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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安十五年辰月,长安城轻烟漫漫,花香袭人。主道上绿杨垂袅,踏过几匹骏马。
    马头昂扬,通身雪白,而骑马之人是今科进士,奉命在城中采摘鲜花,好事之人纷至杳来,想一睹真容。
    贵眷娘子们则在楼上,不住地往下张望着。
    “这两名探花郎,真是青年才俊,圣人好眼光。”女眷们交头接耳,啧啧称赞。
    “你看,先头的这个,是岳家二郎,据说是进士二甲。”有人指着打头阵的郎君话道。
    “模样绝佳,年少有为,妙人啊!”也不知是谁动了芳心,引起一片调笑声。
    “后面那个就差了些。”
    窃窃私语间,卿兰早按耐不住,一把揭了帷帽,扶着朱红阑干,探头看去。
    岳平秋一袭绯红宝花纹锦袍,幞头上束着青玉簪,手上挎着盛花竹篮,徐徐而行。
    这一看,便痴了。
    “这世间竟真有男子能将红色穿得这般好看。”她喃喃道。
    “公主您说什么?”婢女一时未能听清。
    她猛地转头,急切地向身畔的娘子问询:“他是谁?”
    女子掩扇,抿唇轻笑:“他呀,是岳家二郎,岳平秋。”
    岳平秋。她默念着这叁个字,仿佛要将此名刻进她心上。
    白马行至楼下,众人的嬉笑声渐涨。
    “探花郎,奴家这里有花,给你添上。”众人嬉笑着,向他们撒去数朵缤纷的春花。
    岳平秋微抬下颌,朝楼上望来。
    时光凝滞,心跳骤停。少年郎清澈的眼眸如星子璀璨。
    兰兰心慌意乱,她搜寻着自己身上的饰物,摸到自己鬓边的藕粉茶花。
    她一把摘下,犹豫少顷,扯下装饰绦带的镶金铃,径自对着岳平秋抛了下去。
    “公主……”婢女轻呼道。
    “叮铃铃……”镶金铃随着茶花,在天空滑出一道抛物线,落在马蹄处。
    女眷们捧腹大笑,岳平秋停了马,勾身将花带铃铛拾起。
    他再度抬头,两人目光对视间,卿兰轻施粉黛的脸庞上露出一双梨涡。
    岳平秋回以微笑。马蹄轻踏,鼻中“嘶嘶”喷气。春光落处,绘成清丽画卷。
    马蹄渐行渐远,她依旧呆怔地执阑轻望,神魂飞越。
    “呦,叁公主是看上哪家郎君了?”金昭仪从幕帘后露出头来。
    “言语间听得大抵是岳家老二。”
    “小女儿情思。吾年少时也是盼着得嫁良人。”她笑着对一旁的博济格说起。
    “娘子心愿得偿,嫁了个最好的。”博济格低首答道。
    “嗯。”金昭仪睨着她,“你近来怎地面容憔悴,倒像是病了。”
    “妾无碍,只是有些倦累。”
    金昭仪收了几分笑意:“既如此,当好好歇息才是。听得圣上身子也不大好,吾保你不易,平日自当收敛些,没得叫人看笑话。”
    她说这话并未避人,博济格听出其中意指,恭顺依旧,脸上却一片漠然。
    秋溟居中,雁儿执着兔毫,落了几个字,一时走神,拈笔凝着窗边花枝。回忆倒回数月前,她最后一次见到塔伦。
    “阿布多,吃下这丸可保你半年无事。”塔伦将红盒交到她手中,“半年后,要是我没回来,主子会派别人来送药。”
    雁儿默默收下药,说道:“看来主子是要动手了。”
    “是的。”塔伦一脸坦诚,“主子已准备很久了,拉下可汗是早晚的事。”
    那毕竟是他的父汗。雁儿没有作声。
    塔伦轻声道:“阿布多,我希望你平平安安,回到北疆。”
    “塔伦,我问你,主子是什么时候与六皇子勾结的?”雁儿目光如炬,看着他的眼睛。
    他错愕的神情阐释了一切。他清清嗓子,覆着厚茧的手掌擦过她的手背。
    “他们在密谋什么?”雁儿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阿布多!你要晓得,我们只需要做该做的事,其他的与我们无关……”
    “怎么无关?难道我们不是其中一环?”她不依不饶。
    塔伦脸色赤了又青。
    “他跟平王联手,是不是要对襄王不利?”关心则乱在她身上显现得淋漓尽致。
    “我看你是在担心那个南国人吧?”饶是他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
    这次轮到雁儿变了脸色,嘴上却不认。
    塔伦捏着她的臂膊,好意规劝道:“阿布多,主子很精明,耳目又多,已经知道你有问题。你现在收收心,还来得及,否则……”
    “否则如何?”她闷闷地不说话,琥珀色瞳仁黯淡无光。
    塔伦看着她,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我上次受伤吗?”
    雁儿“嗯”了一声。
    “是六皇子的人下的手。他当时对我们很有敌意,也不知道主子用了啥法子,他们突然就和好了。”
    雁儿睁大了眼看着他赤红的方脸。很显然,这两人于某点达成共识,而后各取所需。
    无论两人的交易是什么,定会对襄王造成损伤。假设她告知襄王,她的身份暴露,他们此生情分便永止于此。
    她只有袖手旁观,佯装无事,才能继续伴于他身侧。矛盾苦痛之情让她的眉心起了褶皱。
    “阿布多,你不用管这许多,保护好自己。”塔伦并不知她心中千思百转。
    他伸手想要抱抱她,最后只是拍拍她的肩头。
    蝉鸣阵阵,不知人间几多憾恨。
    “你怎么知道他们联手了?”临走前,塔伦憋不住问道。
    “鸽子。”雁儿淡淡道,“赤额灰身的信鸽,唯北疆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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