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几乎肯定是李轲,不作他想。但还是打听一下,万一出了什么她没预料到的意外呢?
她虽穿着男装,但脸蛋小巧,瞧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白白净净,肤色细腻。加上面部线条柔和,圆眼显得更好说话,被她问到的那人也乐得搭理她。
“解元姓李名轲,似是江南那边来的,先前倒没太听说过。”那男子瞧着三十岁左右,衣衫不算简陋,家境应当不差,但看样子是多年苦读,今次才终于榜上有名。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面上带笑,将自己知晓的告诉梁乐。
听他这么说,梁乐放下心来,接着问道:“敢问兄台方才可见到这位李解元?”
她寻了半天,也没看到李轲的影子,不知是不是他看完榜就回了客栈。
总不能李轲因为过于自信,所以根本没来看乡试放榜吧?
那男子听她问李轲,讶异道:“这位小友与李解元相熟?”
见梁乐点头,他面上的笑变得有些促狭,示意梁乐注意身边这些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子:“小友可看到这些人了?”
“嗯。”梁乐点头,不懂他这话问了何意,“这些人怎么了?”
“这都是来为自己女儿挑佳婿的。你等会可要恭喜这位李解元了,他方才被魏侍郎榜下捉婿,想必不日便要佳人在怀了!”
“榜下捉婿?”梁乐瞪圆了眼睛,反问道。
那男子只觉得梁乐是在为她的友人高兴,听到这个消息一时还没缓过来,解释道:“正是。魏侍郎身为礼部侍郎,官居正三品。他家千金更是才名在外,是位才女。他方才派人来寻李解元,那还能有何事?定然是好事!李解元有福啊!”
梁乐面上的困惑之色消去,取而代之的是紧抿的唇角与不善的眼色。
有福?
莫不是艳福吧!
没想到,只是与李轲几月不见,他就能惹出这事来。梁乐欢快的语调降下:“他现在在哪?魏侍郎府上?”
那男子没看出来梁乐神色有异,只以为她是关心友人。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方才一放榜,李解元就被带去茶楼里喝茶啰,弄不好魏小姐就在里头等他。”
梁乐朝他道谢,接着头也不回朝着那茶楼走去。
她倒要看看,当上解元的李轲是如何被捉婿的。
茗轩楼正是魏侍郎名下的产业。茶楼装饰清雅,并无嘈杂的吵闹声,走进还能闻到扑鼻而来的茶香。只是梁乐本就不爱品茶,说不出究竟是什么茶的香味。这茶楼分为两层,一层有位说书先生,平日里打发时间的茶客便会在这儿寻个座位,听着台上先生打板说书,一日便就这么消磨过去。
至于二层,则是往日里如魏侍郎这般达官显贵招待客人的地方。梁乐虽然显得有些风尘仆仆,但好在她那身气度不差,衣料打扮亦不像是普通人家。是以她就这么在一层扫过一圈之后,径自往二楼去的时候,也并未有伙计拦住她,只当她确实是与二层客人有约。
梁乐走到二层楼梯上,望着眼前一扇扇紧闭的房门,才意识到自己也不知晓李轲究竟在哪一间里头,又何谈找他?
她暗自焦急,想着是否要寻个伙计问问,但又怕自己问了那伙计也不会透露客人的房间。正皱眉苦思之际,却听到离她最近的那间房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即便隔着扇木门,对方的音色有了些许不同,但那样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她只一耳便能认出——就是李轲。
里头的李轲与魏侍郎对坐桌前。
魏侍郎年逾五十,家中独女今年堪堪及笄。他晚年得女,自然上心得紧,几乎与来看榜的学子们来得一般早,就是为了为女儿选个良婿。
李轲中了解元,又模样俊朗。这等饱读诗书、相貌堂堂之辈,他一眼便中意,当场便吩咐下人将之请来。只是当时并未提及是为了何事,只用他“礼部侍郎”的名头将人请来。
却没想到道明来意后,这人如此软硬不吃。
李轲的眸光淡淡,视线落在腰间的翠色玉环之上。他清晨来此等待放榜,虽然对自己有信心,但这般的考试毕竟会被各种情况影响,若是阅卷官不喜他的文章,那也是无甚对策的事。不过他来京许久,考官更是早早便被圣上指定,其对于四书五经的偏好更是被学子们研究了个透彻,他只要正常着写,应当不会有何意外。
抱着这般心情,他看到头名是自己的时候,也并没有溢于言表的欣喜。
反而在乡试尘埃落定之时,他更是记挂起远在吴郡的梁乐来。
这几日没能收到梁乐的书信,他本就情绪不善,此时又被人“请”来此处,心中已是极为不耐。但他面上不显,将不满积在心中,当魏侍郎对他说“家有一女”之时便直接表态。
他放下手中并未尝一口的茶盏,朝着对面坐着的魏侍郎合手抱拳,语带歉意:“辜负魏侍郎厚爱,李某已有心上人,恕某先行一步,告辞。”
说罢,他站起身来,走至门边,准备离开。
身后传来魏侍郎的声音:“李解元,少年意气,老夫懂得。但这京城为官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轻易,何况还有来日的会试。老夫所言,解元还是好好思虑为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