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开车呢!滴酒未沾。”谭子铭翻了个身,沉重的身躯趴在厚厚的棉被上。
她起身走到窗前,冬日的微风从半开的窗户中钻进来,轻拂着她的脸庞。
“同学们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你?”她笑了笑,“也对哦!优等生的待遇总归是不一样的。”
“苑姈,”他柔声唤她的名。
“嗯?”许久未见回音,她又问了声:“怎么啦?”
“没事了。”谭子铭把到唇边的话语咽了回去,“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好,晚安。”收线前,苑姈照例隔着无线电波献上一记睡前道别吻。
她的春节假期到正月初七才结束。
趁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前一天的苑小珑特意提前向水哥借了一辆半旧的微客小面包,计划在大年初叁一早,等安妮从乡下归来,仨人一起自驾去某5A级风景区游玩。
返程的决定是临时变更的,因为前一晚那一通令她心潮澎湃又让她寝不安席的电话。
苑小珑沉默不语地把苑姈送到了汽车总站。九天前,这对双胞胎也是在这里久别重逢的。只不过,团聚与离别的心情总是有着天壤之别。
姐弟俩像上回那样紧紧拥抱、依依惜别。
“你快回去吧!”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发车时间快到了。
“家姐,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幸福。”他放开她,努力挤出了一抹灿若千阳的笑容。
苑姈在苑小珑的眼睛里晃了晃神,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无比坚定地说:“会的!我答应你。”
这些天来,她什么也没说,他也就什么都不问。但他切切实实再一次目睹了姐姐坠入爱河时的模样,她的喜怒哀乐,正被另一个男人时刻牵引着。他唯有在心中祈盼,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是她命中注定的良人。
她一路小跑着进了站,验完票后攸地转身,隔着透明玻璃和熙攘的人流,冲他用力地挥了挥手。
“别送啦!快回家去。”距离太远的缘故,她只做了口型没出声。
“你进去了我就走!”他也学她,用哑语沟通。
接收到信号的苑姈笑靥如花。她和弟弟隔空对望了两叁秒,尔后就头也不回地上了车,留下苑小珑一人呆呆地杵在原地,许久许久。
Z城,撒欢了一天一夜的天空总算放晴,拨云见日之下,气温也友好地回升了两叁度。
“我看你昨晚没睡好吧?要不你先上楼补一个回笼觉?中午吃了饭再回去也不迟嘛!”叶红梅追到玄关处,一面碎碎叨叨,一面又顺手把儿子的手提包和车钥匙递给他。
“妈,你这就叫‘口是心非’懂么?”谭子铭咧嘴一笑,“放心吧!等你回了S市,我就会抽空去看你的了。”
一坐上车,他就给苑姈发去了一条微信,紧接着打开手机导航,设置好路线就朝着目的地进发。
事实上,苑姈所不了解的是,不喜热闹的谭子铭对于同学聚会这类活动向来不热衷。过去那些年,他之所以每一年都出席,还是在明知不可能见到她的情况下。只因在那个场合里,看着几十个曾经并肩学习、共同成长的伙伴们,尤其当他们中有人主动提起她时,他才能更好地自我说服那个女人真实地存在过,并且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随着时光的推移,对她的思念泛滥成灾逆流成河,对她的恨意却从不会如雨后春笋般与日俱增。一年365天里,唯独这一日,他允许自己短暂沉浸于过往,缅怀已逝的青春、祭奠刚冒新芽就枯萎的初恋之花。
畅叫扬疾的酒店大厅里,他常常一个人默默地择一角落,安静地端着酒杯,时不时地抿上一口。对于主动过来敬酒的人,他几乎来者不拒。
哦对了,那一天也是他唯一能无条件容忍自己烂醉如泥的日子。
好在,从前不堪回首的一切种种都留在了昨日之前——他终于等来了那一艘原本以为不会靠岸的船只,此时此刻,正稳稳妥妥地停在了他的心尖上。
然而这些话,都是他深埋于心、从不曾对她说出口的。
苑姈回到S市的家中时约莫上午10点半。
她放下行囊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趟菜市场,买了今明两天的肉菜。
接近晌午12点,也不见谭子铭的身影。
她取出手机,拨打了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到哪儿了呀?路上塞车了吗?”
“没有啊!一路都畅通无阻呢!”
苑姈瞥了眼开着的电视机,屏幕上正切入午间整点新闻播报,播音员机械地念着要点预告。
“那为什么都这个钟数了,还没到家的?”
被这么一问,谭子铭迅速反应了过来。
“难不成你现在就在锦绣城?”
“对呀,我提早回来了。”顿了顿,她又小声咕哝:“我挂住你,就买了今天最早的车票回来了。”
语毕,一丝甜蜜的苦笑传入耳中。
“不会吧?谭子铭,你……”
“嗯!”不等苑姈把后面的话说完,谭子铭就默认了她的猜想。
“我马上回去!你不用等我,饿了就先吃饭。”
“你觉得大过年的,我会舍得让你吃冷饭剩菜么?”她撇嘴埋汰,最后还不忘贴心叮嘱:“别着急,小心开车,安全第一。”
收了线,谭子铭望了眼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标牌,上面显示着距离北城所在的地级市还有80km的路程。
黑色虎翼在前方二十多公里的出口下了高速,随即立刻调转车头,快马加鞭地向着S市所在的方向奔。
当他风尘仆仆地返家,推开家里的大门时,整间屋子安静的只剩下年轻时期的影帝梁朝伟和歌神张学友在电影《东成西就》里的搞笑对白。
谭子铭半蹲在沙发边上,不动声色地窥视着苑姈静美的睡颜。不知不觉中,菲薄的唇角微微扬起,就连两道浓眉也在不知不觉中泛起涟漪,弯弯的,像极了悬挂在皎洁夜空中的上玄月。
“你怎么还有偷看他人睡觉的癖好?”睡美人猝不及防地睁开了双眸,眼底有当场抓包恋人的得意。
“你不也还有装睡的嗜好么?”他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以掩饰被抓先行的小窘迫。
苑姈裹着被子,慢腾腾地坐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同时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吧!”谭子铭说着站起身,“我去炒菜。”
“你先冲凉去吧!你不是有洁癖吗?换洗衣服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说话间,她已下了地,朝着厨房走去。
见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她又猛然回头,再次催促。
“快点去啊!我饿了。”
“你该不会……在暗示想和我做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吧?”谭子铭坏笑着挑了挑眉。
“你信不信我现在只想揍你一顿?”苑姈轻哼一声,没好气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