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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微面色微赧,默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这话也就秦怀鹤说得出来,关键是还有人捧着他,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气人。
    她扯着安全带,垂眼扣上卡槽,一抬眼正好迎面撞上他的目光。
    一秒两秒三秒。
    言微终是不敌他面皮厚,率先移开眼。
    秦怀鹤解开袖口,往上卷白衬衣,不急不缓地问:“我是不是变老了?”
    言微:“……”
    他偏过头看她,“最近天气干燥,你买的洗脸巾用完了,毛巾一擦脸就痛。”
    言微无动于衷,视线平直对着前方。
    秦怀鹤定了数秒,一个清浅的气声,“言微,你看看我。”
    她这才转头对上他,面色平平淡淡,“你都快三十了,还不该老吗?”
    秦怀鹤指尖在方向盘上轻叩,压了压唇线,“不是该不该,岁岁还没到一岁,我怎么敢老,到时候她上中学,我去学校接她,别人还以为是爷爷。”
    言微绷着唇,默了片刻,“没关系,谁都会老,就算看起来像爷爷,也不会不给你接。”
    秦怀鹤咬了咬腮帮子,齿缝挤出几个字:“没良心。”
    言微面朝窗外,不搭他的腔。
    车子启动,缓缓开入车流里,很快就上了高架桥。
    暖黄,湖蓝,橙黄灯带交织,渐变过渡,高架下,车尾灯连成了一条金色灯带,延绵看不见尽头。
    秦怀鹤的手机弹出一条微信信息。
    他瞥了一眼,是言微发给他的。
    手一伸,半道又顿住了,他再一瞧,心顿时凉了半截。
    是一个链接,后面还跟了一句:
    【洗脸巾。】
    他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面色沉了下去,“光知道占我的便宜。”
    一路无话,到小区的时候,还没到九点。
    言微:“你停路边就行,我还要买点儿东西。”
    秦怀鹤靠边停车,待她下了车,他二话不说就把车开到车辆出入口,车窗降下一半,那保安对他印象深刻,立马站得笔直,给他行礼,“秦总晚上好!”
    秦怀鹤略微点头,“辛苦了。”
    “不辛苦。”
    言微原地看了看,往小超市走去。
    这个时候,岁岁可能还没睡,他到这里了,想进去看一眼也无可厚非。
    秦怀鹤停好车子,院子的门半敞着,他伸手推开了。
    桂花扑鼻,甜得腻人,把院墙下的柚子味儿都盖过去了。
    这会儿他得了闲心,就着那盏橙黄壁灯,瞧了瞧腿边葱绿的海芋,还有肆意生长的鸳鸯茉莉。
    他唇边微微向下撇,寻思着是不是言微养的,怎么长得这样野蛮,连路都要霸占了去,他院子里的花草有专人打理,总是过于规整精致,不如这里有人气儿。
    身后有了动静,他转过身,在昏黄的光线里和轮椅上的言成明四目相对。
    两个男人面色都有瞬间的僵滞。
    秦怀鹤唇线轻拉,朝言成明走过去,“爸。”
    这一声脱口而出,叫得十分自然,秦怀鹤心神有些恍惚,他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言成明的时候,也没有叫得这样利索。
    好像他并没有和言微离婚,时间流逝,他和言成明过成了家人。
    这个想法一瞬即逝,还是让他有些汗颜,若是被言微知道,只怕要说他臭不要脸了。
    “您去哪儿回来?”
    言成明唇间动了动,“去转转。”
    秦怀鹤往他身后,抓上轮椅,推着他往里走,“我和言微去给您看移位机和护理床了,明天送货到家,把那旧的换了。”
    言成明的脖颈僵硬扭了一下,“不用换。”
    “换了吧,现在的东西好用。”
    言成明没再说话。
    进了家门,一楼没有人,隐约听见二楼保姆的说话声。
    “岁岁呢?”
    言成明往楼梯看了一眼,“洗澡呢吧……”
    秦怀鹤兀自把他推到沙发前,弓着腰背,挑拣茶几上那几个遥控器,“您看什么电视?”
    言成明:“我不看。”
    秦怀鹤看向他,“看吧,睡那么早做什么,才九点。”
    言成明不言语了。
    秦怀鹤摸索了下,他已经好多年没看电视了,平时习惯用语音助手听新闻,电视上的类目多到他无从下手。
    他在电视剧和电影两个选项中一来一去,“爸,你想看什么?”
    言成明脸上的老褶子微动,“随便你。”
    秦怀鹤看他一眼,最终选了一部港片,扫.黑反.腐的。
    他印象中,言成明说话有些磕巴,但现在发现并没有。
    秦怀鹤沉进沙发里,白衬衣拉扯,腰间堆出一节节褶皱。
    电影开局有些平淡,两个男人默默无言。
    保姆抱着岁岁下来了,看见秦怀鹤,有些吃惊,“爸爸过来了?”
    秦怀鹤站起身来,对女儿伸出双臂,唇边泛起了笑,“来看看岁岁。”
    他愿以为岁岁会像以前那样,抱着保姆不搭理他,谁料到岁岁看见他,在保姆怀里晃动双臂,蹦着小屁股,对他咯咯咯笑。
    她突然这么热情,实在出乎秦怀鹤意料之外。
    他有些受宠若惊,抱过女儿,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今天愿意跟爸爸了?”
    她才洗过澡,带着小婴儿的馨香软糯,抱在怀里,让人心尖软塌塌的。
    岁岁的小胖手摸上他的鬓角,又抓上他下巴的青茬。
    保姆阿姨说:“在外面她就粘人,在家里她高兴,这是欢迎爸爸来找她玩儿呢。”
    秦怀鹤咽一下喉,嘴巴挪过去,亲亲女儿的小手,胸口有难以纾解的情绪。
    再一扭头,言成明正含笑看着岁岁。
    阿姨去泡奶了,他把岁岁放到沙发扶手上,挨着言成明,“外公在这里。”
    岁岁的脚丫踢着言成明的轮椅扶手,她的劲儿不小,把言成明的手臂都给踢下去了。
    言成明笑了,“就是调皮。”
    秦怀鹤也笑,“像个男孩,皮实。”
    言微就是这个时候进来了,看见这副场景,面色一僵。
    秦怀鹤略一扭头,与她无声对视。
    言微默默拐了个弯,把手里的水果放到餐桌上,跟阿姨说话。
    “泡一点就行,我来弄她睡。”
    “知道,你先去洗澡吧,她看见你就洗不了了。”
    “嗯。”
    阿姨给秦怀鹤倒了一杯水,笑着说:“家里还有茶叶,你要喝的话,我去泡一杯。”
    秦怀鹤:“不用了,你忙你的。”
    “那你坐一下,我把她抱上去睡觉了。”
    秦怀鹤往后看,已经没有了言微的身影。
    心里空寥寥的,着实有些难受。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属猫的,脚步那么轻,一眨眼就不见人了。
    他虽不是客人,好歹也和他说一句话再上去。
    电影到了中段,正是最精彩的时候,主角被人拿枪顶着头,剑拔弩张。
    “爸,我走了。”
    言成明视线从电视上移开,落到他脸上。
    他顿了下,笑说:“得空我再来。”
    言成明并不留他,点头。
    秦怀鹤打开车门,翻找了一阵,总算找出了一个打火机,他倚着车身,垂首贴近那火苗,橘色碰上烟,一闪一闪,点亮了深幽的眸。
    三楼西面亮着灯,可以看见保姆阿姨的影子,二楼却是黑幽幽的,一点光亮也没有。
    他吸了一口,嗓子眼有些涩。
    言微正抱着女儿睡觉吧。
    岁岁还会不会咬她?
    她是不是生气了,吓唬女儿要打她?
    当初风水先生说过,他那栋渐青湖独栋,风水一绝,他不像王北雄那样迷信风水,听听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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