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矢正中面门,神仙难救。正应了“人为财死”那句话。
“可惜,本来你可以发个财,也不用死的。”赵猎望着保四的尸体,不无遗憾。
就在保四尸体五步之外,是一撂撂堆得高高的箱子,塞满整个后堂。一一打开后,珠光宝气,一室皆明。
纵然是见惯金银珠宝的马南淳,也有片刻失神,更别说其他人了。
“这下好了,出海远航不愁没资金了。”赵猎兴奋得直搓手。他虽然没有航海经历,却也知道,要支撑起一条远洋航行的大海船,各种维护保养、人工开支、物资储备,绝对是一笔庞大数目。之前还想着怎么用火枪技术跟马氏兄弟换取启航资金,现在看来……哈哈!够了!足够了!
“仲平,你估摸一下,这里大概有多少数目?”
马南淳算是唯一一个对这些东西有所了解的人,赵猎只能求助他了。
马南淳绕着堂屋转了一圈,不时拿起一些珠宝奇珍看看:“这是东珠,粒大圆润,莹白如玉,一粒千钱,这一斛便不下十万钱……这株珊瑚居然有四尺,所谓三尺珍、五尺宝,此物堪称奇珍……沉香片值万钱,这满满一箱沉香,只要找到合适的买家,以万贯卖出不在话下……还有这些白璧、绿玉、金饰、银锭、貂皮、绫罗绸缎……”
马南淳算不下去了,摇摇头:“估不出……大概在百万贯上下吧。”
“百万贯?能买几艘五百料海船?”赵猎对这时代的物价换算完全没概念,只好用海船来估值,反正能买得起船就一定能养得起吧。
马南淳沉吟道:“这个得看船的做工质量、航速性能、桨帆载具,同样的船,价格可相差近半……但不管怎么说,三五艘还是买得起的。”
“那就行了。”赵猎笑道,“咱也要不了三五艘,这样好了,拿出一半财物做养船之用,其余我等六人均分如何?”
马南淳出身优渥,对钱财一向不太看重,但念及兄长募兵筹粮耗费不菲,亟需补充,加上这么多钱财若不拿上一份,心里总是不爽,便点头同意了。
丁家姐弟做梦也没想过会有这么多钱财,对这笔天降横财,一时不知怎办才好。
施扬咧开大嘴傻笑,摸摸这又摸摸那,手脚没处放。
一向沉默寡言的王平安反倒是第一个开口:“俺这条命是赵爷给的,还给俺这么利害的兵器……反正俺跟着赵爷就好,总少不了俺一口。这钱财俺拿着没用,俺不要。”
王平安这么一说,丁家姐弟互看一眼,也同声道:“赵大哥留着吧,咱也不要。”
施扬摸摸鼻子,讪讪道:“要说呢,俺这条命也是赵头救下的……”
赵猎摆摆手:“行了行了,这样吧,反正也没工夫统计,暂时不好分,大伙那一份先记着,等计好数了,谁想取就跟我说一声。如何?”
诸人皆点头称善。
赵猎对这一战比较满意,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总体还不错,基本达到了他的预期:首战胜,零伤亡。当然,需要总结的经验教训也不少:比如要加强战时纪律,擅自开枪者要严惩;比如事先侦察要细致,容不得半点差错,战场之事,半点马虎不得;比如交叉射击要以取近目标为原则,尽量不要盲目射击……殿内贼人不过两掌之数,四人居然打出五十多发子弹,许多贼人满身血洞,几乎被打成筛子,太浪费子弹了。
这时堂外传来脚步声,觉远提着拭净的棍棒走进来:“方才欲逃的那贼人叫陈海,是贼众的头目,也是屠寺的罪魁祸首。多谢诸位义士援手……”话没说完,就被大殿满地尸体的惨状震住了。
要说六个人突袭数量多一倍的匪徒,只要兵器给力,训练有素,问题不大。但觉远看到的却是这六人里就有一半根本谈不上战斗力的人。对于这支“援兵”,觉远没半点信心。赵猎只让他收拾看守山门的贼人而不让他参与突袭,觉远也只当对方不信任,还打算尽快除掉看门贼人好去帮忙。没想到他刚与贼人照面,天王殿里就震翻天,搅得他与贼人都惊疑不定。等他打倒贼人后,对方苦苦哀求,却让身为出家人的觉远好生为难。最后,是突然出现的保四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手起刀落,斫断了贼人脖子。
当觉远远远看到那发疯般的贼首陈海向山门狂奔时,就知道天王殿内大局已定。
怎么那么快?是贼人太弱还是……还有,方才那连珠爆响是什么?轰天雷么?
带着这种种疑问,觉远一击毙杀贼首陈海,为主持师门报仇之后,急匆匆奔向天王殿……然后,就被大殿贼人的凄惨死状震慑住了。
觉远上前翻过一个贼人尸体,但见这贼人半边身子出现十几个洞眼,大小一致,血浸周身,虽已凝固,却可想而知受创之时的痛楚。
再看另一贼人,整张脸血肉模糊,鼻梁似被硬物击穿一个大洞,周围遍布密密麻麻的小眼,如蜂窝一般……这是什么样的兵器能造成如此创伤?
觉远下意识望向这几人手里的长短铁管子,难不成是……
赵猎见觉远看过来,拍拍额头:“哦,对了,还有和尚一份。”
觉远站起合什:“诸位英雄义薄云天,杀尽贼寇,为我寺主持、师叔伯、师兄弟复仇,小僧感激不尽。主持曾有言,钱财乃灾祸之源,永济寺之劫正应验此偈语。小僧今日手刃元凶,心愿已了,杀戒可破,贪嗔勿起。谢义士馈赠,小僧不敢妄取一铢。”
“和尚有此修为,日后必成大德。”赵猎朝觉远挑起大拇指。年纪轻轻却能在这耀眼生花的宝藏前保持清明,不为所动,甚至拒绝,这份心志着实了不起。
这是潮阳巨寇陈懿的财宝,他随时会来提取,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明日一早必须离开,今晚有得忙了。
财宝运输不成问题,贼人留下好几匹骡子以及十余辆板车、独轮车,足以将财宝尽数运走。不过这样一来,人手就很紧张了。
赵猎眼珠一转,把主意打到觉远身上,这和尚力大壮健,倒是个好劳力。此外,保四之死,将一个难题摆在面前——没有向导了,后面的路怎么走?
“觉远……”赵猎一抬头,觉远正向殿外走去。
赵猎示意马南淳、施扬、王平安将财宝搬运出去,丁家姐弟打扫战场(捡弹壳、搜贼人兵器浮财什么的)。然后快步赶上,招呼一声:“和尚对这片山区熟不熟?”
觉远转身颔首:“小僧虽非粤东人氏,然于寺中出家七载,常随师伯师叔师兄下山化缘,足亦踏遍方圆数百里,周遭形势了然于胸。不知可有能助义士之处。”
赵猎喜笑颜开:“有,太有了——我需要一个向导,送我们出山,到码头。”
觉远摇头:“小僧无法远行,恕难从命。”
赵猎大摇其头:“大大不妥,和尚当知贼寇陈懿必会来此,届时发现人死财空……和尚,你是想与师兄弟共登极乐么?”
觉远口宣佛号,摇头道:“小僧尚有使命在肩,未可舍下这副皮囊。”
赵猎目光迥迥:“既如此,何不同行?”
觉远沉吟一会,神情毅然,似是下定某种决心:“赵义士若能答应小僧一事,小僧愿为前导。”
赵猎很痛快:“行!”
觉远当下带领赵猎往后院禅房走去,来到方丈室时,推开门,把床榻移开,然后撬起地上一块砖,脚蹬缺口,用力一推。
砖板滑开,露出一个黑魆魆的地下室,高举的油灯照亮了一张张惊惶、脏兮兮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