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其他三人惊愕,王后见他们不言语,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苏解愠眨眨眼,道:“王后,您说什么?臣不懂。不过,您还是回去坐着吧,眼下人多,虽说楼兰王上在您身边,也避免不了磕磕绊绊,万一伤了腹中的那位,岂不是……王上,您说是吧?”
楼兰王不待见苏解愠,背着手挺胸道:“此等小事寡人早已考虑到,寡人的王后自有寡人照顾,不劳苏首辅费心。”
话落,她抓起王后的手,护着她就走。可转身的刹那,王后的手帕落地。
苏解愠捡起手帕,瞅了一眼上面的绣图,心抽了一下。她摇摇头,离开座位,去追楼兰王后。
这一幕被太子看到,他心生一计,假装摔倒碰掉了案上的果皮。那果皮滚了一地,贵妃连忙去扶太子,关心他有无受伤。
太子抬头,嘴角微微上扬,可眼前的一幕让他心惊。
楼兰王走的急,来不及刹住脚步踩在了果皮上,脚底一滑,扑通一声躺在地上,而楼兰王后趴在他身上直喊肚子痛。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苏解愠顾不了那么多连忙去扶楼兰王后,皇帝命人快寻太医。
一阵手忙脚乱后,楼兰王后被抬入了距离玉湖最近的云锦宫,这里是张贵妃的寝宫。众人在殿外等候,焦急不安。
宁王双手插入袖中,冷嘲热讽道:“皇兄,这下你可闯祸了。若是楼兰王后的胎儿出了问题,怕是要引发两国之战了。”
太子咬了咬牙,道:“皇弟未免幸灾乐祸得太早,说什么引发两国战争夸大其词了吧!若真出了事,咱们谁也跑不了。”
宁王一听这话,瞪了瞪双眸,道:“皇兄,你可别拉我下水,是你自己摔倒碰掉了盛果皮的器皿,又不是我踹得你。这责任,你自己担着得了!”
皇兄啊皇兄,不是我说你,这次玩大了吧?像这种领罚的事情,我就不和你争了,都让着你,让着你。
太子怒目,不予理会。
一旁的太师终于按捺不住,对着苏解愠一顿痛骂,唾沫星子溅了她一身。
他骂完后,依旧不解气,非要拉着他找皇帝治罪。
“你松手,你这臭老头快松手!”苏解愠使劲挣脱,怒斥道。这老头疯了,这个节骨眼,也不怕皇帝先把他痛打一顿。
太师仅仅攥着苏解愠的手腕,刚想开口,却发觉哪里不对。奇怪,这家伙一个大男人,手腕怎么跟姑娘家差不多细?再说是文弱书生,也不至于这般吧?等等,她耳垂上的黑点是什么?
他想到这里,内心萌生一个让他震惊的想法,这家伙莫不是……不会吧,若是如此,可真是有损我大齐的官员形象了。
太师猛地松开手,苏解愠没站稳,往后踉跄了几步,谭绍上前扶住,揉着她的手腕,小声道:“这老匹夫真狠,快给你拧断了吧?”
“老夫暂且放过你,若是我女儿安然无恙还好,若是有恙,老夫定将你碎尸万段!”太师说完,使劲甩着衣袖,转过身去。
苏解愠抽回手,眯了眯眼。这老匹夫方才还嚷嚷着找陛下理论,怎么眨眼的功夫就说暂且放过我?等等,莫非他发现了什么?
她抿了抿嘴,内心有一丝不安。八年了,耳洞早就长死了,声音本身就比平常女子粗,身高身材也看不出是女子,究竟是哪里露了陷?不行,我要冷静,眼下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我不能自乱阵脚,绝不能。
谭绍看她脸上闪过一丝惊恐,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方才老匹夫着实吓人,像是要把你吃了。我都吓得不轻,更别说你了。”
苏解愠瞅了他一眼,道:“就你眼力好,干脆你取名叫谭一眼得了。”
“诶,这名字好!”谭绍默念,赞道,“谭一眼,我喜欢,一眼看穿你的小心思,才能赢得你的芳……啊……你捣我干嘛?”
苏解愠沉着脸,道:“管好你的嘴,这里人多耳杂,不该说的话别乱说,再让人误会,背后嚼了舌根。于你于我,都不利。”
谭绍点着头,呲牙笑着。
程岥站在二人身后,咬着牙双手紧握,心中慢慢燃起杀气。
良久,太医出来,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着他开口。
皇帝先问:“楼兰王后她……如何了?”
太医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放心,王后她没什么大碍,臣已经开了安胎药,按时服下即可。不过楼兰王腰部扭着了,今日就不要过于劳累了,以免伤了根本。”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松了一口气。
众人也随之松了一口气。太子悬着的心放下,还好没事。真没想到,本宫只是想让苏解愠出出丑,却误伤了楼兰王后。其实宁王说得没错,楼兰王后若真出了岔子,难保楼兰王不会借此宣战,到时候一切错误指向本宫,本宫难辞其咎。
第32章
“太子!”
这一声高吼, 议论声戛然而止。
太子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皇帝, 只见他横眉怒目, 像极了吃人的野兽。
“父……父皇, 您听儿臣解……”
皇帝大手一挥,吓得太子连连后退, 他怒斥道:“解释?解释什么?说你不是故意摔倒的?你以为朕是三岁的孩童?你以为, 朕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吗?依朕看,你是想让某人出丑,结果误伤了贵宾, 身为太子, 你该当何罪!“
“父皇!“太子扑通跪地,道, ”儿臣当真冤枉!父皇,难道在您眼里,儿臣还不如一个臣子可信?“
他瞪着苏解愠,怨气颇深。这个苏解愠究竟给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父皇质疑本宫。父皇, 你搞清楚,他不过是个臣子, 儿臣是您的亲生子!
苏解愠一脸茫然,这太子自己犯了错误,瞪我作甚?还有,陛下此言何意?太子是没站稳才摔倒的, 怎么又扯到他想让某人出丑呢?
她挑了挑眉,回想了方才在宴席上惊险的一幕,恍然大悟。好啊,这太子殿下原来是想整我。得嘞,你这纯属自作孽不可活,我可没那么大度,只想安静的看着你受罚。还有,别瞪我了,再瞪眼珠子就要跳出来了。
谭绍戳了戳她,小声道:“瞧,太子这回差点破坏了两国情谊,陛下肯定不会轻饶,也是为你出了口气。不过可惜,没能把宁王拉下水,往后还要想法子整整宁王,杀杀他的锐气 。”
苏解愠白了他一眼,道:“我说你这人怎么……你不关心我有没有伤着吓着,倒先幸灾乐祸了,你眼里有……”
她忽然闭上嘴,把后面那几个字咽了回去。为官多年,一激动容易说错话的毛病一点没变。不过,为什么我的脑海里忽然冒出这句话,莫不是我对他……不不不,怎么可能!就算大齐的男子死光了,我也不可能对他有感觉。
“嗯?我眼里有什么?”谭绍低头凑到苏解愠的耳边,坏笑道,“当然只有你。”
苏解愠打了个激灵,往前挪了几步。她摸着微微发烫的耳朵,撇嘴瞪着谭绍。这家伙,大庭广众之下竟然……竟然……该死,为何我的心怦怦跳,冷静,冷静……
谭绍见她一副生气又没辙的模样,抿嘴笑了笑,我就说,你心里肯定有我,这样想来,我这官儿没白做。
这时,贵妃走出来,看见这一幕,瞬间明了,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陛下,延儿他不是有意的,他……”
“爱妃不必再为他辩解了。”皇帝打断贵妃,冷言道,“即日起,太子在东宫闭门思过,无朕的旨意不得出来!”
“陛下……”
“父皇!”
皇帝用力甩衣袖,大步离开云锦宫,不给贵妃和太子任何求情的机会。他愁眉不展,恨铁不成钢,朕的这个儿子,学识上可谓天才,人品上……还需要规正。今日小惩,望他日后别再动坏心思。
众人不敢言语,目送着皇帝。
宁王轻轻摇头,皇兄啊皇兄,这次你可玩大了。你闭门思过的这段时日,我正好歇歇,养精蓄锐,等待下一次与你针锋相对。
太子双目无神,瘫在地上,被宫人们抬回了东宫。众人散去,上巳节的宴会也因此事提早结束了。
太子禁足的这段时日,虽说不能出门,但外面的人可以进去探望,这其中便有太师。
东宫的正殿,太子背对着殿门,眉头紧锁,道:“太师和本宫素无来往,这次上门倒是稀奇。”
太师微微一笑,道:“殿下,老臣前来,是想给陛下出一口气。”
“哦?”太子转身,打量着太师,反问道,“出什么气?本宫能有什么气?”
“殿下的气,无非是因为那三个字,”太师顿了顿,继续道,“苏——解——愠。老臣有办法,能整治一下他。”
太子一愣,道:“本宫差点忘了,太师与那苏解愠向来不和。你给本宫出气是假,实则是想解自己的心头之恨吧?”
太师抿了抿嘴,道:“殿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联合,才能挫他的锐气。”
太子心动,不过还是有些犹豫,问:“可本宫禁足,连东宫都出不去,如何挫他的锐气?”
太师挺了挺腰板,道:“殿下不需要出去,只要你把老夫接下来讲的故事,散布出去就好。”
太子眯了眯眼,思索片刻,轻轻点头。太师捋了捋胡须,给他讲了两年前,自己的女儿与苏解愠的“爱恨情仇”。
良久,太子感叹道:“太师,啧啧,你当真是老奸巨猾。为了搞垮苏解愠,连自己女儿的声誉都不要了。本宫真是……服你!”
太师拜拜手,道:“殿下放心,依老臣对那位楼兰女婿的了解,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只会让他憎恨苏解愠,反而更爱老臣的女儿。而且,这苏解愠,怕是还有些奇特的爱好。殿下,万事俱备,只欠你这个东风了。”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二人达成协议,太师匆匆离开。太子站在殿门口,望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从前苏解愠总说你老奸巨猾,本宫还不相信,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太师回了府邸,一头扎进了书房,跟着他进门的是一个面色阴冷的黑衣男子。
“查的如何了?”太师坐下,问道。
黑衣男子迟疑片刻,摇头道:“大人,属下只在苏府发现了侍女南风的衣裳,便再没有女子的衣裳了。”
“什么?不应该啊!”太师猛然站起,蹙眉道,“那有没有可能,他想掩盖,然后把那些女子的衣裳和侍女的放在一起?”
“这……”黑衣男子顿了顿,道,“若是如此,那就找出衣服,看尺寸明了。不过大人,苏大人他……当真喜欢穿女装扮女子吗?万一只是喜欢唱两句,扮作花旦呢?”
太师挑眉,道:“那你可在他的府上,发现了戏子的衣裳?”
黑衣男子摇头,说没有。太师背着手,命他继续盯着苏府,他坚信,一定能找出破绽,让他名声扫地,自愿辞官,永不入朝……
***
傍晚的苏府,夕阳西下,南风从后院收回了晾干的衣裳,抱着它们回了屋子。
她打开柜子,刚想把怀里的衣裳放进去,却发现了异样。原来放在中间的青绿色襦裙变成了蓝色,放在下层的黑色马面裙不翼而飞……不对,是换到了最上层。她挠了挠太阳穴,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房间向来紧锁,其他人也不会进来,莫不是自己记忆出了差错?说起来,最近确实脑子不好使了,我怕不是老了……
她想到这里,使劲摇了摇头,快速把柜子里的衣物规整,然后看了看水钟,去厨房端了熬好的鸡汤,往书房走去。
此刻,苏解愠正在书房,提笔写信。楼兰王后醒了也有几日了,自己作为外臣,只能在前殿走动,不能去后宫。不过,一封书信总是能稍进去的,只能以此聊表关心了。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把苏解愠的思绪拉回来,她抬头,道:“进!”
南风推门而入,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苏解愠深吸一口气,盯着托盘上的陶罐,问:“鸡汤?”
南风点点头,道:“大人,是您最爱的鸡汤。奴婢见您晚饭没吃多少,便自作主张熬了鸡汤。”
她说着,拿出瓷碗,给苏解愠盛了出来。
苏解愠接过热滚滚的鸡汤,吹了吹,欣喜道:“还是你最懂我的心。看来,我还不能把你嫁出去。”
她说完,轻轻抿一口鸡汤,满意地点头。
南风听到“嫁”这个字,唉声叹气,道:“大人,还说什么嫁不嫁的,奴婢忽然觉得自己老了,脑子越来越不好使,怕是嫁不出去了。大人您还是,委屈一下,继续养着奴婢吧。而且,府里只有我一个侍女,若是我走了,大人您怕是生活起居凌乱了。”
苏解愠一愣,抬头道:“老了?你不过双十年华,何谈老?”
南风摇摇头,道:“不服老不行啊,方才我收了晾干的衣裳准备放进柜子里,可是那柜子里的摆设与我记忆中不太相同,定是我脑子不好使了,记忆出现了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