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从并蒂双莲银盆中打湿帕子,擦了擦眼角,牵着顾云瑶来到外间用膳。
红漆木镶大理石案桌上,秋芙已经摆好膳食。
莲叶羹、水晶虾饺、金丝乳酪酥、香酥雪山梅等林林总总十几碟糕点并粥食铺了满桌。
案桌边秋芙满脸喜色,行了一礼,“夫人,三姑娘,你们快看,今日小厨房居然一文钱都没要,就送来如此多的膳食。”
宋氏叹了口气,“这都是瑶瑶的功劳啊。”
顾云瑶没有丝毫自豪感。一桌正常的早膳就能让秋芙如此开心,可想平日里大房日子如何凄惨。
如今二夫人刘氏被褫夺管家权,由三夫人徐氏代管,想来徐氏也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不再克扣大房份例。上行下效,小厨房的下人多么精明,一见风向变了,立即不敢克扣大房,大房的饮食才算恢复正常。
用膳毕,宋氏忽的蹙眉,上上下下打量顾云瑶,问道:“瑶瑶,你今日怎么穿了这身?”
顾云瑶不明所以,她今日穿的浅蓝色如意纹罗云锦长裙,外罩琥珀金丝绸缎披风,头发松松垮垮挽了个云髻,斜斜插了只莲花银簪。这身虽然素淡,但得体,并无任何不妥。
宋氏叹息:“你以往不是衣裳只穿一回,再不穿第二遍么?这身罗云锦已经穿了一遍,怎生的又拿出来了?可是没了新衣裳?”
顾云瑶:“……”
她现在可算明白珧光阁里面一箱一箱簇新的衣裳是怎么来的了。
宋氏挥了挥手,不一会儿秋芙从里屋出来,手里捧了几匹布料,打眼望去,俱是云霞锦、罗云锦等名贵的布匹。
“这些你先收着,正好春天到了,多裁几身新裳留着穿。”宋氏道,“若没了银钱就跟娘说,可别委屈了自己。”
说着宋氏又打开秋芙手捧的匣子,满满登登的碎银子少说得有一百两。
顾云瑶心底叹息,可算是对宋氏手中的银钱有了个明确概念,怪不得二房这么多年打压之下,顾云瑶的衣裳首饰仍是时新样式。
她示意身后听雨接过布料和匣子,安慰宋氏,“娘不用担心我。”
又闲聊了一会儿,顾云瑶起身告辞回了珧光阁。
珧光阁中,听春等候多时,见她回来立即迎上打帘,“三姑娘,你交代的事情奴婢已经办妥了。”
说着,听春递上两份卖身契,小声道:“奴婢找人牙子买了两个小厮,都是十三四岁,特特挑了老实淳朴的,这是他们两个的卖身契,人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顾云瑶很是满意,出了谷雨那档子事,她可不放心顾府里的下人,于是特意让听春出去采买。
“你先带他们俩下去歇息一番,教教规矩,过两日我再给二少爷送去。”
听春应是。
正巧今日阳光明媚,午后听雨、听春一起将要收进去箱笼的冬衣、棉被挨个拿出来晾晒,又翻箱倒柜将轻薄春裳找了出来。
半躺在躺椅上,顾云瑶颇为好奇的看着两人收拾屋子。
倏然,她眼神定住,问道:“听雨,这是什么?”
顾云瑶手指地上几张书页,断裂处呈锯齿状,一瞧就知是被人从书上扯下来的。
听雨满脸迷茫,倒是听春看了恍然,“这是二少爷的书吧。”
听春从箱笼中翻了翻,果然翻出几卷破败不堪的书卷,被撕的零落。
顾云瑶眉心一跳,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二少爷的书,怎么在我这里?”
听春支支吾吾,瞄她脸色,小声道:“姑娘可是忘了,之前你发现二少爷私下看书,大发脾气,把二少爷所有的书本没收、撕碎,说二少爷这种人……不配读书……”
顾云瑶:“……”
她以前到底造了多少孽啊!
顾云瑶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残卷,有些意外的挑挑眉,居然是本《春秋》,翻开的书册中,每页空白处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释,笔走龙蛇,铁划银钩,一笔笔俱是铿锵有力。
都说字如其人,只看顾砚之写得一手好字,就知道他非池中之物。原着中,顾砚之天资聪颖、过目不忘。顾成慎在世时,就亲自教导顾砚之识字读书,甚至请过武艺师傅教导顾砚之习武。
虽顾成慎很快过世,但顾砚之天赋异禀,自学成才,无论学问还是武艺都不落他人。
随即顾云瑶摇了摇头,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看着满地残破的书页,她心头哀叹。
以前做的错事太多,要怎么样才能一点点补救,真是愁死人了。
第十六章 纸鸢难放
转眼间,日子如水晃晃悠悠到了三月初九日,正是春日好时节,明希院中草木茂盛,玉兰幽香,远处假山叠嶂、桃李争妍,近处不时有燕子衔泥而去。
前日刚刚下过一场春雨,今日雨过天晴,天空碧蓝如洗,春光明媚。
早起梳妆后,顾云瑶特意推开支摘窗向外望去,这天气,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听春取了件月白桃花纹银丝披锦为她披上,“姑娘在窗边站着仔细着凉,今日风有些大。”
顾云瑶拢了拢披锦,问道:“那两个小厮规矩学得如何?”
“奴婢瞧着,这两人踏实肯干,规矩学得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