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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六四)
    送走文商祺,何宜家独自在自己房里休息,她不知道她妈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想起老太太从小教育她,做女人要矜持一点,她虽然想不明白,但也知道母亲肯定是对的,因此,便也就无条件地支持老人了。
    外面仍然有敲门声,何宜家愣了愣,想着难道是文商祺不死心,又上门了?她不想去开门,但是外面的敲门声隔几分钟响一次,仿佛她不开门,敲门的人就会一直敲下去似的。
    何宜家有些生气了,无奈之下,只好起了床,一阵风似的去开门,她心想,文商祺你怎么不明白呢,你爸妈那样伤害我爸妈了,你家如果真想我们在一起,就应该拿出最大的诚意来,我妈已经表了态,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为什么你还像个二百五的小孩似的,不明白?!
    她拉开房门,板着脸怒道:“跟你说了,我妈不去我也不去,你又来做什么?”
    葛明这个时候微微笑道:“宜家,是我,葛明。”
    何宜家愣了一下,迅速抬起头来,发现真的是葛明,她不由十分意外。
    她已经与葛明没有关系了,替她爸买墓地的钱她还他了,办婚礼酒席的钱她也还他了,两个人也已经说清楚,和平分手了,葛明有几个月没有找她了,现在来找她是什么事情?
    她睁着水晶般的大眼看着葛明,内心升起迷雾。
    葛明看着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闪闪发光,如同黑宝石一般,内心如同鸡蛋壳一般空洞,那种得不到的痛楚,如同一把尖刀,在搅着他的心脏。
    何宜家不想与葛明多呆,她此时此刻,心事繁杂,因此,何宜家对葛明说道:“你找我有事吗,如果没事,我要睡了,我今天特别累。”
    葛明深情地凝视着她,保持沉默。
    何宜家无奈地在心底摇摇头,手上用力,打算关门。
    “等一下,家家!”葛明按住了门把手,对她诚恳地说道,“我明天要去西部小学看看,大概有几个月不会在上海,我能不能进屋说几句话?”
    何宜家一愣神,葛明都这样说了,她没有办法再拒绝他,因此,她只好说道:“出去说吧,方便,你等我一下,我去穿件外出的衣服。”
    葛明点点头。
    何宜家披了一件出门的大衣出来,她心想,不能与葛明坐在家里谈,一个是怕他误会,另外一个原因是,她妈广场舞快要跳完了,如果让她看到她和葛明又绞在一起,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两个人走在何家小区的楼下,因为各怀心事,脚步都十分缓慢。
    何宜家看到不远处有一根杏树,杏树下面有一把长椅,还比较僻静,便走到那长椅处,坐了下来,葛明也在长椅的另一端缓缓坐下。
    何宜家看着他,对他问道:“什么事?”
    葛明微微笑了笑,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却像洗涤伤口的血水似的,他沙哑地说道:“家家,你不爱我,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吝啬无比,是一只铁公鸡,是一个葛朗台。”
    他凝视着她,何宜家如云般的秀发披在肩头,在月光下,更加称得她的美貌,明丽如画。
    何宜家呆了呆,想着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居然还要计较这件事情,她想笑,又想摇头,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因此,只能沉默。
    其实只是不爱罢了,哪有这么多理由。
    好在葛明也不需要她说什么,他太需要自己说话,太需要解释了,他将手伸进一个公文包,何宜家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其实随身带着一个公文包,看来他是有备而来。
    葛明从他的包里掏出一大叠整整齐齐的票据,他微笑着递到何宜家面前,对她说道:“从我创业成功那一年,我就开始捐建西部的希望小学了,我是那个穷苦的地方出来的,有能力我自然要回报家乡,这些票据,是我这些年捐建希望工程的发票——”
    什,什么?!如同晴天霹雳,何宜家愣了愣,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两只耳朵几乎震惊得掉下来。
    看着眼前这一大叠厚厚的票据,她从葛明的手中接过去,一张一张看着,没错,有的是建小学校的建材费用,有的是给小学生买书包课本的教材费,还有工程费,还捐建过几百台电脑等等。
    原来,葛明是一个伟人,一个圣人!他不是葛朗台,葛朗台是舍不得花钱,将所有的钱都存起来不花,守着金山银山却啃着咸菜。葛明是节俭着每一分钱,用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何宜家瞪着那厚厚一大叠票据,想起与葛明在一起的时间里,他曾经无数次地在她面前说起:“一个人的钱要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天呐,他自己过得像一个苦行僧,他的钱却大笔地都捐给了西部穷苦的孩子。
    这个人简直伟大到她自惭形秽!
    葛明缓缓地说道:“家家,我们在大街上,看到一个老人要饭,我们会憎恶,想着晚境过成这样,肯定是他年轻时不努力,游手好闲,这叫‘恶有恶报,罪有应得’,可是我们看到小孩子要饭,就会心生怜悯,小孩选择不了出生,他错在哪里呢,为什么一出生就要过如此可怜的生活,我们都没有给他改正命运的机会,所以我是特别同情穷苦的小孩,这也是我平时省吃俭用,这些年一直捐赠希望小学的原因。”
    何宜家明白过来,她呆呆地看着葛明,此时此刻,在蓝色的夜幕下,葛明的身后,在何宜家的眼里,仿佛自带光环,他是一个圣人,一个伟人,灵魂洁净得让她们这种人自卑。
    葛明被感动的何宜家看得不好意思,他笑了笑,面孔微微涨红,鼓起勇气说道:“这些年做慈善,我一直很低调,我看不起那些高调做慈善的生意人,捐一些钱,就叫受捐人上台来拿,向他致谢,接受媒体采访,说一些感谢的话,这等于给人钱,又拿走了穷人的自尊,是很过分的!所以我的慈善一直是偷偷进行的,为了证明我并不是葛朗台,我去银行收集这些票据用了不少时间。”
    何宜家呆呆地,她像看着神坻一样看着葛明,葛明多么伟大啊!他做了那么多慈善,居然从不公开,也不寻求名利,他说得没错,那些捐了钱就恨不得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做了好事的人不配叫做慈善,葛明才是真正的高尚的慈善家,她敬仰他!
    葛明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家家,我做这些,是,是因为,我想向你证明,我并不是葛朗台。”
    何宜家点头,用肯定以及确定的语气说道:“葛明,你当然不是葛朗台,你是伟人,你是圣人,我为我认识你这样伟大的人感到骄傲!”
    葛明微笑起来,深情地凝视着何宜家,对她说道:“家家,我现在洗清了冤屈,你知道我节俭的钱并没有在那里积成一座宝山等着腐烂,那么,你是不是能重新考虑我们的感情,接受我?”
    什么?!何宜家呆了一呆,她抬起头来,看着葛明,他的眼神十分热切,如同烧红又浇熄的煤炭。
    原来他今天来找她,这些天他收集银行转账的票据,只不过是为了挽回她——
    何宜家认真地思索起来,她现在知道葛明是一个圣人,是一个伟大的人,他并不是葛朗台,他是一个有着洁净灵魂和崇高志向的好人,可是她,她敬仰他,崇拜他,但是她并不爱他,她和他在一起时,并不开心。
    何宜爱看着葛明热切的等待的目光,为了让他死心,她只好老实地说道:“不,葛明——”
    葛明立马站了起来,仿佛害怕似的,对她说道:“我明天去西部,看看我捐建的希望小学,你可以慢慢考虑,等我回来再给我答案。”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不,葛明。”何宜家却叫住他,对他认真地说道,“葛明,你是个好人,是个伟人,是个圣人,我为你骄傲,我敬仰你,我崇拜你,但我是一个俗人,我不爱你,我也不会伟大到像你这样,省吃俭用,将节约的钱用在如此伟大的慈善上,是我配不起你!”
    葛明听到这里,眼中的星星沉没了。
    何宜家为了让他彻底地死心,她继续地说道:“文商祺的爸妈已经同意我们交往了,我想我与他很快就会结婚,我与他认识在你之前,我与他是大学同学。”
    葛明明白过来,虽然难过,但是知道何宜家一直深爱的人是文商祺,也替她打心眼里高兴,他尽量平静地说道:“我听说文商祺的宠物医院开得有声有色,他现在有了自己的事业,你们俩在一起,我也放心。”
    何宜家一呆,鼻子一酸,知道葛明一直是真心地喜欢她,真正地关心自己的人,他的意思是,文商祺以前是无业游民,配不上她,她嫁给他,不会有好日子过。他不放心,现在商祺有了事业,她嫁给他,他放心。
    葛明说道:“那我走了。”
    何宜家点点头,把那一堆票据递还给他,对他说道:“葛明,像你这样好的人,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与你更般配的好女孩做你的伴侣。”
    葛明微微笑了笑,接过票据,仿佛不给自己留恋的机会,转过身就大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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