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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程靖寒醒来,看了眼尚在沉睡中的雁儿。
    他轻吻上她卷翘的睫毛,她感受到眼睛似有毛绒绒的痒意,不安地动了动。
    程靖寒笑着,悄声掀帘出了画舫。
    日光辉映下的涟水河,沉静悠然,与夜色中的艳丽旖旎大相径庭。
    “郎君。”雁儿的声音从他身后翩然响起。
    “醒了?”她默默点点头,环顾四周,“阿坚和小苕呢?”
    两人上了阿坚和小苕所在的画舫,雁儿入船舱探看。
    阿坚上半身倚着船壁,腿悬在榻边,占了一角,和衣而睡。而小苕整个人呈“大”字状,头挤着阿坚,半边身子超出榻沿,依旧睡着。
    雁儿忍俊不禁。
    “你的婢女可真能睡。”
    “郎君的也不赖。”她少有这般反唇相讥之时。程靖寒一愣,继而揽过她的腰,沉声道:“你很放肆。”
    雁儿浅浅一笑:“妾只是实话实说。”
    “是吗?”程靖寒板起脸凝视她琥珀色的眼眸,倏忽吻住她的唇。
    “唔。”雁儿眼睛撇着榻上的两人,含糊道,“郎君再不叫醒他们,天又要黑了。”
    “那正好,我们再度一晚,你在我身下的吟声,真是百听不厌。”他最擅长气定神闲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低沉的气息在她耳际氤氲缭绕,让她耳根泛红。
    “郎君……”雁儿被他撩拨得两颊绯红。程靖寒松开雁儿,自得地笑了。
    他回头看了眼榻上酣睡的两人,重重干咳一声。
    阿坚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看到船中的两人,鲤鱼打挺样地起身,手足无措,面色赤红。
    小苕脑袋被他衣角刮蹭,不满地蹙蹙眉,翻个身打算继续睡。
    “郎君,娘子……不是你们想得那样……”他结结巴巴,摆手道。
    “哦?吾想的是什么样?”程靖寒站在原地,微笑问道。
    阿坚慌得额头冒汗,回头捅捅躺着的小苕。
    “嗯……干嘛?”小苕嘟囔着,一个重心不稳,在即将滚落之际,清醒过来。
    她尴尬地理着发鬓,整整裙子,清清嗓,做贼心虚地问候道:“郎君、娘子好早……”
    雁儿“噗嗤”一声乐了。程靖寒睨了她一眼,按下笑意,肃道:“起得比主子还迟,看来是要吾来侍候你们了。”
    “不敢不敢。”阿坚连连摇头,小苕有些迟钝地随他摇起头。
    “阿坚,你跟着吾时日也不短了。我问你,你……”程靖寒走近几步,打量着垂头的阿坚。
    “郎君!”阿坚“扑通”跪下,掣住他的小腿。程靖寒愕然,生生把后半句留在了口中。
    其余两人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看愣了。
    “郎君,小的知错了,您可千万不要赶我走。”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有……都是我喝酒误事,和小苕无关……”
    弄明白了他跪地的原因,程靖寒哭笑不得,他轻抖薄衫道:“你先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阿坚胡乱抹了把泪,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
    小苕不知事情原委,见阿坚眼眶湿红,心里紧张,手攥成一团。
    “吾是想问你,你可对小苕有意?”
    “啊?”阿坚脸上泪痕犹在,他呆呆愣愣的,未能作答。
    旁边的小苕猛地低下头,心中更是如擂鼓敲个不停。
    “若你们相互有意,吾将小苕许你可好?”他见阿坚不搭腔,提议道。
    “我……”似是天上的馅饼砸在他头上,他呵呵傻乐着。
    “郎君您……怎么都不问问奴的意思,就要随便许人呢?”小苕拉着嗓子,插话道。
    程靖寒笑着转向她:“那好。我问你,你可愿嫁给阿坚?”
    “哎呀……”小苕有胆问,却羞得开不了口,“蹭蹭”几步逃出了船舱。
    雁儿笑容粲然,靠近程靖寒道:“您就别为难人了,傻子都看出来了。”
    他亦是挂着笑,对阿坚道:“待回京后,吾给你们操办婚事。”
    禁苑逑场上,穿着缺骻袍的卿兰,身下一匹突厥马,手持月杖,精神奕奕盯着场地中央的彩漆球。
    “妹妹,现在叫声好哥哥,吾让你两筹。”程靖荣歪头笑着。
    卿兰白了他一眼,也不多话。一掣缰绳,球杖击到球,扬起些微尘土。旋风流星般,马球越过平王,飞入门洞。
    “叁公主进球,红方一筹!”立时有内侍喊道。
    他回头不及:“妹妹,乘人不备,有违君子之风啊!”
    她拍拍马须:“好哥哥,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说罢,她夹紧马腹,投入到角逐之中。
    顿时马蹄如惊雷,黄土轻扬。阳光正艳,马儿喷着气,马身银光闪闪。
    战势胶着,观赛的人目不转睛。计分架上红蓝旗帜招展,很快到了决胜时刻。
    “公主,接着。”吴曼思挥杆将马球传给卿兰。只见她一骑绝尘,扑身点地,一个飞杆,球于半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嗖”地进了门。
    “好!”皇帝抚掌称赞。观摩的王公贵眷们亦是兴奋地交谈着。
    “叁公主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圣人可得留心挑个好驸马。”金昭仪摇扇睨着皇帝。
    “她年纪还小,心性不定,再留两年吧。”皇帝抚须眯眼道。
    同在观席上的岳平秋随意应付着滔滔不绝的徐晋,余光只随着兰兰。那日他说了谎。确切的说,是未说真话。长安一瞥,困住的不仅仅是公主,还有他。
    相思之情如蔓草肆虐,缠得他无法喘息。然他博取功名,是要为国尽忠,为襄王尽心,他不能被儿女情长牵绊。
    两种思绪在脑海交迭,他日夜熬煎。
    他的束带锦囊里,收着她的镶金铃,也藏着他的心。
    七月流火,风收了几分戾气,他仍是热火灼心。马球赛毕,他悄然起身离去。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再不相见即是最好。
    “岳校书郎。”前路被兰兰的一条细鞭拦住。这次她没有无礼地直呼他的名,语气里有了客套的疏离。
    原是他所期盼的,可他却无半分喜悦。
    他们站在西苑的桃树下默然无言。
    他偷眼窥着她,她因发汗而微粉的容颜,于光下楚楚动人。
    “还给我。”兰兰伸出手。
    “什么?”岳平秋愣怔望着她。
    “我的镶金铃。”
    “仆不记得什么铃铛……公主!”她从惊慌的岳平秋束带上扯下锦囊。
    锦囊里霎时叮铃轻响。
    “这是什么?”兰兰举着铃铛。
    岳平秋下意识地避开她直视的目光。
    卿兰忽然凑近他,岳平秋退无可退,被逼至墙角。
    她睫毛轻微颤动着,如蜻蜓点水般,踮起脚尖,软糯的粉唇贴上他的脸颊。
    岳平秋整个人彻底僵死,唯有胸膛健硕的心跳证明他还活着。
    他们距离是如此之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她面庞上细小的绒毛。
    兰兰绽开了清甜的笑颜,手触上他胸前薄衫,轻启双唇道:“岳平秋,你口是心非。”
    他勉强建立的心墙,在这一刻似洪水决堤,彻底倾塌。
    他蓦地挽过她的云髻,于她唇上,回以一吻。
    兰兰手上的铃铛滑落在地。桃树上的绿叶随风轻摇,如年少悸动的情愫。
    —  —  —  —  —  —
    小苕:求珠珠,求投喂,大大饿饿。
    阿坚:呃……同求!
    (都是大大的任务罢了。谁还不是个打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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