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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手剖开自己的肚子,有多痛呢?”
年幼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合上了手中的书册,摇晃着双腿倒在自己胞弟身上,疑惑提问。
“……”辛梓皱了皱眉,有些害怕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半是无奈半是恶心地问她:“你在看什么书?”
辛枝给他看自己的书名:“《钟恪将军传》,里面讲钟恪手下的忠臣为了给大军传递地图,将那些战报藏在自己的肚腹中,将军派人找到他的尸体,挖出了情报,打赢了那一场。”
又是什么夸大其词的传奇话本,虽然取材于过去历史中的名臣武将,但塞进去了许多引人入胜的杜撰情节,他的姐姐就爱看这些话本。
辛梓对这些情节毫无兴趣,一板一眼地应付她的提问:“……应该很痛吧,他人都变成尸体了,肯定相当不好受。”
“好不好受的,这也是他自己选择的死法吧。”辛枝有些出神地想,“他会后悔吗?为了别人的事业献上他自己的性命。”
“对于主君和看客来说,这是轰轰烈烈的臣子,但于他的亲人至交而言,这样死去定当令人痛心万分。”辛梓摇了摇头,翻看了两页话本,对里面一味赞颂这种大无畏奉献精神的说法不太赞同。
忽然想起自己的姐姐也是这种话本的狂热拥趸,他用肩膀顶了顶辛枝,语含警告:“你以后可不准去当这种英雄啊,即使是为了我们家族也不行,阿秘还有我都会很难受的。”
“嘁。”辛枝毫不在意,一挥手拍开他:“我可不想死,我还想好好活着呢,我还要陪阿秘,你这个病秧子也得我来照顾,我忙着呢,当什么英雄啊?再说了,就算真要剖开肚子,那也肯定是为了我自己,或者是什么我梦想的东西。”
年幼的孩子合上了书本,两手托腮,眼里有些遥远的思忖。
……
满是血污的房间内,辛枝扶着后腰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屋内藤床上。
从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几乎夺走她的呼吸,胸腔每一寸起伏都引起腹部的巨大动荡,她感觉自己腹中似乎流淌着岩浆,滋啦作响着灼烧她的皮肉,下一瞬那种灼烫焚毁的剧痛又转变成了冻结严酷的寒冷,她从指尖到呼吸都是森森的寒意,剧烈颤抖着,指甲陷进手心里,沁出血来。
“……这是你的反抗吗?”辛枝呕出血来,狼狈地抹了把脸,脖颈青筋暴起。
方才的刺杀确实惊动了胎气,只是让她如此痛苦的本源,却是她一早就服下的烈性毒草。
他们都瞒着她辛梓的死亡,可他们是手足,是一胞双生的亲人,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两个灵魂,辛梓离开的那一瞬,她仿佛折断了手脚,撕去半身的裂痕让她在夜里生生痛醒。
辛枝呆坐在床上,抚摸着自己的心口,背后汗出如浆。
从此,与她一样的心跳再也不存,这世上只有她了。
她依着周遭众人的想法,安安稳稳地睡觉,平平静静地呼吸,只当自己被瞒得很好。但辛梓死去的那一刻开始,再没有什么可以牵制她了。
——她的复仇,便从自己腹中的血肉开始。
她要伤害这个孩子。
但它可是神明的嫡系血脉。这背德的、强大的孩子诞生于母亲的刻意引诱和父亲的生涩情动,再加上千百年间默默流传的、最终被长居深宫的辛氏获得的禁术,结合了周氏最纯净的神明血脉和她的一半骨血,汲取着母体的生命力,茁壮地生长于她腹中,即使母体吃下了足够让它落出体外的剧毒,它还是茁壮地攀附着供给自己营养的身体。
周氏只当它是皇帝的孩子,就连能感受到胎儿气息的玄君也只以为是它长得太好,她的衰弱也只被疏忽女子的周氏归纳为受孕本就辛苦。
周氏的族人,大历的臣子……乃至她身边的每一个侍女护卫,都将这个孩子当做氏族的至宝。实际上也正是如此,每一个嫡系的孩子都与氏族血脉气运息息相关,像一些人丁单薄或辛氏这般变故极大的氏族,嫡系血脉混杂,氏族的气运驳杂混乱,难以掌控。
而注重礼法旧俗的周氏,好好地保护了自己的血统,制度森严等级鲜明,他们的嫡系血脉纯净有力,家族气运就仿佛山巅闪烁夺目的日光,出色的继承人奠定了家族未来的荣耀。
一荣俱盛,一损俱衰。
恰好,这个有着神明血脉,天然便像周氏家神一样主宰了周氏近几十年未来的,这个嫡系的孩子,正由她捏在掌心里。
无法滑胎,她确实也想过这个结果。
半神之躯太过强大,即使它还是个孩子。
……不过也没什么大事。
辛枝沾了血污的双眸痛得发雾,她半靠在竹床上艰难地喘着气,一点点解开了自己的衣衫。从荷包里找出小狐狸从前为自己偷来备好的猛烈药材胡乱塞进嘴里,这些都是上好的续命药材,价值千金,效力刚猛,苦得要命,但她得撑住,不能在做完之前就死去。
空气很冷,但是她血液快要沸腾般地灼痛,几乎察觉不到冷意,巨大汗珠由额角滚落。
“你长得很好,这才半年多呢……辛苦你了。”她发抖战栗的指尖触摸了自己的腹部皮肤,手下发狠,五指刺入被撑得发青的皮肤。
温热血流汩汩而出,这非人的痛感让她眼前发黑,鼻翼翕张着闷哼出声,她发着抖,牙齿碰撞得咯咯作响,面色是死去般的青白。
窒息的寂静之后她额上渗着汗,粗重呼吸着,被咬破的唇角流下血丝。
小小的房间里,她只能听到自己血液流淌的声音,肉块摩擦的声音,剧烈到快要骤停的心跳,眼前是发花的黑白闪烁。
果然……果然很痛呢。
她忽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童年时,与胞弟的那些童稚对话。
“哧——”辛枝轻笑了一声。
这个笑很难看,因为太过剧烈的痛苦,她要保持神智已经很艰难,再也无法多分出一丝力气来保持自己的体面,眼泪、唾液、汗水、鲜血,她都无法掌控了,也无暇去思考自己此时的模样,她仅存的理智和力气,都在让自己双臂的肌肉持续用力。
幼时那场对话,后面是什么呢?
好像是——
辛梓不甚赞同她有些偏激的话语,瞪着一双漂亮大眼睛看她:“辛枝!我不准你这样想!”
她也懒得搭理自己柔弱的弟弟,一把将他推倒就逃跑了。
“笨蛋辛梓,我都要用那样的手段了,那得过得多艰难啊,那种时候还由得着我选吗?”她吐舌龇牙地做鬼脸。
……
年幼的孩子想法总是天马行空,一个小小的传奇故事就能让他们发散思维,吵到二十年以后的事。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这样一个闲暇午后的童稚对话,竟会一语成谶。
“辛枝,你到底要做什么?”
辛枝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晕过去,她好像只是虚脱之后短暂地失去了一会意识。再次睁眼,玄君就已经打开了房门。
清冷的寒风冲淡了房内的腥臭血气,她手脚无力,甚至无法转头看一眼门口的位置,嘴里苦涩的药材还是起到了作用,几乎开膛破肚的伤势,她竟然还能再醒来。
玄君只是扫了一眼室内,她听到他的呼吸声中断了。
这个男人像是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场面意味着什么似的,僵硬地走近室内,步伐不顺,声音惊恐:“辛枝……?”
下一步,他靠得更近了,便连这一声轻轻的呼唤也没了,只有不知是愤怒还是惊惧的粗重呼吸。
以他的位置,应该足以看到被她信手抛在床边的,那一团泛着黑红的血肉了吧?
辛枝意识模糊地想着,拼命保持着清醒。
若有一丝生机,她从来都不想死。
她听到了玄君有些踉跄的脚步声,他几乎是扑到床边来,布料簌簌的摩擦声里,他弯着身子跪在地上,手足无措地抱起地上的东西,茫然无措,又或是惊怒交加地死死看着她。
……她现在可不好看。
任谁肚皮敞开满脸鼻涕眼泪混着血,也不会美丽到哪里去的。
辛枝竭力撑开一丝眼皮,在模糊的光影里看到了玄君的脸。
他看起来真的生气极了,眼中的恨意都要藏不住了,面皮因为难以自制的情绪而抽动着,胸膛剧烈起伏。
他看起来像是要将她挫骨扬灰。
冰冷的疼痛逐渐远去,对身体的掌控也在慢慢消失,她感受不到自己的指尖了,好像正在慢慢地离开这个世界。疼痛模糊了,力气反而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她忽然就能出声了。
辛枝疲惫地撑起眼皮,对上玄君痛极恨极的视线,毫不在意地虚弱一笑,目光下移,她看向被他颤抖的手捧在怀里的那一团。
“你不救他吗?用你的本源神力,他还有救呢。”辛枝虚弱地说,“对了,你能感受到吗?……这是你的孩子。”
狼狈的女人恶毒微笑,毫不遮掩地吐露自己的阴谋。
她听到玄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好了,我的棋局已经布完,接下来就等入局之人如何落子了。辛枝闭了闭眼睛,准备等待自己的命运。
忽然的,她感受到了腹部暖融融的温度。
——真可笑,又毫不意外地,这个敌对的神,还是救了她。
*梗概*
辛枝在辛梓死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她明白能牵制自己的人已经去世了,接下来可以照常施行她的计划了(即伤害这个象征着周氏未来气运的嫡系血脉),于是喝下了打胎的毒药,但是混合了神血的孩子太过茁壮,于是她只能自己剖开肚子把孩子挖出来,丢在一边。玄君在她做完这一切之后才赶到,辛枝逼他用大力气救这个孩子,并且告诉了他这是他的孩子,玄君恨死她了,但还是给她治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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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里的时候总担心你们会觉得辛枝太过恶毒了,但是想想,最开始大纲里辛枝也不是个纯洁无瑕的好孩子,她有野心,没底线,是那种常见的阴谋家角色,只不过恰好是主角阵营的女孩子,她对家人还有温情的一面。怀上这个孩子就是为了利用,而不是带着爱情得到孩子又因为失去孩子黑化或者因为被男人欺骗而黑化的倒霉女配,爱情是她野心之路上的调剂品,但不会是她的目标,尝试写写这样纯粹野心家的恶女还挺好玩的,但是扯到孩子感觉有些宝宝可能会觉得不舒服。
基友:草……剖肚子,好刚烈一女的,然后玄君救这娃耗了能量,打不过辛秘?
不光这样哦(神秘微笑)。
(但是你们也不要猜的太发散!之前我就发现了,每次出谜语给你们猜,评论里的答案都飞散得很,结果我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反而有点索然无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