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坐在了正中间的椅子上，在穆东霖走进来的那一瞬间，眯着眼睛看着他。
那眼神之中，似乎只是看着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半点没有怨恨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穆东霖在铁皮墙之前停了下来，缓声道：“你的兄弟们还在想办法救你，真悲哀。”
穆西臣听到这话，笑了笑。
他的脸上因为长时间没打理，而冒出了一层青青的胡渣，这么一笑，仿佛将他原本脸上的疲惫感一扫而空，就这么又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穆西臣。
穆东霖看见穆西臣这般模样，眼眸冷寒，冷嗤：“怎么，知道自己要死了，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穆西臣头微微往后仰，目光淡淡，眼神如若睥睨一般，缓声道：“谁都会死，不过迟早罢了。”
穆东霖真是讨厌死他这一副样子，明明身处劣势，却总能做出这样一幅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真是让人一点快感都没有。
穆东霖眸更深，有些恶劣上前去，缓声道：“是吗，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你的那两个野种怎么办。”
那两个野种。
寥寥几个字，却成功刺到了穆西臣的胸腔中心，一发不可收拾。
穆西臣散漫的模样有所收敛，看着前方的穆东霖，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穆东霖见到他终于有了反应，脸色好看了许多。
半透明的穆东霖注意到，这个穆东霖的手揣进了裤兜里。
这是他惯性的动作。
得意，亦或是紧张的时候，他总会将手放进裤兜里，看起来总是会高大又威武一些的。
穆东霖面上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只是这个小小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他。
他现在，非常得意。
穆东霖继续道：“你不知道吗，你喜欢的那个女人，那个哑巴，怀孕了。”
穆西臣眉眼一凝，黢黑深邃的眸子，须臾就变得凌厉。
这样的目光，犹如幻化为实质，冰凉凉地在穆东霖的脸上扫过，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只是很快，穆西臣这样的目光便稍歇，眸光变得清淡了一些，淡嗤，“所以？”
“你不知道吧，”穆东霖扯唇淡笑，“我从来没有碰过她。”
穆西臣的脸色，终于骤然冷了下来。
穆东霖清晰察觉到了穆西臣的情绪变化，脸上难得地漾开了一抹极端阳光灿烂的笑容来，“结婚三年，我没有一次跟她同房过。”
穆西臣终于有了情绪一样，一双手握紧了身边两侧的椅子握把，沉脸爆喝：“穆东霖！”
穆东霖笑容越发开心了，一双眼睛将他扫视，像是在欣赏挑梁小丑的看客，若不是场合不对，说不定还会赏给他两个钢镚。
穆东霖继续道：“说来也是奇怪，你说这个女人明明在我还没有娶她之前，她对我也是爱的死去活来的，后来被我冷落了一段时间，竟然就想要移情别恋了，呵，那么巧，她挑上的奸夫竟然是你。”
“你是不是以为，她是我派过去的？”
穆西臣握着握把的手掌，越发收紧，青筋暴起，虬曲狰狞。
此时看着那得意洋洋的穆东霖，面上的咬肌如磐石一般，让人望而心惊。
“也是，毕竟她跟我没发生过什么关系，但好歹也是我名义上的妻子，在你们的眼里，她也算是我的人了，所以你并不信任她，甚至于你觉得你的那一对双胞胎，其实根本就是我的，对不对？”
“王八蛋！”穆西臣怒骂，只是那一双眼中依然是充满了惊疑，他并不完全相信，只是那心却是越跳越快，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紧绷。
不知想到了什么，穆西臣重重闭上了眼睛，像是有些无力，沉默许久，问：“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声音顿了一下，穆西臣睁开眼来，缓声道：“我活不了多久了，穆东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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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4章 等待明天，或者死亡（1）
他活不了多久了。
就在两天后，就即将被行刑。
从此以后，穆西臣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从此世上再无此人。
穆西臣这么多天来，都一如既往地平静。
身为军人，穆西臣有过太多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经历。
他跟许许多多在战乱时期生存过的人们一样，都曾经在无边的夜空里面等待。
等待着明天，或者是死亡。
所以即使在死刑执行的前期，穆西臣也并没有慌张。
然而这样独属于他的这种镇定，却是在此时被穆东霖动摇了。
穆西臣说话的时候，一双眼一直都是看着他的。
穆西臣时刻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化，生怕错过了他或许可能会有一闪而过的玩弄或者戏耍。
但是，没有。
此时此刻穆东霖所有的只有这说不尽的嘲弄，他看着穆西臣，一副十分怜悯的模样，他说：“其实跟死人作对，没什么意思。”
穆西臣的心沉了下去。
穆东霖这样说话的时候，必定是胸有成竹的。
穆西臣知道，半透明观望着这一切的穆东霖，自然也是知道的。
那个穆东霖身上穿着最笔直最端正的高级定制西装，感同身受一般轻叹：“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抱着遗憾去死，比起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死人，我想你还是更想要知道现在黎北念究竟怎么样了吧。”
穆西臣看着他，没有出声。
“黎北念现在很好，除了没了舌头之外，其他的跟本来也没什么区别。”
“没了舌头？”
穆东霖扬眉，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不知道？”
穆西臣沉默。
“也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拔了舌头的，更不可能去告诉你了，”穆东霖说着，声音逐渐小了下来，含着笑意，缓声道：“对了，既然你就连她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哑巴都不知道，那你肯定也不知道她其实早就把你忘记了吧？”
“那个可怜的女人，还以为一直跟她发生过关系的男人是我，你说，等到某一天，她突然清醒了，发现你已经死了，两个孩子生下来没了亲生的父亲，自己又无依无靠，她会不会崩溃？”
穆西臣听着这话，握着椅子两侧扶手的手背上，青筋虬曲。
咬肌紧绷，那一双眼睛之中血丝遍布，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其中涌动翻滚。
“现在她只知道自己在房间里面，每天都对着孩子说话，在等着我回家，陪她跟肚子里的小野种说话，刚刚就在来的路上，她还发信息给我，让我给你们的小孩取名字……”
‘砰’
牢狱之中的椅子摔到了地面上，发出重重一声巨响。
穆东霖笑容越发和蔼：“放心吧，我会尽量让你的小野种生下来的。”
……
穆东霖在旁边目睹了一切，望之浑身冰寒。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但是此时就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穆东霖，所作所为……确确实实就是他自己能够做出来的。
只是，他没做过这些，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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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一更，在外面浪…回去酒店早的话，就…补一下，嗯，晚的话就不要等啦，早点睡。
第895章 等待明天，或者死亡（2）
可眼前的这一切却是真实得让人难以相信。
穆东霖目睹了一切，亲眼看见了穆西臣倒在了地上，随即，浑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推倒了一样，猛地一个咯噔。
就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周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漆黑安静到了就连呼吸都是绝望的。
穆东霖清楚意识到了自己究竟躺在了一个什么样子的地方。
他就睡在了监狱里面的木板凳上。
长长的，宽宽的，就连床都算不上。
这样的一个监狱，条件看起来却是比穆西臣所在的那个地方看起来要好上一些。
尽管那看起来只是一场梦。
然而却在穆东霖的心口笼罩着，难以言喻地有一种空虚之感，与此同时一起前来的还有难以言说的压抑。
这样的窒息感狠狠压迫着穆东霖的心脏，仿佛已经等不到两天后，他就要马上死去。
穆东霖茫然地看着这无尽黑夜，就这样，无语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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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北念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浅眠过了。
自从跟穆西臣结婚之后，几乎每一天晚上睡觉都十分舒服。
距离穆东霖入狱已经有整整一个多月时间，虽说偶尔会想到一些关于穆东霖的事情，但也没有像是今夜这样，满脑子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充斥了满心满眼，痛恨之余，还有害怕、惊恐，以及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