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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等烟煤有吗?我要一斤。”
    那小伙计用纸袋子给他称了一斤上等烟煤,桂芝对这个时代的有烟煤挺感兴趣的,本以为会到一个卖煤炭的院子里挑呢,谁想这杂货铺就有卖的。
    “客官还要什么?”
    田树满刚想说不用了,却听桂芝问道,
    “你们这里有蜡吗?”
    “有的,小娘子要哪种的?”
    “我要那种没有染色的虫蜡块。”
    虽然不知女儿要这没有芯子的蜡块有啥用,但田树满还是付了钱都收到背篓里,刚准备往外走,却感觉衣袖一紧,他低头看向女儿,露出疑问的眼神。
    “爹,我看那雕版挺有意思的,要不我学着玩玩?”
    桂芝指着那边货架上一幅雕刻刀具道。
    本想说那雕版有啥意思的,那刀拿多了手上都起茧子,可田树满转念一想,女儿对针线上一点都不感兴趣,被她娘逼着拿针缝个补丁都不乐意,画画也跟着自己学了一年了,怎么说呢,他很不想承认这孩子天分好像不咋高,不如让她试试这雕版?
    “那给你买副刻刀,回头让你姑爷爷给你做几块木头练手。”
    桂芝可不知道自己的儿童画法让父亲觉得自己天分不高了,当下只知道父亲是如此的开明,
    “爹,你真是世上最好最好的爹啦!”
    田树满就乐的大手一挥,
    “就给你挑副最好的刻刀。”
    “爹,我才刚开始练手,就挑副小孩子能用的就行啦。”
    女儿好会过日子的,果然田树满更高兴了,
    “那也要挑副好些的,好刀用起来才顺手!”
    挑到了满意的刻刀的田桂芝出了杂货铺看看天色,担心道,
    “爹,别耽误你和李伯伯约好的时间”。
    “这还早着呢,你不是要做根铜管吗?咱去看看。”
    只是铜管的定做却没谈成,那铜匠没听懂桂芝说的什么球阀,这活人家不接,田桂芝有点郁闷,田树满看她又嘟了嘴不高兴,安慰道,
    “改天我找熟人问问吧,这铜器的利钱本就不高,他们不想接也正常。”
    申时过半,田树满出现在了天香楼,掌柜的一听是东家的朋友,忙喊了小二过来带他上楼。
    李云石带着长子已经早到了,靠窗台的案几上摆好了笔墨纸砚,靠墙的角落上摆了一盆开的正旺的菊花,父子俩兴致勃勃的正在作画闲聊…
    却说李云石今早和妻子拌嘴也无非是因为儿子的教育问题,李夫人是世家出身,更重视孩子的学识礼仪培养,因显德帝对世家的打压,她的家族早已不如以前风光,就指望着聪慧的长子读书奋进将来封侯拜相能带舅家一把,可这相公显然和她想法不一致,今日国子监休沐,李云石早起看着天色甚好,就起了游玩之心,
    “今日带沅儿去郊外庄子上画两幅秋菊图倒也不错。”
    李夫人端坐在桌子前对镜梳妆,听闻此话眼里起了冷意,
    “沅儿难得休息一天,在家读读书,出门会会友不好吗?你为何老想着让他画画。”
    在她眼里绘画真的是一点用没有,相公每年糊那些油纸伞还不如自己一个铺子的租金,她多次劝他去衙门当差都无果,相公自己管不了,儿子自己总能管的了吧。
    “我没有老想着让他画画,沅儿自幼擅画又爱画,有个爱好也排遣一下读书的枯燥。”
    早就知道她的性子,李云石不想惹她不快,就解释了几句。
    谁知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炸了马蜂窝了!
    “枯燥,你竟然说读书枯燥?”
    李夫人搅着手中的帕子,对镜梳妆的身子噌的站起,居高临下看着懒散的靠在床边相公的眼神凌厉中透出一股嫌弃,
    “只有你这种不学无术之人才觉得读书枯燥,等到白首也不会悔悟读书迟的,今日我不许你带沅儿出门游玩。”
    这人简直一点意思都没有,李云石气的一甩袖出了府,路上碰到两个老友,两人一齐拦住了他,
    “云石兄,你答应帮我们引荐的那位画纸儿高手是不是忘了?”
    “没忘没忘,等他来了我做东给你们介绍介绍。”
    没想到今日恰巧田树满来送货,他说了自己做东后,就让小厮给那两位好友送信,国公府里李沅吃早饭时没见到父亲的身影,听说父母因自己起了口角,那边劝过母亲后又过来找父亲劝和,李云石看到儿子就高兴了,带他来天香楼父子俩合作一幅画,顺便等几位朋友…
    第77章 结社   田树满来的略早了些
    田树满来的略早了些, 进门就看到父子二人各自手执一支画笔齐刷刷回头看向自己,
    “田老弟你来的正好, ”
    此时的李云石哪里还有中午的一脸郁气,眉眼舒展笑的开怀,
    “快来评评我们父子二人合作的这幅画作如何?”
    这是一幅菊花雀鸟画,那占了半边纸面的菊花无疑是李云石的手笔,因长期作画于伞面,尤擅彩色颜料直接绘于纸面,画上的名菊‘帅旗’因其花瓣鲜亮的二色对比,很受文人墨客的钟爱。
    “李大哥笔法老练, 这几株‘帅旗’花瓣飘逸如风, 紫红色和赭黄色过渡自然,栩栩如生…”
    田树满搜肠刮肚也只得这几句评语。
    “哈哈哈, 你这话倒实诚,”
    李云石大笑道, 大家都是胸无点墨之人, 就这么夸挺好的,
    “再来说说沅儿这麻雀画的如何,他初拿画笔就是为此鸟,也是他平时最常画的习作。”
    原来李沅幼时就被母亲教的一板一眼,天天规矩规矩的, 爱玩的天性让他很喜欢那在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尤喜爱在花园枝头叽叽喳喳的麻雀,几次三番爬树张网的想捕捉它, 只是麻雀气性大,捉到鸟笼里根本养不活。
    李云石就在后花园里撒下小米引的麻雀来吃食,并教他于纸上作画, 就这样慢慢养成了习惯。
    “这一对麻雀倒是灵动的很,”
    田树满看那比翼双飞的一对麻雀心里暗笑,这孩子劝和的心思昭然若揭,看云石兄这高兴的模样,怕是领会了孩子的苦心了,他却当做不知晓,笑着另切了个话题,
    “说到这麻雀我倒想起女儿给我讲过的一个小故事。”
    说话间,店小二已经上了茶水,三人来到桌边坐下喝茶,李云石听他说小故事,还只当是老调重弹,谁想这田兄弟却讲了一只特立独行的雀鸟不听好友的劝阻非要背着风站着,结果发现了一条悄悄接近的蛇救了朋友的故事。
    “这只小雀鸟个性张扬,特立独行、眼光独到,仿佛说的是我呢!”
    没想到听了一个如此独特的故事,李云石待田树满话音落下后马上自我代入了。
    正说笑间,外面想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随着门开了,屋里立马热闹了起来。
    “来来,大家认识一下,这就是你们要见的擅画纸儿的田树满兄弟,”
    李云石先拍了拍田树满的肩膀对联袂而来的两位老友介绍道,
    “这两位老哥都是画纸儿高手,左边这位黄清扬老哥,擅画祝寿图,右边这位刘志远老弟,擅画童子图。”
    这两人都是官宦子弟中和李云石臭味相投的,不爱读书爱绘画,偏都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俗画,这俩人过年时也会画些门神赠送亲朋好友,偶然见过田树满画的门神,对他所画的门神惊叹不已,一直央着李云石给引见,直到今日才算见到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有些酒意上头,靠窗边的长条案子上摆好了笔墨纸砚和各色颜料,四位今日结识的朋友在挥毫泼墨,画的都是自己最擅长的,互相品评…
    田树满这些年的画纸一年比一年出彩,女儿田桂芝功不可没,她的夸奖和暗搓搓的小建议潜移默化的让田树满的眼界和色彩运用更鲜活,那画纸儿也越来越有自己独特的风格。
    所以今晚对这还显老旧的画法田树满提的几条意见都非常的有新意,这两位新朋友都有了得遇知音茅塞顿开之感。
    “我们四人既然爱好相同,不若今天结社如何?”
    年长的黄清扬乘着酒兴,不舍这交流的时光就此结束,想出了这个好主意,前面说过时下结社流行,不限人数,只要是同好即可,黄清扬的建议一出,正正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
    “有我一个。”
    “我同意。”
    “…”
    田树满有些犹豫,自己可是庄户人家,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哇!
    仿佛看出他的踌躇,李云石端起面前的两杯酒,一杯往他手里一塞,转身朝着众人朗声道,
    “今日咱们以画会友,就结一个书画社如何?”
    “那书画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不好不好。”
    年龄小些的刘志远听的摇头,京城里近些年结社越来越多,那书画社名字太普通了。
    田树满就想到了女儿挂在嘴上的年画年画的,他一直觉的那名字非常的适合自己的画纸儿,当即建议道,
    “我们几人都对门神有所涉猎,又都是为过年驱邪祈福所做的画,不如叫年画社如何?”
    “年画社?”
    李云石一琢磨,当即抚掌大笑,
    “妙!”
    “妙!妙!妙!”
    黄清扬和刘志远跟着齐呼道,他们这一流派都是起源于门神,起初是驱凶辟邪,现在渐渐多了祈福迎祥的画作,年画名副其实…
    田树满直到子夜时分才被信国公府的马车送回了杜宅,田桂芝竖着耳朵听到外面的动静悄悄的起了床,批了件外衣来到院子,就看见父亲被门房大爷扶着晃晃悠悠的往客房走。
    “爹,你这是喝了多少?”
    桂芝快步上前扶着父亲小声惊呼道,这不熟悉的人都敢喝成这样,心可真够大的。
    “我可没醉,”
    田树满脚步有些踉跄,但是眼睛却亮的很,
    “我今儿认识了两个新朋友,高兴着呢!”
    把父亲扶进了客房,桂芝先去亮了灯的正房屋外面说了声,
    “舅奶奶,我爹回来了,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这一晚竟接这些醉熏熏的男人了,谁想第一次有应酬的大郎是最后一个,李氏担心的还未睡,轻轻打开外间门对桂芝嘱咐道,
    “那醒酒汤端给他喝点,你们明早也别急着回去了,等你爹醒了再说。”
    田桂芝应了声去了灶房,那小灶上的醒酒汤还热乎乎的,她盛了一碗用托盘端着去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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