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众不同的肥料,房大人和高大人相视一眼,这才感觉有点意思,齐往箩筐那里探了探头。
只见那箩筐盖打开还没完,那里面还有一层油纸包着,田树满打开扎口,两位大人鼻腔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冲击,齐齐捂鼻后退一步,泪水都差点夺眶而出,这味道怎么如此冲!
“说来此肥也是偶然所得,草民盖房剩下的一些石灰石膏堆在一边不舍得扔掉就填到了墙角土里,那时候刚分家没有任何家畜,想种菜就往这地泼了些尿,谁想那菜就跟施了仙法似的,那长豇豆能结这么长,”
看那双手丈量出的长度,这得有两尺长了吧,那两位大人都睁大了眼睛,辣么长?
田树满边说边用手继续比划,
“那胡瓜这么粗,这么长,还有那丝瓜花一早上起来就是一大片,我就靠东边篱笆墙种了一小块菜地一家三口都吃不完,还拿到集市的客栈卖掉一些,那客栈的厨子拿了一根胡瓜擦了擦就啃,直说‘以后你有这菜直接送过来,有多少我要多少’!”
这么传奇的吗?两位平时爱听个故事的大人都来了兴趣,房大人先回神‘咳咳’两声,高大人意会的问道,
“你是何时发现是这肥料的作用呢?”
田树满憨憨一笑,
“我比较愚笨,哪里会往这方面想,只以为土地公公看我家贫如洗给那块地施的仙法,还想买点香烛给土地公公上香呢。”
这话说的,那高大人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假装没看见这个白眼,田树满嘿嘿一笑,
“还是我女儿说了句‘爹,土地公公很忙的,哪里有空施仙法给你,你要想想这块地和别的地不一样的地方。’我才想起来这地里有很多石灰和石膏粉,还有我泼的两桶尿!”
“那你是如何想到做这肥料的呢?两桶尿兑些石灰和石膏,那得多少石灰和石膏?”
高大人怀疑的问道,那么多石膏石灰不会退掉吗?就那样拌到地里,还种菜?烧不死苗子?
“草民想了个法子,一桶尿熬到两成,把石膏和石灰扔进去搅拌搅拌就成了这样,正逢地里的稻子、花生都又瘦又黄,我就把这些肥料撒到地里,谁想秋天那稻子花生就翻了一倍的产量。”
这一番解释倒也合理,田树满拿了把铲子把那发黄的土化肥挖了一铲子出来,
“这土化肥因为有这种刺鼻的尿味,我想叫它尿肥来着,可我女儿说太粗俗,要叫土氨肥”
“土安肥?”
高大人捻须思考,
“安字却不合,若真如你所说,只有几桶尿就能让土壤丰收,倒不如叫土丰肥。”
田桂芝在窗户后面听的捂脸,倒是忘了此时那‘氨’字还没出现呢!
田树满也觉得这土丰肥好听,当下就改了口,
“这土丰肥用量很少,草民连用了两季庄稼,这一筐就够一亩地的底肥了,等庄稼结果或者灌浆时再补一次,这两筐肥料能让下等田的产量和上等田一样。”
“若是真如你所说,那可真是大善!”
高大人说着看了眼房大人,房大人眼神朝着另外一个箩筐一扫,他立马指着那箩筐问道,
“你不是说两种土化肥吗?这是?”
“这是土硫肥,”
田树满上前打开箩筐,这个味道和颜色就正常多了,
“这是牛粪为主的肥料,因为那土丰肥的原因,我买了很多石膏和石灰,牛粪积肥时就掺了些试试,谁想意外的好。”
那房大人近前用铲子翻看了一下,还放到鼻子下闻闻,满意的点头,
“这肥料倒是正常了!”
刚才那土丰肥太像儿戏了!虽然听着很爽,可感觉就是镜中花,这土硫肥就不一样了,扎扎实实的牛粪肥料呢!这两样肥料一起倒是好交差的,
“这两样肥料我们带回户部,户部在郊外有专门的农田可以试用,我们二人回禀尚书大人后,可能还需要你随我们去田里说明如何使用。”
房大人对今日的收获太满意了,这种用少量的肥增产量才是正途,若是真能像这位田家大郎所说增产的话,这方子可不愁材料,推广下去
得有多少的农田增产,想想他都能打哆嗦,不行!他要快点回去禀告尚书大人这个好消息!
惯会察言观色的田树满如何看不出两位大人满意的样子,忙应承道,
“草民就在此等候消息。”
杜明辉送两位大人到门口时拜托道,
“一切有劳两位大人了,我家大郎家居城外,妻儿在家也不放心。”
“杜大人放心,我们回去就上禀。”
房大人和高大人身后的侍从把四筐肥料抬上了马车,两位大人随后告辞离开,在马车上也不嫌那肥料有味道了,只各自盘算着若是此次肥料真如那草民所说,自己可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吕尚书听两位下官回禀了事情原委,又亲眼看了那与众不同的肥料,脑中想到了当时圣上给自己看杜大人奏本的神色,心思微动,
“你们尽快安排试种,全程记录详细,等秋收后和粮食一起上报。”
“那下官明日就出京安排。”
“可!”
***
杜明辉这趟回家后就没再回衙门,他刚才回来就看到本该当差的二儿子也在家里就知道事情不对劲,送走两位大人后就进了书房。
田树满说了刚才被人跟踪的经过,杜明辉为官这么多年的难起波澜的心都冒了火气,面色沉了下来,
“回家之前你先别出门,我回头安排几个护卫送你回去。”
“父亲,这些宵小之辈每次关几天放出来还是作恶,我想找个人…”
杜连业恨声道。
这小子怎么感觉胆肥了,杜明辉冷眼看了儿子一眼,
“不可做违反朝廷法纪之事。”
“这我当然明白,”
自己刚吃上官家饭,可不想丢饭碗,杜连业小声道,
“据我所知,跟踪表哥之人是‘青牙帮’的一员,这几个月他们被打压的都缩了起来,却不知他今日如何敢冒头,我先打听一下这次跟踪表哥的原委,再来决定是找人说和还是…”
这次杜明辉没再说什么,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大郎以后要经常进京做买卖,没的千日防贼的道理,此事一天不解决总让人不安生,连业虽排行二,可却是自己的长子,遇事一味的躲避不是办法,想法子解决才是正理。
‘咚咚’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老爷,户部那边来人给大郎君带话,说是明早来接他去城外农田施肥,让他做好准备。”
新来的门房在书房门口回话道。
都是老狐狸啊!杜明辉明了这土化肥怕是引起了吕尚书的兴趣了,杜明辉想起刚才大郎跪拜那两位户部大人时的不便,朝着旁边的儿子问道,
“明日连业你能不能调休,你表哥身无功名,我有些不放心。”
“不用调休,明日就是我轮休,正好我也去跟着见识见识。”
杜连业拍着大表哥的肩膀,从小被父亲说着要照顾大表哥,他已经很习惯了。
这边一夜无话
横跨整个京城的汴河却在圆盘一样的明月下繁忙如白昼
显德二年,汴河经过一次大的疏通,北接黄河,东上连接泗水,交汇于京杭大运河,这条河道引来了天南地北大批的商人。
京城往东三百多里的河道有一大片芦苇荡,野鸭野鸟汇集,水流莫测,罕有人至。
却在前两日陆续有小船隐于其中。
那袁青也实在是没得办法,本以为春节一过京里的治安会松下来,他那些兄弟又能重新过回那种逍遥日子,谁想年后那巡逻队伍更紧了,那‘厢公事所’一设立,京城各大街口一下子多出来好多驻兵的小衙门,这一下子够狠!
他要走通路子也得一段时间吧,这么多兄弟吃饭他如何供得起,都是游手好闲惯了的,想让他们干活都弯不下腰,他这些年赚的是不少,可花的更多,官府那里每条路子都是钱来开的,偏偏一年里的节日一个接一个,再加上各家这个过个寿,那个满月,渐渐的入不敷出。
施成竹那竹纸走进了他的视线,说来也巧,袁青的家就在田树满新买的院子前两个胡同。
那一包包的竹纸只算算价钱都让人红了眼睛,一箱十刀就是一千张,一张全开的竹纸比起宣纸便宜很多,只要三文钱,那一竹箱就是三贯铜钱,当日商船来时卸下的货最少两千箱,六千贯!就算有一些没卖完,那五千贯总有的!
时下铜钱还是很值钱的,京城三百贯能买个两进的院子,五千贯在京外能买到几百亩良田!而这五千贯赚到手才多长时间,如何不惹人觊觎,这就是典型的贼人心理,他不去管你付出多少本钱,利钱能拿多少,他血红的眼睛只盯着你那五千贯!
却说施成竹走的什么路子呢?
南方富庶之地,读书习武者众多,朝廷开科取士,江南为官者多从科举出头,他来京做买卖,先找上的就是在国子监教书的博士,赠送了一些竹纸作为敲门砖。
国子监的学生都用此竹纸练字,那么各大书院和私塾对这种纸的接受程度可想而知,市场很快就打开来,那么就如桂芝担心的,你市场的路子走通了,然后呢?你赚了钱得出京吧,这才是最难的。
施成竹自民间来,走的是另外一条路,他性格豪爽,好结交江湖朋友,听说他要进京卖竹纸,那些游侠纷纷鼎力相助。
田树满的院子他最最满意的就是沿河,商船直接开到门口卸货时可以挡住很多人的目光,可纸的买卖太动人心,自汉朝以来,纸一直掌控在世家大族手里,到前朝末年国家四分五裂,再到大周一统天下,显德帝的治国政策是偏向于打压世家的,一些民间新奇方子的小商人开始渐渐冒头,新旧势力冲突日渐尖锐。
田兆河把大郎的屋顶修的很良心的结实,梁上君子来了几波都没踩塌。
院子里的游侠儿早就张网而待,各种机关对准了暗夜里的刺客和杀手。
“咻咻咻”
“砰砰砰”
袁青在隔了两个院子的屋顶上作壁上观,又通过买菜等摸透了施成竹的底细。
那么多铜钱要出京,他如何不心动,有了这些钱不管是在京郊买一块地,还是在京里买几个院子,靠收租子也能养活不少人了,所以他几乎倾巢出动,想一举拿下。
而前面做梁上君子连续失守的人家也不甘心,枪打出头鸟,这施成竹必须留下,他们要在这股新势力面前立威。
细风微微吹过水面,荡起鱼鳞状的细纹,芦苇荡里白鹭、灰鹤飞舞翩跹,略过河面嬉戏觅食…
挂着“施”字旗的商船到了弓箭的射程范围,一支火箭直取那面旗子,燃烧的旗子拉开了血腥的一夜!
商船的甲板上杀声震天,芦苇荡里的小船顷刻间把那大商船给逼停在了河面,过路的商船纷纷避开,那施成竹从船舱施施然步上甲板。
“老大,我去取那施商贾的首级来!”
袁青身后一位孔武有力的兄弟自告奋勇。
“不,我来!”
袁青头上的风帽往后一甩,露出了他明显胡人的脸部轮廓,自幼习武的他拳脚功夫可不弱,今天就亲自摘这商贾的首级来祭天了!
一个纵身,袁青来到施成竹的身前,双拳齐出,直击对方的咽喉和心窝。
每一拳都带风,拳风烈烈,锐不可挡!
施成竹淡定的双脚微分,双拳迎击这霸气的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