿,本来就是贵极的命。”
    皇祈还要再说,好在玄珠过来解救了我。我一眼看见她经过,赶紧跟她使眼色。使到我的眼皮都快抽筋了,玄珠终于走过来,顶着被皇祈责骂的风险,说:“回禀太皇太后,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了。奴婢斗胆请旨,是否现在传膳?”
    说完玄珠的脸色已经不好了。话说宫里的规矩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传膳’必须是主子有口谕,旁人不能擅做主张。有了主子的口谕才能开始行动。于是乎,玄珠这一句其实是犯了忌讳了。
    但我心里想的却是,可不是么。再不传膳我恐怕即将要压制不住肚子的叫声了。于是很和气的看向皇祈,逐客的笑着,笑的很善良。
    皇祈抬头,看到我这笑容,离席。
    我满意的笑的更加的和蔼。然后听到皇祈恭恭敬敬的声音,说:“那臣弟却之不恭了。”
    我升调的“嘎?”了一声。
    ☆、其乐也融融(修改)
    第七章·其乐也融融
    玄珠很是萧瑟的看了我俩一眼,说:“奴婢去传膳。”
    皇祈说:“这位是你宫里的女官?看着倒很是伶俐。”
    我不知道他说这话是真心的还是讽刺,一面回想刚才给玄珠使眼色是不是真的使的太明显了,一面转头看了“伶俐”的玄珠两眼。只见她扭着小屁股去传膳,一面还吩咐其他人添一副碗筷。
    于是乎,我随口跟皇祈谦虚道:“什么伶俐不伶俐的,你是不知道啊,她这个人啊,什么做女红扎了手指头啊,擦桌子把前朝古董花瓶打碎了啊,煮碗面把厨房给烧了啊……”
    然后,我眼见着伶俐的玄珠女官突然回过头来,眼神如刀的向我射来。
    呃……一不小心谦虚过头了。
    于是赶紧补救。我咳了两声,说:“那个,玄珠是我陪嫁的大丫头,自小跟在我身边的。先皇封的二品女官,用惯了倒是比旁人顺心些。确实是伶俐,伶俐的很。呵呵,呵呵呵呵……”
    皇祈也右手虚握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对我说:“……还是吃饭吧。”
    平日里我在宫里用膳,因了身边都是心腹,是以也不避讳,一般情况下出席的有玉瑶、玄珠和我,然后不定时的可能会加入其他人。可是皇祈一来就不同了。
    首先是玄珠不能跟我们一起吃了。
    伶俐的玄珠不仅不能跟我们同桌而食,还要站在我身边尽职的做自己的大丫头,毕恭毕敬的给我布菜。如此的低气压之下,玉瑶也不想跟我一起吃了,说着就要告退。
    我忙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温和的说:“王爷不是外人,玉瑶不必介意。”手里却使劲攥着她的手指头,眼里凶狠的放光,凑近了低声道:“你要是敢撇下我走了,我这顿饭吃完之后就会变得心情很不好。我要是心情很不好,接下来的日子你也会过的很没有质量。”
    玉瑶思量再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看了我一眼,终于屈服于我的淫威之下。
    于是三个人其乐融融的入座。菜已经传好,琳琅满目的布了一整个大桌子。因为只是寻常的一餐午饭,也就不讲究排场。但是监视的老太监已经在我身后站好。
    我没好气的看了那老太监一眼,提起筷子示意开餐。玄珠尽职的给我布菜,夹了一筷子时蔬给我。我尝了味道不错,玄珠便又夹了一筷子,接着这道菜就被撤下去了。
    玉瑶一边把东坡肉递到嘴里,一边摇着头幸灾乐祸的看着我。
    然后玄珠又给我夹了菇蓉玉子、碧玉莲花和金玉满堂三道菜,也就是香菇玉米、芹菜豆腐和南瓜百合。我每样吃了两口,然后三道菜全部都被撤了下去。
    我满目疮痍且触目惊心的看着撤走的南瓜,心里不断的泣血。身后的老太监眼见我对这道南瓜如此的恋恋不舍,立刻就轻咳了一声提醒我。我只好收回目光,泫然欲泣的继续啃着碗里的大白菜。一边诅咒着皇氏家族一百遍。
    皇氏家族的祖宗,为了避免帝后等重要人士被人投毒,制定了一条这样的规矩:凡是正经主子用膳,任何一道菜都不能吃超过三匙。平日同桌吃饭的也不止我一个人,而且如果是从我自己宫里的小厨房做的菜,老太监也就不怎么管我。
    可今天因为有身份敏感的摄政王他老人家在,所以身后的老太监执行规矩执行的格外严格,我这一顿饭也吃的格外痛苦。
    皇祈看着我这里一连串的动作,觉得格外的神奇。于是放下了筷子专心看了片刻,突然发问,说:“你这是……”
    我没好气的道:“你们家祖定下来的规矩,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皇祈却笑道:“这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问,你吃素?”
    我“哦”了一声,连忙端起‘因为回忆到喜悦的往昔而心情变得喜悦’的笑容,道:“嗯,我当年时常在先太后身边,跟着先太后吃斋念佛,慢慢也就养成这个习惯了。”
    皇祈打量我两眼,笑道:“我看你面色红润,人虽然瘦,可却不像是吃素的样子。”
    我升调的“啊”了一声。旁边的玉瑶已经默契的接过话茬,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前段时间操劳国事,身子不大好。近来稍微闲下来,太医便叮嘱了要好生安养,又多进了燕窝参汤之类的补品,自然比外面那些吃素的姑子营养均衡些。”
    我连忙入戏,配合的笑道:“对,对。就是这样。”
    皇祈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然后笑着对我说:“嫂嫂果然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臣弟实在感动。想起来前段时间一直拿国事叨扰嫂嫂,导致嫂嫂身体不好,臣弟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可是臣弟实在不敢一人独大,望嫂嫂体谅。”顿了顿,又说,“臣弟前些日子寻来一颗已成人形的百年老参,今日回府就遣人给嫂嫂送来。嫂嫂实在是辛苦,臣弟自知这也实在是绵薄,望嫂嫂笑纳。”
    我和玉瑶同时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恐。
    皇祈不愧是舞姬的儿子,入戏居然比我还快,简直不是一句“在下佩服”就能形容。我和玉瑶被他这一番话唬的一愣一愣的,完全无法抓住他的中心思想。
    对视了片刻,玉瑶果断选择了低下头去继续和她的东坡肉奋斗。
    于是,我只能选择看向皇祈,嘴角抽搐了两下,呵呵的笑着说:“好说,好说。”到头来也没搞明白到底是好说什么。
    所以可想而知,在如此的环境下,我这一顿饭吃的可算是格外的郁闷。然而伟大的皇祈王爷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我,转而跟玄珠说:“这道菜很是美味,给嫂嫂尝一下。”
    玄珠舀了一勺放到我碗里,我尝了尝,却只觉得索然无味。眼见着皇祈笑的像大尾巴狼,我却只能有苦不能言。想了想,我笑着跟皇祈说:“啊,多谢王爷了。这道菜果然好味道,我很喜欢。”
    身后立即传来了老太监咳嗽的声音,一个小太监跑来,立刻把这道菜撤了下去。我很是抱歉的对皇祈说:“哎呀,瞧我,一下给忘记规矩了。”
    皇朝祖宗立的家法规矩,主子不能说自己“喜欢”哪道菜。于是乎,这菜给撤下去,怕是个把月都不能进上来了。
    皇祈夹菜的筷子顿了顿,转头向我笑道:“也是臣弟疏忽了。”
    一片和谐声中,午饭终于接近尾声。我一看皇祈居然有继续下棋的想法,立刻先发制人道:“我最近身子不好,午饭过后总是困的很。怠慢王爷了。不如让玉瑶陪王爷继续那局棋?玉瑶在她这辈的女子里是出了名的才女,棋艺比我好。”
    玉瑶立刻咬着后牙槽的看向我。这个眼神我们可以理解为:你才是才女,你全家都是才女!
    我果断选择了无视这个眼神的凶狠性,然后皇祈如沐春风的笑着,对我说:“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嫂嫂还是早点歇着吧。”说完两人客套了几句,他居然就真的走了。
    我立刻舒了一口气。
    玉瑶掐着我的脖子说:“你要是再敢这样,我立刻把你的秘密给说出去!让那群老太监以后每天十二个时辰看着你!”
    然后我们三个人开始了每天午膳过后的例行公事——吃饭。
    一炷香之后,我躲在房间里啃着鲜嫩多汁的牛肉,喝着浓郁香甜的猪骨头汤,感叹的说:“哎呀,玉瑶,你不要出宫了,就在宫里陪我吧。”
    玉瑶没好气的瞪我:“谁让你非要留王爷吃饭。活你的该!”
    玄珠却说:“我不明白。你想吃肉就直接说你不吃素不就完了?谁也没要求太皇太后就必须吃素啊。这要是没人来,自己小厨房做了也就吃了。可一有人来你就得先陪人家吃一顿素的,完了再躲回来吃一顿肉。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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