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眉看着管彤,管彤被她看得有点心虚,却也强撑着自己,她朝小姑娘招了招手:“你来,莫要做这些了。”小姑娘看看管彤,再看看那宫人,试探着站起身,见她没有阻止,顿时一撒腿跑到了管彤身后,紧紧的抓住管彤的衣摆,探出头看着那宫人。
那宫人又气又急,突然她仿佛是想通了什么关窍,哈哈一笑:“管彤啊管彤,你骗我!”说到最后,她的眉毛倒立,脸色狰狞。
管彤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露出了马脚,只是强笑道:“我骗你作甚……”
“看着我们相识一场,你就莫要管了,将她交给我……”那宫人挽着袖子扑上前来,一扬手,管彤听到风中的声响,心道一声不妙!她这柔柔弱弱的,伤都没好透的身子骨,被这手粗脚粗的女人这么来上一下,那她怕得当场就要升天!管彤急忙捂住脑袋往下一蹲,还不忘扯住一旁小姑娘,让她跟着一起蹲。
也就是这时,突听一女子的声音说道:“她骗你作甚。本官让她照拂陆五娘,你可有疑问?”
管彤微微抬眼,只见道路那旁匆匆行来一青衣女官。这女官穿着的不同于普通宫人的裙衫,而是着了一身青色圆领窄袖的襕袍衫,头上也并非是妇人常见的发髻,而是戴着如同男子一般的幞头。若不是她面如白玉,再加上声音柔美,不会错认她的性别,恐怕谁见了都要称赞一声如玉郎君。
小姑娘探出头,见到那女人,眼睛也亮了,她急忙喊道:“周学士!”
这一声字正腔圆的,点明来者身份,可说是恰到好处。管彤眼睛一眯,也跟着行礼道:“见过周学士。”
她微微抬头,看到不远处隐没的屋檐,那屋檐跟她此前所居之处有些不同,只是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此前竟未注意到这点。管彤扫了一眼,又垂下眼来。
内文学馆中的女学士们可不是同她们这样被征召入宫,如同服劳役,需要做脏活累活的普通宫女。而是往往在民间多有才名或是贤名,因此才会征召入宫中的。是正经领着俸禄,有品级的官员。
那宫人见状,脸色微沉,却也急忙行礼。
周学士见状,缓了步伐,她看看水井旁的衣裳,先是皱了皱眉头,看到立在管彤旁边的小姑娘后,表情这才缓和下来。她看着那宫人,声音严正:“我记得今日五娘休沐,怎的她在这里。”
“这……”那宫人转动着眼珠,支支吾吾的说道,“或是,或是她自己……”
“荒谬!”周学士冷笑一声,又唤小姑娘:“五娘你过来,我让你背诵的《孟子》背到哪里了?今日背诵不出,小心你的手板心!”
小姑娘期期艾艾的哎了声,从管彤身后挪到周学士的面前。周学士迅速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姑娘,又牵住她的手,看向了那宫人:“王娇花,你还站在此地做什么?是想来我内文学馆深造算术么?我记得你……”
“不了不了,周学士,可饶了奴吧。”那宫人急急摆手。管彤见这样子就知道这王娇花怕是没少受学习的磋磨,她抿着嘴,很辛苦的忍耐,没有让自己笑出来。
周学士挑了下眉头,王娇花急忙行礼走远了。老远的还听见她啐了一口,很是不屑的样子。不过在场也没有人会在意了。管彤看看小姑娘,小姑娘也悄悄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的说道:“学士,今日是这位姐姐帮了我。”
管彤笑笑,想小姑娘的嘴巴可真是甜,明明她跟那王娇花差不多大,但她却叫做王娇花姑姑,唤自己作姐姐。管彤一高兴,就罢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就说了几句。”
周学士嗯了一声,她盯着管彤看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也当知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管彤却听这话不高兴。她见周学士明明看重陆五娘,却偏要藏着掖着,不让他人看出来这也就罢了。但她好心帮了陆五娘,却还要被周学士这般警告,这就让管彤不乐意了。她不乐意自然也不会让周学士高兴,当下管彤冷笑了声:“都说内文学馆的学士们贤良高洁,倒是名不符实,连知恩图报几个字都不知晓了。”
周学士脸色一沉,她刚想要说什么,陆五娘急忙拉了拉她,轻声道:“学士,这位姐姐是好人。”
“好人?”周学士面色沉凝,“五娘,你年纪尚幼,不知人心险恶。这位管娘子此前一向是有事躲事,不管他人的性子,如今突然这么好心,定是有什么图谋!”
管彤暗想不好,她这原身约莫是在掖庭待的太久了,是个人都认识她。但此刻她若是露了怯,那岂不是坐实了另有图谋的说法?当下她双手一环,笑道:“怎的,我开心,我乐意,只准你做个好人,却不许我做个好人啦?”
“……无理取闹!”周学士将袖子一甩,怒道,她低头牵过陆五娘,“五娘你跟我走,日后莫要跟这种人来往!”
管彤诶了几声,身子却没有动,等到周学士将陆五娘牵走以后,她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可算是把人骗走了。”她心情松快,也下定决心再不理这宫中内廷的闲事了。陆五娘年轻可怜不假,但她有人暗自照拂不说,她故意选在这样一个离内文学馆不远的地方洗衣,又何尝不是存了小心思呢?
管彤摇摇头,慢慢的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