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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清晨的阳光铺洒进房间,刺痛了山本裕太,许虎的眼睛。
    山本裕太抬起胳膊将阳光遮挡住,赫然发现那个向来像小猫一样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妻子不见了。
    低度的红酒本不醉人,奈何伊人情意绵绵。
    究竟是为什么,昨天夜里,两个人都醉了,是真的醉了。
    一夜阑珊缠绵,久久地不舍得和彼此的身体分离,久久地搂抱,终究是太过疲劳,沉沉地睡去。
    向来端庄贤淑的妻子为何昨天夜里时而狂野,时而温柔,时而魅惑,尽情缠绵。这本不该是那个原本的她,原本的她向来是一只乖乖的小羊羔,一只从不知道什么是主动的小羊羔。
    山本裕太抓起衣服,套在身上。
    山本裕太边穿衣服,边朝门外走去。
    “杉浦——,杉浦——”山本裕太唤道。
    平日里这个时候,贤淑的她都是将精美的可口的早饭摆放在桌子上,等待着自己和孩子们洗漱完毕。
    想到这里,穿戴好的山本裕太朝楼下走去。
    宽敞明亮,干净整洁的客厅里空无一人,穿过客厅,山本裕太朝饭厅走去。
    三个孩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摆放着温馨可口的早饭。
    看到三个孩子端正的样子,山本裕太微微笑道“好笔直啊——”
    说完,山本裕太朝厨房走去。
    不等山本裕太的手碰触到厨房的门把手,年纪最小的山本理恵子说道“妈妈走了——”
    山本裕太吃惊地转过身来,望着山本理恵子,道“你,你在说什么?”
    山本理恵子转过身来,望着站在厨房门口的山本裕太,委屈伤心的泪水滑落下来。
    小嘴瘪瘪起来。
    “妈妈走了,妈妈去坐大轮船了,大轮船去东北了——”山本理恵子说道。
    山本美树哭道“妈妈说这也许是最后的分别,此生或许不再见,希望我们能好好的活下去——”
    山本裕太难以置信的看着三个孩子,摇头道“不,这不是真的——”
    穿着背带裤,手中拿着一个玩具的山本茂久哭道“妈妈说,有一个阿姨会来接我们去一个新家。”
    “不——”山本裕太大吼道,飞快地冲向房门。
    在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山本裕太一阵恍惚,房门外站着数人和数辆车。
    那个站在房门处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自己心底最柔软处爱着的那个女子,那个永远抹不去的童年妹妹。
    “水芸——”山本裕太哽咽道。
    身穿旗袍的孟水芸从女士小坤包里掏出一封书信,道“这是我最亲爱的妹妹杉浦给你的书信。”
    山本裕太抓过书信,快速展开。
    “裕太,我亲爱的丈夫,我此生最挚爱丈夫啊,也许这是最后的分别,也许我的生命终将不在,但请你坚强,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一个骄傲的人,用我们努力洗刷我们身上的罪恶,让我们的孩子们为我们骄傲,希望我们的孩子今后可以挺直了脊梁,大声地说自己的父母是堂堂正正的人。希望我们现在悔悟还来得及。
    我去寻那曾令我骄傲无比的老父亲了,就在不久以前我还时时地以他为骄傲,我无数次地对我们的三个孩子讲述着他们的外公,一名优秀的杰出的医学专家。但我却不知道在医学的幌子背后是罪恶的生化武器的研制,我更不知用于研究这些恶毒武器的试验材质竟是普通的中国平民和战俘。
    上帝是看着我们的,曾有的罪恶终究会报应到我们自己身上,或是我们的后代身上。为了罪恶之花不盛开在我们的后代身上,不盛开在日本本土上,我要做一个母亲的努力,一个妻子的努力,一个女儿的努力。
    我要用我的努力让我的儿女堂堂正正的做人,我要我的丈夫摆脱日本间谍组织的控制,做一个有民族气节的中国人,我要我的老父亲停止残忍的手术刀,做一个真正的医学专家。
    我是如此爱着你们,以至于我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我该如何讲述我的爱呢?
    或许是最后的别离,又如何呢?我们的爱会传递给我们的孩子身上。
    水芸姐是真正的大爱之人,或许这就是你深爱着她的缘由吧。她是一个真正有品格的人,我和你一样,深深地爱着她,她是千千万中国人的一员,我爱我的国家,我也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我的第二故乡——中国。
    我是如此爱着你,我的丈夫……
    ——你的小羊羔杉浦。”
    “啊——”山本裕太仰天狂啸。
    就在山本裕太要冲下平台,冲向街道时,一个满脸刀疤的老者从一辆汽车里走了下来。
    老者正是许家禾。
    “她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她是一个真正的日本人,一个有着高洁品格的日本人。”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山本裕太疯狂地冲进一辆汽车,大手用力扭动着车钥匙。
    孟水芸转过身子看着坐在车里的山本裕太,道“你真正爱着的女子正是她,一个有着最纯净最高洁血液的女子,你深深地爱着她,你没有发现吗?”
    坐在车里的山本裕太愣住了。
    如此的心痛,如此的难以自持,这不就是爱吗?
    从恍然中明白过来的山本裕太眼泪涔涔地落了下来,道“谢谢,希望一切没有晚——”
    说完,汽车像箭一样地穿射出去。
    山本理恵子、山本茂久、山本美树,三个孩子手拉着手走了出来。
    三个孩子仰起头来,看着朝自己不断走来的孟水芸,道“您就是妈妈说的那个最爱我们的人吗?”
    孟水芸蹲下身子,将三个孩子搂抱在怀中,哽咽道“最爱你们的人永远是你们的妈妈。”
    三个孩子哭泣起来。
    紧紧地将三个孩子搂抱在怀中,孟水芸道“虽然阿姨不是你们的亲妈妈,但阿姨却是你们的妈妈最好最亲的姐妹,阿姨是永远爱着你们的大姑姑。”
    “大姑姑?”三个孩子带着泪花,诧异道。
    孟水芸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就是你们的爸爸的亲妹妹,我就是你们最亲的大姑姑,我是永远爱着你们的大姑姑。”
    三个孩子搂抱住孟水芸的脖子,哭道“大姑姑——”
    许家禾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难过不已。
    ……
    上海长桥码头。
    彻底控制了上海海域的日军严密地盘查着来此乘船的中国百姓。
    一个个日本兵手持长枪走来走去,不断地有中国百姓被当做抗日分子抓走。
    火车站难民如潮,拥挤不堪的火车不是谁都能挤上去的,也不是每一辆火车都能安全地离开上海火车站,随时都可能在离开的瞬间被日本轰炸机炸飞。
    即使火车能顺利离开上海火车站,也常常会在中途被敌机丢下的炸弹炸成火海一片。
    无奈下,有百姓将目光投向被日军控制的海域码头。偶有幸运的中国百姓能顺利通过日军的盘查,坐上离开上海的轮渡。但是贫苦百姓又有几人能买得起昂贵的大轮渡的船票呢?
    不是每一个长相平和的人都会顺利过关,只要有一眼看不顺眼,都会被日军以抗日分子抓捕,随之是射杀。
    逃难的路啊,血迹斑斑。
    “你的,什么的干活?”一名日军小队长走了过来,用长枪指着一名身穿高贵衣裳的女子,道。
    女子衣着如此靓丽光鲜,仪态如此大方,足以见到女子有着显赫的家世。
    女子看着朝这边不断走来的日军,淡淡地用日语说道“我是藤原杉浦,日本军医大学藤原教授的女儿。我要去满洲国看望我的父亲。”
    “藤原教授?”众多日本兵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个穿着高贵的女子。
    “是的——”
    “哦——原来是藤原将军的女儿,啊,在这里见到藤原小姐,真是无上的荣光啊,藤原将军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骄傲啊——”众多日本兵用日语赞美道。
    藤原杉浦嘴角微微动了动。
    该如何评价自己的老父亲呢?这个给中国百姓造成了无数苦难的老父亲却被众多日军奉为神明,被日军所敬仰。
    众多日本兵提起藤原杉浦随身带着的行李,弓着腰,恭敬地将藤原杉浦领到轮渡的旋梯上。
    在日本小队长的引领下,藤原杉浦走上轮渡,走进高级的贵宾舱。贵宾舱里坐满了大量的在满洲国任职的日军的家眷。
    一个个身穿和服的女子朝藤原杉浦微微点头。
    藤原杉浦亦朝这些女子点头。
    有谁知道自己和这些女子前往东北的目的是不同的呢?
    透过轮渡的窗玻璃,藤原杉浦朝外望去。海鸥在轮渡四周盘旋着,似乎在找寻着可以吃的东西。
    突然,藤原杉浦的目光停滞了。
    那个在人群中不断地冲撞,不断地朝码头跑来的男人不就是自己此生最爱的男子吗?那个自己深深挚爱着的丈夫吗?
    藤原杉浦抓着丝巾,将脸庞掩住。
    突然,无数海鸥兴奋地朝水面冲去。轮渡开动了。
    别了,我的丈夫,我此生的挚爱,若有来生,我依然要找寻到你,因为我是如此爱着你……
    山本裕太在码头上疯狂地奔跑着,追着轮渡疯狂奔跑。
    轮渡终究远离了码头。
    山本裕太将胳膊高高伸张,疯狂地大喊道“杉浦,我爱你——我最爱的妻子——”
    轮渡的开动声,翻滚的海浪声将这爱的真言湮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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