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滟却未语,转身便向盛月欣走去,她就在盛月欣的一步开外站定,目光清澈无波瞧着盛月欣。
盛月欣自那日后这是头一次见到旖滟,她见旖滟不像以前一样见到自己就躲,还敢走过来耀武扬威,想到自己一口牙齿掉光,手指被折,一辈子都别再肖想能嫁个好人家,她便恨不能将旖滟撕成碎片,更何况,前日夜里母亲凄厉的惨叫声还在耳边,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母亲是死是活,她去找父亲询问,父亲竟也不知为何向着这小贱人,连叫她见母亲一面都不肯,她现在恨死了旖滟。
盛月欣想着这些日的遭遇,抬起手便朝旖滟使劲挥舞。
“你这个歹毒的贱人,你以为你能猖狂几时,我外祖父,外祖母不会放过你的!”
旖滟瞥了眼盛月欣被厚厚的白布包着的右手,笑着道:“哦,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只是四妹妹似乎又忘了我的话,我不喜欢有人用手指着我!”
她言罢,盛月欣像是被蛇蝎咬了一般,匆忙收回手,一脸惊惧地瞪着旖滟,浑身都发起抖来。旖滟这才将目光淡淡从她脸上收回,问那几个奴婢,道:“四小姐这是在闹什么?”
奴婢们虽都是盛月欣的人,可前日夜里沈华娥凄厉的惨叫声她们都听到了,姜嬷嬷和柳嬷嬷的死,她们也都知道,太可怕了,她们早明白盛府如今的天是真变了,听旖滟询问,其中一个丫鬟忙恭敬地道:“回二小姐的话,昨夜老爷禁了四小姐的足,可今日四小姐非要出府去千安王府,奴婢们这才拦着。”
旖滟听罢却笑了,道:“听闻千安王府的沈老太君这些日病倒了,四妹妹到底是沈老太君钟爱的外孙女,去瞧瞧也是尽孝,若是阻着岂不叫人说我盛府不近人情?我和四妹妹到底是姐妹,四妹妹对我无情,我却不能罔顾姐妹之情,罢了,你们吩咐车马房给四妹妹准备马车,便陪着四妹妹走一趟王府吧,太傅大人那里若要追究,我自会一力承担。”
奴婢们闻言皆是一愣,显然都没想到旖滟竟会帮着盛月欣,便连楚青依都愣了下,随即诧道:“滟儿妹妹可怜她做什么,她这是摆明了要去千安王府告滟儿妹妹的状,她不安好心!”
旖滟却一叹,道:“到底是姐妹,四妹妹急成这样,我怎忍心……”
她言罢,却是转身往府门走,道:“不是说要去醉仙楼吗,咱们快走吧。”
方才盛月欣大闹,不少盛府的奴才们都闻声过来探头探脑地在瞧热闹,听到旖滟的话,又听她那声叹息,再见她满身高华地转身而去,登时大家无不感叹二小姐心善仁慈,宽厚大度。
即便四小姐没安好心,二小姐都不忍四小姐着急,再想着以前四小姐常找二小姐麻烦,如今非但不悔改,还辱骂二小姐,登时皆面露鄙夷,只觉同是盛家的女儿,这差别也太大了一些。
见旖滟转身而去,又见方才那些瞧着盛月欣面露不忍和同情的奴才们此刻无不仰望着旖滟的身影,或鄙夷地盯着盛月欣,楚青依突然就明白了,他瞧着旖滟的背影嘿嘿一笑,这才忙快步跟上。
凤帝修一直冷眼旁观,心里却在嘀咕,这女人真真会做戏。
沈老太婆吃了他的毒药,本就体虚,盛月欣如今这个模样去了沈府,沈老太婆见了只会病的更重,盛月欣如今情绪激动,弄不好还会在沈府发泄下情绪,沈老太婆病情加重是肯定的。沈老太婆病重了,这黑锅便要大闹沈府的盛月欣来背。
这样的话,沈家见怪于盛月欣,便更不会来管盛家的事儿了。世人听说盛月欣气病了沈老太婆,也会觉着她刁蛮不孝,更不会同情她了。
这女人算计的精明的很,得了便宜还要赚个怜惜姐妹,宽厚大度的美名。这女人的脑子还能再转快点,再腹黑点吗?
旖滟出了府门,盛府早准备好了一辆宽阔的马车等候着,马车虽是不及楚青依的那辆尊贵华丽,但也绝不失了太傅府嫡出小姐的身份。
旖滟扶着紫儿的手,动作优雅地登上马车,刚坐好,红影一闪,却见凤帝修不请自来,也跟了上来。旖滟懒得赶他,撩起车窗便冲楚青依道:“楚世子也一起吧。”
楚青依那日百般讨好,可旖滟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尤其后来他更是憋着一肚子气儿回的王府,只如今已过去数日,他的气性早莫名其妙都散了,上赶着又来盛府追着旖滟跑。如今这还是头一回旖滟冲他示好,这一刻他甚至感觉有些受宠若惊,不敢置信,愣了下才心花怒放地展开一个笑颜,点头道:“当然要一起!”
说罢潇洒地从他那辆骚包无比的马车上跳下来便兴冲冲地往这边马车走。
楚青依这一笑,倒是叫人只感阳光万丈,万里无云。
他的容貌虽不像君卿睿和君卿洌兄弟那样俊美绝伦,身上也没有凤帝修的强大气场,但他却也是个五官精致,面若冠玉的翩翩公子,尤其是这一笑,不觉间将他英气爽朗,潇洒阳光的气质表现的淋漓尽致。
旖滟目光一定,倒是头一次认真去看楚青依的外表,谁晓得她正瞧的起劲,眼前却是一黑,一双温热干燥的大掌带着强势的力道遮在了她的双眼上,同时凤帝修沉冷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滚下去!”
伴随着他的沉喝声,外头传来楚青依慌乱的躲避声,旖滟登时心头一恼,声音发冷地道:“这是盛府的马车,你既不尊重车主人的意思,便莫怪我不以礼相待!”
随着旖滟肃冷的声音,她周身都似有拒人千里的寒气在散发出来,那样冰冷疏离,即便她依旧那样坐着任由他捂着她的双眼,不曾挣扎半分,可凤帝修还是感受到了她在疏离,登时浑身一僵,只觉这样的她还不如对他拳打脚踢的她来的亲近可爱。
挫败的同时,有股惊惶自心底蔓延,瞬间压下了原本的酸意和恼怒,凤帝修从来不知道他的情绪也可以变的如此之快,他的心也可以感受到如此多彩的滋味,幽深的眸子翻涌了下,他掩在旖滟双眼上的手却挪了开来,懒懒地又靠在车壁上坐下,冲旖滟道:“你就是吃定了爷比你先动心,你等着!”
闻言,旖滟心下冷笑,等着?等着他得到她的心,再弃之敝屣,肆意践踏,报仇雪恨?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一日,因为她不是幻想爱情的小女孩,对爱情她早便嗤之以鼻,没有了任何幻想和期待。
前世时教授杀手们媚术,男人是什么样子,他们都是什么心理,她还不了解吗?正因为太了解,她才能调教出精通媚术,无往不利的女杀手。
那些女杀手们,只要用对了手段,足够漂亮,不管怎样心坚情重的男人,立刻背叛爱情,背叛妻子,无一抵的住诱惑。
她曾向嗜血女杀手们放下话,倘使那些有家室的男人,能经受得住媚术的诱惑,她苏意颜愿出面替这男人挡下嗜血的暗杀令,只为成全一份真爱。然而却没有一个男人,能令她刮目相看。
旖滟对凤帝修的话根本嗤之以鼻,闻言眼角风都未扫过去,只冲外头扬声道:“上车。”
不等她话落,楚青依人已钻进了马车,他得意洋洋地冲凤帝修扬了扬眉,这才坐在了凤帝修的对面。
紫儿最后上车,见车厢中旖滟三人一人一边儿的靠车壁坐着,凤帝修正和楚青依进行眼神厮杀,她缩了缩肩膀跪坐在了门口。
马车滚滚而动,一路楚青依兴致勃勃地冲旖滟介绍着街头景致,旖滟虽不答话可却目光随着他的指点移动,显然是极感兴趣的,楚青依越发得意,凤帝修只初时面色还有些不好,可不过片刻他不知怎的便收了怒容,勾着唇,闭着眼睛似是陷入了浅眠。
倒是那边楚青依见此觉着又被人无视了一般,面上得意少了,添了两分郁结,旖滟对两人的互动视而不见,一路听着楚青依说话,瞧着外头街景,偶尔问上两句,倒是对这中紫国又多了两分了解。
依本尊的记忆,这个星云大陆共有大大小小的八个国家,其中有三个天朝上国,分别是位北的天盛国,位南的天宙国,以及位东南的天乾国。
另有四个小国,中紫国,东沙,西华,南流,以及位于关外的北漠王庭。四小国虽各自为政,可是却依附大国而生存,像中紫国便向临近的天朝上国天宙国称藩,年年纳贡。而东沙和南流则依附于天乾国,西华却是天盛的附属国。
因三大国国力相差无几,故而呈三足鼎立之势,谁都不愿另一国吞并附属国从而增强国力,故而这些年小国大国间虽是摩擦不断,但还是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中紫国建朝不过二十余年,先帝谥号贤康太祖,名唤君野,本是出身贫贱,因前朝统治残酷,生活困苦,这才领着一众百姓揭竿而起,最后竟一统中紫国,建立了朝廷。
先帝登上九五之尊时不过三十有二,只是没两年因其宠妃荷贵妃病逝,先帝伤心太过,半年后便追随而去。先帝的亲人早年便在饥荒中全部饿死,先帝又没有子嗣留下,江山无人可继,最后几位追随先帝的从龙大臣商议,便推了当时手握重兵,和先帝拜过兄弟,并赐姓君姓的千丰王,也就是现在的隆帝登上了皇位,并由同样手握兵权的另外四大王府辅佐执政。
这四大王府皆是从前跟随先帝打江山的功勋将领,皆被赐封“千”字头的封号,除了如今的千亿王府楚家,千安王府沈家外,还有当时的千夏王府刘家和千桦王府王家,只是后两个因不服隆帝,企图颠覆皇权,太过招摇,被隆帝先后铲除了。
千亿王府和千安王府虽忠心可表,未曾遭受满门抄斩的命运,可因千夏王和千桦王的叛逆,这两大王府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势力被压制了极多。可即便如此,两大异姓王在中紫国也是数一数二的门庭,权倾朝野,便像方才这一路走来,经楚青依介绍这商铺中便有不少是隶属两大王府的。
旖滟从这轩辕城的街景看,倒是商铺林立,百姓安居,一派繁华,可她却也注意到了,一路走来,行人和买卖的商贩几乎都是差不多模样和着装,瞧不到什么异族异类。
这却不是繁盛的象征,若天下当真太平,商贸上会是最先表现出来的,像轩辕城这样的京师该是四方商人云集,各国商贩往来繁忙,各民族服饰杂乱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单一。
这是不是说明八国之间的战争其实早已一触即发,只是还维持着表面的太平而已?
旖滟正想着,却闻楚青依声音突然拔高,“咦,禁卫军今儿的动作倒是快,滟儿妹妹快看,禁卫军押着萧府众犯人已经过来了。”
他声音未落,旖滟便听到了外头铁甲走马的声音,另有禁卫军清道的呼喝声,侧头往外瞧,果真是一众禁卫军押着众家眷哭哭啼啼地往这边而来。
虽这个世界对女子的约束并不十分严,女儿们出门很常见,但是像高门大户中的姨娘庶女之类出门的机会其实并不多,也不常出门,这些平日穿金戴银,养尊处优的女人们在百姓们心中原便是高高在上,披着一层神秘而高贵的外衣的,平日便百般好奇探究,此刻终于有机会能瞧个清楚,故而虽有禁卫军清着道路,可爱瞧热闹的百姓们一见女眷被押了过来,还是蜂拥着往这边拥来。
登时盛府的马车便被堵在了街头,进退两难。片刻,禁卫军一面驱退百姓,一面赶着犯人行了过来,也就在此时萧府被绳索捆着双手,牵成一串的女眷中有一人尖叫起来,“看!是盛家的马车!萧家有今日都是盛旖滟害的,左右都是要死的人了,姐妹们随我冲,咱们拼死也要拉个盛家人垫背报仇啊!”
旖滟原本是想上了醉仙楼,在楼上雅间瞧着萧家人入狱,她也便可以放下此事了。却未曾想到竟晚了一步,在街头正撞上萧家女眷。
听到外头响起喧闹声,又听着一群女子尖叫谩骂地往这边拥来,旖滟脸上半丝惊色也无,唇角溢出一丝冷笑来,若冰湖墨莲盛开,清冷无尘。
外头禁卫军虽是极力阻拦,但因有围观百姓夹杂其中,加之这群女眷突然疯狂起来,一时间倒是被这群女子冲开了一道缺口,登时萧府女眷便像是一群疯子蜂拥着转瞬便到了马车近前。
女人发起狂来那模样比之男人不逞多让,甚至更叫人头疼难防。楚青依见此率先坐不住了,忙冲出了马车,站在车辕上满脸狞色地大声喝斥一声,“禁卫军都是吃屎的吗,连几个娘们都拦不住,还不快给小爷抓住她们!啊!”
他话未说完,身上衣衫已被一只手撕拉一声扯裂,两个冲在最前的女人差点将他扯下马车。楚青依虽则纨绔,可也自认怜香惜玉,风流多情,从不对女子动手,这一群女眷显然都是萧家几位男主们的女儿,小妾等,倒是不少姿色都不错,一个个都娇滴滴,芊芊弱质的,楚青依一脚抬起一个犹豫没落下去,登时侧脸便被抓了一道血印,火辣辣的疼。
凤帝修靠在车壁上,听到楚青依惨叫不由愉悦的挑了挑眉,嗤笑一声。
047 萧家抄家,所谓的媚术
旖滟瞥了凤帝修一眼,想到他毫不怜香惜玉一出手便弄掉了盛月欣满口牙齿,便知这会子若是换了这厮在外头,只怕那些女人靠近不了马车三步便得血溅当场。
她又见凤帝修面上分明带着几分嗤之以鼻,显是对楚青依此刻的风度很不认同,一时倒觉这厮讨厌归讨厌,但总算不迂腐,知变通,好像还比较合她的胃口。她是讨厌打女人的男人,可也分情况,像楚青依这样纯粹是自找罪受。
旖滟想着,那边凤帝修却突然眼眸一转盯向了她,四目相对,他漾起愉悦而妖魅的笑意来,眸翻漩涡,幽深清湛,道:“女人,不要这样偷看爷,会给自己招祸的。”
凤帝修说着抬手便往旖滟明艳的脸蛋儿摸去,旖滟垂下了眸子,目光定定落在凤帝修伸过来的手上,陡然一寒,声音清冷,道:“你敢落下来给我试试看!”
闻言,凤帝修的手顿住,嘟囔一声,道:“真不可爱。”
说罢,他倒是收回了手,只是随着他的动作,一股微风自他指尖带过,无声地掠过她的脸颊,抚过轻垂的睫羽,扫过微翘的睫毛,便像是有人轻轻地,满含怜惜地亲吻过了她的双眸一样。
旖滟怒目抬眸,盯向凤帝修,却见那厮正瞧向外头,一脸风轻云淡,似注意力全被外面的事情吸引了一般。
见他这样,旖滟一时倒是有些分不清他方才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了,既分不清,说出来只会纠缠不清,倒显得她自作多情了,故而她收了盯向凤帝修的目光,闭上了眼睛,却没瞧见某人唇角一挑而逝的狡黠笑意。
而外头,禁卫军见楚青依从马车中出来,又见那些女人险些将楚青依拉下马车,他们自然知道楚青依的能耐,哪里敢怠慢,登时便用雷霆手段挥斥了围观的百姓,强硬而毫不怜悯地向萧府的一干女眷压来。
这些女子个个娇滴滴的,哪里是禁卫军的对手?加之她们都被绑着手,串成一长串,行动本就不便,眨眼间便被禁卫军给压制住。她们见再难靠近马车,登时纷纷尖叫着骂的越发厉害了。
“我瞧见盛旖滟在马车上,我瞧见她了!”
“盛旖滟你这个贱人,明明是你勾搭太子在先,却还蒙蔽世人,害我萧家,你不得好死!”
“公然和男人出双入对,孤男寡女,坐乘一辆马车,伤风败俗,不仅勾搭太子现在还媚惑上了千安王世子,盛旖滟你就是一个贱货!”
“盛旖滟,你害的我萧家满门抄斩,如今还要来落井下石,你蛇蝎心肠,你会有报应的!”
……
萧家犯的是谋害储君,谋逆大罪,是要满门抄斩的,祸从天降,这些女人哪里还会明辨是非,她们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她们不敢恨皇帝降罪萧府,便只能恨上了旖滟,只因若无那日旖滟萧府门前退婚,便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她们这边骂的凶,百姓们瞧着倒有几分不落忍,毕竟这些都是女眷妇孺,花样年华生命却要就此结束,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故而即便那日旖滟退亲一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百姓们都瞧不起萧家人,也知道旖滟在此事上一点错都没有。可此刻他们看着萧家这些无辜的女眷得此结果,百姓们还是同情了。
他们都觉着旖滟有些欺人太甚,萧家已经这样,还要来街头瞧热闹,落井下石。而且他们都看的清楚,楚青依是从盛府马车上出来的,这未嫁女和男子同乘一辆马车也确实有些让人浮想联翩,即便星云大陆对女子的约束并不是那么严格。
有些人已经对着楚青依指指点点起来,楚青依见此,气得剑眉飞起,跳下马车便气冲冲地向着那几个张牙舞爪的萧家女子冲去。这些女人,当真可恶,根本不配得他半点怜惜,看他不一脚踹死她们!
旖滟坐在马车中,余光瞥见楚青依怒气腾腾地跳下了马车,当下水眸便微微一眯。
这个蠢货!打了这些女人,他们今儿才真是有理说不清了,难怪楚青依明明人不算讨厌,可名声却臭到了家,满京城人都知道他是个不学无术,胡作非为的,他这根本就是个二货嘛!
旖滟心里腹诽,人却站了起来,举止优雅地抬手,冲早已面露惊色的紫儿道:“扶我出去。”
紫儿闻声回头,忙道:“小姐这时候怎么能出去呢,小姐一口难敌众嘴,和这些女人是说不清的,只会越吵越没理……”
听闻紫儿的话,旖滟眸中倒有两分欣慰,这丫头倒是个通透的,好好调教,想必以后可堪一用。她想着,目光淡淡扫过紫儿。
见旖滟态度坚定,自有一番威仪,紫儿立马闭了嘴,忐忑的起身扶了旖滟。
旖滟一面搭着她的手弯腰出去,一面轻声道:“学会无条件遵从我的命令,这是你的第一堂课,倘使再有下次,你便不必再跟着我了。”
旖滟的声音浅却自带一股不容质疑的威压,紫儿浑身一抖,忙道:“奴婢明白了。”
自退亲小姐便变了个人一般,虽则小姐再不像以前那样依靠着她,紫儿感觉小姐和她生疏了很多,但是紫儿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小姐,因为只有跟着现在的小姐她才浑身都是力量,才心里安定,像是终于有了主心骨,不再害怕,也不再觉着自己是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的浮萍泡沫,像是终于扎住了根。
虽则小姐有时候很严厉沉冷,但紫儿能感受到小姐还是关怀她,是为她好的,甚至有时候小姐还迁就着她,这点连以前的小姐都不曾做到,有这样的主子才是她的福气,她一定不能叫小姐失望。
而且如今的小姐,这么厉害,这么聪明,也确实是她多此一举了,她该相信小姐,无条件服从小姐才对。
紫儿坚定地抿唇,她想着,手中动作丝毫不耽搁,也已打起车帘,扶着旖滟出了马车。
车门大开,那个一身红衣的绝丽女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阳光已挂在正空,散发出万丈金光来,可这一刻众人只觉那女子的身姿简直可令天上骄阳因之而黯然失色。
她身上穿着一件样式极为简单朴素的右衽红裳,下套同色的惊涛裙,清一色的红,衣衫上甚至连朵绣花都没有,三千青丝也只编成了麻花辫,自右胸垂下,黑黝黝的发尾荡在腰间只以一根墨色发带系着。
没有珠光宝气,没有锦衣华服,可那女子只往那里一站,便给人一种尊贵不可侵犯之感,优雅高贵这些似天生便该和她相随,绝美温婉,这些词汇似因她方才存在。
她唇角挂着一丝清浅的笑意,随意而亲和,舒缓而柔和,明明是一袭红衣,瑰丽惊艳,明明是绝丽面孔,凌人气势,可就因这一缕笑意,众人却皆忽略了她的容颜和风采,只感那笑是那样的令人如沐春风,那样的亲切令人舒心。放肆这炎炎夏日,日上当午突然转瞬便成了空谷青山,鸟鸣泉吟,叫人心里舒爽。
这样的她身上没有一丝的盛气凌人,高高在上,通身就只有一种叫人想亲近的温和,并且亲近却也不敢生出一丝亵渎之心来。对了,她亲和的像是家中的小妹妹,叫人只想维护着她,保护着她。
所谓媚术,并非举止轻浮,烟视媚行。用chi裸裸的身体勾引男人,那是最低贱的媚术,在旖滟看来,最上乘的媚术,乃是一个随意的眼神,无意的一个动作便能达到蛊惑人心,收服人心的作用。
前世时,为了达到这种程度,她不知解剖了多少尸体,只为瞧清楚人身体的每一处构造肌理,这样她便能弄清楚如何动作,牵动哪里,便将会造成怎样的举止,达到怎样的效果。如人的脸上有四十二块表情肌,他们都在什么地方,哪几块同时扯动会呈现什么样的表情,动到那个程度效果会最佳。
只不同意味的笑容,旖滟便能瞬息做出上百种来。怎样笑最动人,怎样笑最腼腆,怎样笑最妩媚,怎样最温和而不刺眼,怎样笑最凄切……这些她都细细研究过,且对着镜子不知将每个表情练习了多少遍。控制每一块表情肌,在她需要的时候,灵动的让它们达到最完美的表情,这些在前世都是旖滟的拿手绝活。
即便如今本尊这具身体还达不到前世时的那种灵敏程度,但是她这一笑显然也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