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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翩翩敢怒而不敢言:“好好好,那我不说了就是了,这么伤脑筋的事,我懒得管。”
    莲岂淡淡道:“你现在也管不了。”
    何翩翩无语地看向他,沉默良久才不确定地说:“七叔,其实刚刚那个蒙我眼睛的人就是你吧?你这是在报复我说的那句话,对不对?”
    莲岂优雅起身,弹了弹白衫上根本不存在的烟尘,淡淡地说了句:“夜已深,若再不睡,就早上了。”
    同床共枕。
    这四个字瞬间挤入了何翩翩不算大的脑子里。
    “七叔,其实我也不是很困。”
    “你打算在这里坐一晚上?”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打坐练功就是。”前几天晚上莲岂都不在东厂,不知道又去忙了些什么,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睡的,如今突然被告知要和他一起睡,她的心抑制不住地狂跳。
    “翩翩是不是觉得七叔很不好?”莲岂走了两步,停在一架紫檀木梅花屏风前面,缓缓褪下重纱长袍,漫不经心地问。
    何翩翩正想昧着良心大肆夸奖他一遍,就听到他又补充了一句:“说实话。”
    “真的要说实话?”何翩翩万般不情愿地问。
    “是,你尽管说,我不怪你便是。”莲岂坐到床边,灯火的光芒照的他面若傅粉,山眉水眼且休论,雾鬓风鬟已无价。
    “七叔当然是最好的。”真的是实话,这世上比莲岂优秀的男人根本就不存在。
    莲岂蓦然抬眼,声音细了下来:“翩翩真乖,那你愿不愿意嫁给七叔?”
    这个好像没得选择吧……何翩翩茫然地看着他。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褪下中衣,莲岂只着单薄的白色绸缎亵衣斜靠在床边,侧过来看着她的脸庞白皙无暇,眉梢轻挑,眼角勾起的弧度叫人心神俱醉。
    何翩翩忐忑地问:“还是说实话吗?”
    “当然。”
    今晚的七叔总是怪怪的,很喜欢听实话,何翩翩额头冒冷汗,脊背冒凉风,取舍半晌,最终一闭眼,说出了心里话:“当然不嫁了,在七叔身边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一片寂静无声,何翩翩闭着眼等待着莲岂排山倒海而来的怒气,却失望了。
    待她睁开眼望过去,便发现莲岂不但没生气,反而唇角扬着,眸光淡淡,眼色是极其魅惑的绛色,美得令人心惊肉跳。
    “七叔,你没事吧?”
    “没事,我当然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莲岂很快答道。
    可你看起来就是很有事啊,何翩翩不自觉后退几步。
    “过来睡吧。”莲岂往床里边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丝被已经掀开,一切都为她准备好了,只等着她上钩。
    何翩翩本不敢过去,但思及七叔他是个太监啊,就算有那心也没那力,便又安下了心,一路小跑乖巧地溜达到了床边,轻抚着床榻上柔软的被褥,磨磨蹭蹭地往上挪,废了半晌劲才算躺了上去,只是仍有半个身子留在床外边,生怕挤着莲岂。
    莲岂一直很有耐心地看着她缓慢的动作,瞧不出半分着急,此刻却好似终于爆发了一样,一把揽过她的肩,将她困在怀里,悠悠地来了句:“翩翩该不会以为七叔会对你做什么吧。”
    这句话,让何翩翩本想反抗的动作全部化作了乌有。
    七叔才不会窥伺她呢!
    莲岂曲起食指,意味深长地蹭着何翩翩下巴上的软肉,她的背贴着他的心口,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莲岂能明了此刻自己心中压抑的怒火。
    ——何翩翩,你很好。。。。。
    第十章
    何翩翩毫无疑问的一晚上都没睡着,凌晨时分才渐渐进入梦乡,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的手臂无意识地搭在身旁的位置上,感觉着那里一片冰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精神恍惚地起身,何翩翩洗漱过后便见婢女送来了温热的早点,依次放在桌上。
    “夫人慢用。”
    婢女躬身施礼,何翩翩还没回过神来,只随便点了点头。
    “这些饭菜都是督主上朝前吩咐为夫人准备的,夫人请慢慢享用,若不合口味可以跟奴婢说,奴婢为夫人换其他菜式。”
    “七叔吩咐的?”何翩翩渐渐回了神,呐呐地问了一句。
    婢女道:“是的,夫人。”
    何翩翩缓缓掀开一顶精致小盅的盖子,诱人的香气立刻扑鼻而来,小盅内的汤汁中飘荡着淡淡的梨花,冰冷清透:“这是什么?”
    “禀夫人,这是梨花冰瑶柱,是将梨花放入佛蚌壳内,之后置入雪藕汤内煮熟,起锅后……”
    “好了,我知道了。”何翩翩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
    “奴婢告退。”
    几名婢女一一躬身退下,还不忘给何翩翩关上门,房间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不少,照得她脸色都灰白许多。
    按理说七叔对她这么无微不至她应该很高兴的,可何翩翩就是怎么都笑不出来,勺子在小盅里搅了半天,虽然蚌肉明如琼瑶,汤味鲜美诱人,可她却一口都没吃。
    许久,何翩翩忽然目光一凛,拍桌而起。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发掘问题的关键所在!
    将饭菜往边上一推,拿定主意的何翩翩立刻穿好衣服,鬼鬼祟祟地出了门,目的地正是昨晚跟踪莲岂时曾到过的嵌贝流光阁。
    但——天不遂人愿。
    刚刚踏入后院地界,何翩翩便感觉迎面袭来一阵冷风,她机警地闪身避入假山石中,却正对上了一双男女。
    其实单看到一男一女何翩翩并不会很窘迫,但如果他们没穿衣服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是在……偷情?何翩翩皱眉望去,场面倒也算养眼,女子媚骨纤腰,唇如胭脂,衣不蔽体地坐在男子腿上,她本来正在上下律动,见到何翩翩出现,完全呆在了原地。
    男子背对着何翩翩,身姿修长挺拔,墨色长发中混着几缕雪发,仅用一根细若游丝的线牵着,搭在冰肌玉骨的宽肩窄腰上,旁若无人地揽着那女子的娇躯。
    “什么人!”
    这惊呼是那女子发出的,她应该是从未见过东厂里还有这号人物,竟然一时反应不过来。
    男子就比她淡定地多,他随手拉过一旁的水蓝色长衫,若无其事地起身系好,又将女子的衣裳披在她身上,这才从容不迫地转过了身,津津有味地打量着有些发怔的何翩翩。
    “我……”何翩翩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犹豫半晌,回答了女子的问题,“我叫何翩翩。”
    “谁问你叫什么!”女子急得眼圈发红,扯住男子的衣袖,紧张道,“清澜,快杀了她,不然被莲岂知道,我们就……”
    男子抬手打断她的话,安闲地睨着何翩翩,很有礼貌地说:“在下雾月清澜。”
    何翩翩只觉一阵阴风扑面而来,眼前的男子一身水蓝色长袍松松垮垮地披着,长发墨色中带着几缕白,俊雅的脸庞隽逸雪净,眼波潋滟间有点女子的阴柔之美,但他半敞的平坦胸膛却告诉了她,这是个男人,还是个特别危险的男人。
    见何翩翩只看着他却不言语,雾月清澜嘴角渐渐有了笑意,他随手捋了捋两颊的碎发,缓缓走近她。
    “清澜,你……”女子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不由愣在了原地。
    雾月清澜笑吟吟地轻挥云袖,一根细线眨眼间刺入了女子的眉心,她身子一抖,满面震惊地倒在了地上。
    何翩翩二话不说将藏在背后的匕首拔了出来。
    雾月清澜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她,淡淡道:“她不死,很容易传出去的。”
    刚刚雾月清澜的脸大部分被头发遮着,何翩翩看不太清,这时撩开了,她猛地发现他嘴角两边各自朝上斜勾着一道细纹,直至两颊酒窝处才停止,他这样笑起来,看上去就像人偶一般。
    “你不杀她她也不会说出去的。”说出去一样是死,何必呢?
    “现在没人说就没人知道了。”雾月清澜整了整衣袖,慵懒地道。
    何翩翩不断后退,因为雾月清澜已经离得她很近了:“这倒是。”
    雾月清澜停住脚步,眉目一动:“可是,你似乎也是人。”
    “我当然是人!”
    “那你会不会说出去呢?”
    何翩翩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刚刚见识过雾月清澜的武功,若真动起手来她完全没有胜算,取舍之下,只得小心翼翼地朝假山石外移动。
    雾月清澜见此,又不咸不淡地开了口:“你对方才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何翩翩很想否认,但她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吧?万般无奈下,她极不情愿地点了一下头。
    “那你会不会说出去呢?”
    何翩翩抿了抿唇:“我为人正直,从不做偷鸡摸狗的事。”
    雾月清澜突然凑近她,尖尖的五指扣住她的下巴,笑眯眯道:“你这么说就是让我杀了你咯。”
    何翩翩使劲挣扎开他的束缚,摇头道:“不是啊,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刚刚是说这件事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千万不要太认真啊!”
    雾月清澜吹了吹指尖,人偶似的精致脸庞上露出骇人的笑意,轻飘飘地吐出二字:“不行。”
    何翩翩急了,恳切道:“总之我答应你,这件事我绝对不说出去就是了。”
    “那如果莲督主问起来呢?”雾月清澜淡淡地瞥了她身后一眼,轻挥云袖,一根细若发丝的线便朝她袭来。
    七叔?何翩翩听见莲岂的名字愣了一下,但随即便反应过来,弯腰躲过雾月清澜的招式,转过身正想溜,就见到了一身玄色官服,斜立于二人之后的莲岂。
    风吹起他百褶的衣袂,他的眉目清雅而温润,一手揽着披风,一手微微抬着,修长如玉的指尖缠着的正是雾月清澜方才掠出的那条细线。
    何翩翩见到了救星,差点喜极而泣,她高喊了一声“七叔”,便直直地朝他扑了过去。
    莲岂见此,指尖流连翻转,撩开了精致的墨色披风,将何翩翩圆滚滚的身子掩在了披风之下,稳稳地护在身后,接着斜睨向雾月清澜,弯着眉角,淡淡笑了:“素闻傀儡师的神仙索有通天入地之能,用来杀人岂不是太暴遣天物了。”
    雾月清澜笑吟吟地收回细线:“督主说的是。”
    莲岂瞥了一眼何翩翩掉在地上的匕首,用脚尖挑起来,指向他慢慢说:“下次再看到你这么做,我就杀了你。”
    何翩翩在看到莲岂时就已经安了心,但平静下来又猛然想起一个比眼前的事更棘手的问题——呆会七叔若问她为什么在这,她要怎么回答?!
    “督主真是宽宏大量,在下杀了您的姬妾,您竟还肯饶过在下。”
    真是个不怕死的,七叔不提你还主动发言?何翩翩忍不住从披风里露出个头,看向雾月清澜。
    雾月清澜侧着身子朝她抛来一个媚眼,何翩翩立刻脊背冒凉风。
    莲岂拉着何翩翩转身离开,淡淡回道:“东厂只有一个夫人。”
    何翩翩心中一动。
    雾月清澜神色微妙。
    午阳正高,点着了人心底的火。
    东衡远远地就看到了相携走来的两人,宽大的披风遮在他们身上,远远地望不到一丝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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