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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考入‘厢公事所’当了一名书吏的杜连业悠闲的坐在客房外间摇着蒲扇, 刚入职几天就对这个京城的大毒瘤有所了解,
    “不过他们现在自顾不暇,京兆府和各路巡检一波一波的巡查,压的他们不敢出来作恶,”
    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
    “大表哥,你一定猜不到这几个月往京兆府送贼人最多的是谁!”
    说来杜连业当这个书吏还真是很适合他, 因为杜明辉曾经在京兆府当过书吏的关系, 杜连业和里面当差的都很熟悉,现在杜明辉稳步高升, 那些老关系对杜连业就跟自己的子侄后辈一样,他一入‘厢公事所’做书吏, 自然是如鱼得水, 他所在的‘厢公事所’若是有事和京兆府打交道时都派他去, 闲聊的多了,京兆府的很多不保密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
    听说‘青牙帮’日子难过,田树满被王大胡子说的话惊着的心略放了放,至于谁抓贼人多, 这个他如何知道?
    看大表哥杯子里的凉茶喝完了,杜连业放下蒲扇又给他斟满,放下茶壶往椅子后背一靠唏嘘一叹,
    “有道是‘不是猛龙不过江’,谁能想到租你院子那不起眼的施商贾是一条过江龙呢,京城这地面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他竟是硬闯了进来…”
    距此几条巷子的大院子里,高朋满座,宽敞的堂屋里摆着两桌酒席,施成竹捧着大碗水酒正在和一众游侠把酒言欢,
    “大家都是江湖上的兄弟,今次来京幸得兄弟们相助,施某人明日要返乡安排新的货物进京,此处安危就全仰仗兄弟们了!”
    “施大哥放心,有我们这些兄弟坐镇,管教那些宵小有来无回,全让他们尝尝京兆府大牢的滋味。”
    “来,大家干了!两个月后我们京城再聚!”
    这边推杯换盏,酒楼里的伙计挑着食盒还在陆续往里送菜,待饭菜上了桌子,那伙计挑着空的食盒出了院子后没多久拐到一个小院子里,
    “老大,我亲耳听那施商贾说的明日回乡,那些游侠留在京城坐镇,不跟着商船回江南。”
    “好!做了这一票咱兄弟们可以吃三年,都打起精神来!明早跟着商船出京,明晚和城外的兄弟们汇合…”
    ***
    吃过晚饭,不用再熬夜苦读的杜连业陪着表哥去了客房说话,杜明辉早捎信说今晚有应酬晚回来,杜连业回书房继续苦读书,女眷们会趁这空闲在屋里做些针线活,今天也不例外,只是这针线活和往日不一样。
    此时东厢房的外间桌子上摆了两盏油灯,中间摆了一个蓝布包袱,田桂芝手里拿着一顶麻布缝成的渔夫帽,她看了眼表婶头上的发簪,就把帽子戴在了自己头上,略显大了些,她用手扶着给桌子前的三人看,
    “怎么样?你们觉得如何?”
    这帽子和桂芝的气质很相称,很好的遮挡了她稀疏的短毛毛和宽大的额头,露出巴掌大的小脸,眉眼灵动俏皮可爱,换做杜薇薇戴都不一定这么好看,所以坐着的三人都是眼前一亮,二表婶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帽子倒是别致。”
    爱美的杜薇薇当下把头上的珠花摘了下来,伸手把帽子从桂芝头上抢了过来,
    “好看呢!我也要戴。”
    三表婶韩氏是京城人士,小门小户那眼光也挑剔,看重的地方和二嫂就不一样,
    “你这帽子的颜色我倒是没见过,说是土黄色又不像,就是说不出的好看。”
    “三表婶真是有眼光,”
    桂芝有点得意的显摆道,
    “这是我自己调的色,这色叫驼色!”
    “驼色?!”
    在座的三人奇呼,真是长见识了,赤橙黄绿青蓝紫,这还能多出个驼色?
    其实这颜色更接近于卡其色,只是说卡其色没法解释,说驼色大家一听就明白,京城这地界,骆驼大家还是见过的。
    “二表婶、三表婶,这帽子裁起来很简单,我这带着纸样子,那麻布直接照着样子剪下来即可,分为帽顶和帽檐两部分,缝的时候帽顶简单,帽檐要两层,而且上面要用明线缝六圈,明线要用纳鞋底那种粗线,你们看我也带来了。”
    桂芝把蓝布包袱打开,里面是自己染好的驼色麻布和粗麻线,上面是两张白纸的纸样子,两个表婶看桂芝一一介绍,这还准备的挺充足的。
    自从上元节过后桂芝就在琢磨两个表婶想赚钱能干什么,她们不能抛头露面做买卖,能做的也无非就是些针线活罢了,今年夏天还没到,自家的草帽就卖的红红火火的,人类的审美眼光从古至今都一样,好看的衣服服饰都没有啥抵抗力,而恰巧的是,她前世卖过帽子的,在这个时代,男人的帽子、幞头倒是有各种各样,唯女人的帷冒戴着是那样的不方便,究其原因还不是不够好看吗?
    杜薇薇还在拿着铜镜左看右看,怎么感觉都不像自己了?好像多了点神秘感!
    “表姑,把帽子给表婶看看。”
    田桂芝伸手把帽子从她头上取了下来,挨着给两个婶子看里面的针线。
    二表婶看过帽子沉思了一会道,
    “桂芝,你说说你的打算吧。”
    以自己对桂芝的了解,她肯定教自己做帽子没这么简单。
    “二表婶、三表婶,我想做这个帽子的买卖,”
    田桂芝坐了下来,小脸很严肃的认真说道,
    “从去年夏天到今年刚入夏,我和父亲在集市上卖的草帽已经有三百多顶,这还只是夏天,等天凉了这草帽就很少人戴了,可是春秋大中午的太阳依然很烈,冬天若是有顶帽子更能挡风保暖,我猜想这布帽子的买卖大有市场。”
    “可是若真像你想的那样好卖,靠我们两三个人是做不出来的。”
    二表婶虽然欣喜于有赚钱的简单活计,可自家事自家知,这么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自己还有个不到两岁的儿子,每天的空闲时间很少的。
    田桂芝家里卖了那么多草帽还是少卖的,田树满只有一双手,主要的时间还是在画纸儿和灯笼上,那剪纸的活计都是他画好了程氏姐妹俩剪的多,可加了彩色辫子的草帽又很好卖,田树满只把那彩色辫子买卖揽住了,不是没想过往外放草帽的活计,可那秸秆草帽的利钱就一文两文的,田树满不想去和那些老手艺争这碗饭,可这布帽子却不一样。
    “二表婶三表婶,你们主要是试试一天能缝几顶这种遮阳帽,若是放给周围的邻居做,一顶帽子给她们几文钱合适,若是真的好卖,到时候都不用你们缝,只需要验验货就能赚钱,你们觉得如何?”
    京城居大不易,没有农田种粮种菜,开门七件事全拿钱买,拮据的人家多的是,这帽子不像绣花那么难,不愁找不到人来做。
    这主意真不错啊,两位表婶瞬间算起了账,若是真好卖这买卖还真做的,二表婶马上进里间端出来针线笸箩,先照着纸样子裁剪下来帽顶和帽檐,以她们常年纳鞋的经验,这布料一点都不会浪费。
    桂芝缝的针脚不整齐,但是她会说,两位表婶加上杜薇薇都擅女红,很快就摸到了窍门手上的针线走的飞快。
    “我出去找舅奶奶说说话!”
    桂芝看着她们都上手了,抻了抻胳膊出了东厢房的门。
    李氏摇着蒲扇坐在屋檐下看着大孙子满院子的跑,小孩子真是有精神,自己这老胳膊老腿的可追不上喽!
    田桂芝搬着小马扎凑了过来,
    “舅奶奶,你现在有空吗?”
    李氏好笑的看这小丫头神神秘秘的,已经猜到了她要问什么,昨日大郎已经问过当家的了,反正是好事,小丫头知道也没什么,遂笑道,
    “有空,你想问啥就说吧。”
    这个,桂芝一时语塞,该怎么问好呢?
    ‘我小姨和那郑军爷看对眼了,不知那家底细如何?’
    还是问‘那郑巡检大人家在哪里,成亲了没?’
    还是李氏善解人意,看出她的不好张口拍拍她的小手,
    “可是问你小姨的事?”
    “嗯嗯。”
    桂芝猛点头。
    “那就说来话长了!大约半个月前,我去李大人家给老夫人贺寿遇到了郑巡检的母亲,老太太很健谈,拉着我说了不少话,”
    李氏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把当日所听的事情一一道来:
    却说郑少勇也是个苦命人,他祖籍京城东郊,在家排行老二,父亲五年前在幽云十六州与辽人作战中不幸战死沙场,他不顾母亲的反对自己偷偷报名参了军想为父报仇。
    大周王朝周围强敌环伺,为了扩充兵源采取的是募兵政策,当今圣上不仅能征善战,更是给军队的士卒非常优厚的待遇,禁军是天子卫队,参军就有两倾闲田,若是立功还可以获得京城房屋作为奖励,郑少勇参军后因身体健壮直接入的禁军,他从一名普通的士卒升为都头,再到七品致果校尉,任职都巡检使,统兵驻防京城外西南边角,不过五年时间,这升迁不可谓不快。
    可成也参军,苦也参军,五年前父亲在世时给他定的婚事在最后成婚那天出了变故,他的未婚妻不想年纪轻轻守寡,在成婚的前一天逃婚了,郑少勇的喜轿空去空回,此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在八月中旬追击敌国探子时他被围攻坠入水中,只以为必死无疑,也在那时对未婚妻的逃婚释然了,却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竟然又见到了阳间的太阳,以及那张对着自己醒过来笑的比太阳还耀眼的俏脸。
    “郑巡检母亲很操心儿子的婚事,直拜托我有勤快能干的娘子帮着介绍,我这边还真有一个年龄合适的,就是不知道家里给定了亲事没?”
    李氏笑着朝桂芝眨眨眼睛。
    这是郑少勇那边行动了啊!桂芝觉得心里舒服了,订没订过婚的倒是不重要,男未婚女未嫁才是重点,现在男方先试探,女方这边也得有回应啊,田桂芝不由的一乐,
    “那还真巧,我也认识一个适龄的小娘子,芳龄二八,还未定婚事。”
    一老一小相视而笑,若是丽丽遭此劫难得了这么桩姻缘倒也是值得了,李氏承诺道,
    “此事不急,你父亲说等回去问过你外公外婆的意思再说,若是他们都有意,我来牵这个红线。”
    杜明辉今夜外面有同僚请吃酒,直到很晚才喝的微醺回来,他上次端午节回老家带了本村的一房人回来,一对夫妻带着一对子女,此时他被那半大小子搀着进了二门,李氏忙迎了上去,嗔怪道,
    “怎么喝这么多?”
    各个房间里听到外面的动静都出来了,两个儿媳妇马上去灶房帮着端早就熬上的醒酒汤,二儿媳妇亲自端到了正房外间,李氏出来接过托盘,嘱咐道,
    “天不早了,都喊他们回去歇着吧,你也哄着东东早点睡。”
    新来的小丫环小翠拎了桶热水放在了外间,杜薇薇和田桂芝两人轮换着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打着蒲扇聊天,
    “桂芝,你说那帽子还可以做别的样子吗?”
    “当然可以了,随你做成什么样子什么颜色,只要戴着好看就行。”
    “那我明天就试试用丝绸做一个。”
    “还有软烟罗,都可以试试,而且你还可以打糨子,就像做鞋子一样,硬实的说不得也好看…”
    “我还可以在帽子上绣花!”
    …
    一大早,阳光就透过窗棂照进了屋子,杜薇薇坐在梳妆台前,小翠拿着木梳轻柔的梳着她的长发,待要把头发往上挽时,杜薇薇晃晃脑袋,
    “今天不梳发髻,我想戴帽子。”
    小翠一脸为难,
    “小姐,我现在就会梳两种发髻,戴帽子都不合适。”
    田桂芝早把自己头上的两个小揪揪扎好了,闻言上前道,
    “表姑,我来给你扎个特别的发型吧。”
    小翠把木梳递到桂芝手里,自己捧起铜镜站在小姐前面,顺便眼睛不眨的看着表小姐能扎个什么发髻?说实在的,她对只扎两个朝天辫的小丫头并不报希望。
    时下未成亲的小娘子额前都有刘海,桂芝也不敢随意给她梳上去,从耳朵上面各挑了一撮头发编了一条鱼骨辫,在脑后用发绳扎紧。
    站到前面端详了一眼,好像有点成熟!
    她又从表姑的耳后各挑了一撮,扎了两个比刚才略松的小辫出来垂到胸前,理好后又取了一面铜镜过来在她后面一照,
    “你看这样行吗?”
    杜薇薇还从没见过这样扎头发的,照着镜子手上摸着两个小辫,喜滋滋的道,
    “好玩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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