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的纸张上,全是她的画作,每一张都被母亲好好收在铁盒里,搬了几次家,妈妈都带着。
她随手翻开,甚至连她小学时的画都有。
坐回椅子上,她开始一张一张的查看。
初中画的素描石膏像、速写、静物、国画大公鸡、国画白描的秦始皇……
她用水彩笔涂的完成度很高的灌篮高手临摹画,水彩笔加国画技法完成的花仙子……
小学时画的简笔画,圆珠笔画的樱桃小丸子……
最后,她捏起压在盒子最下层的一个泛黄的本子。
打开后,里面有圆珠笔勾勒的歪歪扭扭的小鸭子,这是幼儿园时,母亲教她画的。
就是因为她画的这个小鸭子,妈妈笃定她有绘画天赋。
华婕盯着歪歪扭扭线条勾勒的扁嘴兽看了好半天,忽然笑了。
翻开这个小本子,后面还有歪歪扭扭的小鸡、小桌子、小电视……所有童年时入她眼帘的事物,都成为她的模特。
还有她画的鬼一样的白娘子,和奇怪的难以分辨的图案。
心跳砰砰砰纷乱,她面红耳赤,眼眶发热。
又将铁盒里的画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心底里对绘画的热爱,再次重燃。
在这个时空中,她再次找回了几乎被她遗忘的初心。
对画画的初心。
第9章 神秘转校生
周二早晨,华婕很早到学校,她将昨天晚上回家时帮同学画好的小画和设计好的签名从书包中拿出来,跟书本一起放在桌上。
班主任忽然让男同学在靠窗第一排前又摆了一张桌椅。
他们班座位共分成八列六行,八列也可以说成是四列,因为同桌两人可以算作一体。
这个被安排在与讲桌平行的靠窗座位却只有单蹦一个。
华婕怔忡了会儿。
那个位置属于她高中的暗恋对象。
阳光清新,洒在那张孤零零的绿色桌子上,记忆中有一个特别高大帅气的男同学坐在那儿,时常撑腮迎着阳光眯着眼,一边看着窗外发呆,一边转笔。
她记得沈墨就是开学第一周转过来的,看样子就是这几天了。
出神几许,她忽然摇头哂笑。
自己母胎单身二十几年,暗恋的人倒是一个接一个。
虽然沈墨是她最后一个现实世界中的暗恋对象,但她后来做了追星女孩……
挠挠短发,她有些汗颜。
自己真是胆小,大概被余同霖和卞颖折腾的有点ptsd,总觉得暗恋和喜欢别人是件特别危险,特别没面子伤自尊的事儿。
书本铺开,铅笔握在手里时,忽听女生们凑到前排,对着靠窗那个孤零零的‘光荣座’八卦了起来:
“我听说是二中转来的。”
“二中好像早就开学了,他们有军训,我们没有。”
“嗯,好像是个小混混,据说是把两个教官和两个男同学给打了,被迫转校。”
“这么可怕?”
“嗯,据说长的可吓人了,我初中有朋友念二中,跟我说那个男同学属于那种……你看他一眼,都会害怕的哆嗦的类型。”
“啊?我坐在他后排诶,这可怎么办啊?”
“他是男生,不会揍女孩子吧?”
“那谁知道……”
“不过听说他家超级超级有钱,住大别墅,开豪车的那种。”
“肯定吧,不然能转学转的那么轻松吗?”
“咱们学校择校费好像也挺贵的。”
“有钱的混混,不是更无法无天……”
华婕撑腮有些恍惚。
原来沈墨转来一中前,大家是这样看待他的呀。
不过好像,她那三年也很害怕他,虽然他好像从来没打过女同学,但她也不敢跟他说话。
记忆中,唯一一次他们有对话,好像是有次她上课迟到,从走廊一通狂奔冲进教室,结果正撞在他硬邦邦的背上。
当时她吓死了,以为自己居然撞到沈墨,一定会被杀掉。
结果他只是冷漠的回头看她一眼,然后伸手压了一下她头顶,又用那只手比了下自己腋下,淡淡留下句“小矮子”,就又溜溜达达迈着遛鸟老大爷般的步子,走回自己与讲桌平行的独个零排特座。
华婕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情绪,红着脸在脑内疯狂尖叫两个内容——
“我身高在班内排中等,一点也不矮!!!”和“沈墨手掌压了我头顶!啊啊啊啊他摸我头!”
她因此面红耳赤了整整四节课!
没谈过恋爱,又向往爱情的青春期少女真可爱……
华婕唇角溢起笑意。
悄悄收心,她打开数学书,开始预习今天要学的知识。
右手则握着铅笔,仍无意识的在废纸上练习排线,这是她从小学画养成的习惯。
随着废纸上由长短一致的横线、竖线、左斜线、右斜线组成的小方块越来越多,随着数学书页被翻过,那个上一世在她记忆中始终遥远不可及的高大身影,逐渐模糊成了无数个数学符号。
……
早读时同学们已到齐,华婕去给自己倒水喝时,同桌景年悄悄探头看了眼华婕桌上的废纸。
一张纸上几乎被短直线布满。
只见每一组排线,直线都长短一致。
且每两条线之间的距离都完全一样!
景年微微咋舌,他是学画画的,完全明白其间难度。
怎么可能手这么稳???
这得需要多少时长的练习?
华婕倒水回来后,他若无其事收回视线,用书挡出一个空间,拿自动铅笔试了起来,发现自己即便专心致志画,都做不到这一点!
他尝试排线的手逐渐暴躁,手下用力,线条划破纸张,撕裂出丑陋的伤口。
余光扫见华婕一边跟着早读念语文课文,一边又拿起笔在纸上划拉了起来。
线条仍旧笔直,排线仍旧完美……
“……”
日!
华婕是从出生起就开始画画、会拿笔起就开始画画的变态吗?!
……
从昨天开始,华婕就一直在思考画画的事情。
她发现,无论自己上一世被画画和买画的甲方折磨的多么厉害,心底里对画画的爱……仍很强烈。
可她也的确绝不想过上一世那种寂寞又煎熬的生活,在为金钱苟且的日子里,消磨掉绘画的魅力,使之变成需要忍受的痛苦事。
要想仍旧拿画画当工作,除非她能成为名家。
在2000年的当下,社会上画的好的人还不多。
但10年后她进入社会时,会画画的人才可就相当多了,20年后的画手市场更几近饱和。
除了画的特别好以及赶上红利期积累了相当人气的画手外,当画匠是非常辛苦且受折磨的。
在技术层面,华婕在大学期间笔耕不辍的磨炼,也没能使自己成为甲方不敢要求改稿的大画师。
她想,自己对绘画的认知恐怕是到了一个瓶颈期,真想上升一个层次,干画是不行了。
除非她突然灵光一现、有如神助的找到了自己独一无二的超商业超强风格。
不然就是遇到了一个能重新点亮她灵气和才气的美术界伯乐大师。
但……灵光是绝没有的,伯乐大师也碰不着。
所以,当清晨再次坐在教室里时,她已下定决心。
她要把画画当梦想去享受和追寻。
然后!
好好学习!
考清华!
找一份赚大钱的工作,养画画这个梦!
反正就是不能拿画画当工作了,当课余爱好充实人生吧。
上课前的休息间隙,她已经开始神游天外,幻想自己赚了大钱,买大别墅,坐在宽敞明媚的房间里,面朝着种满花草的漂亮花园,暖风吹起轻纱窗帘,她沐浴着暖阳煦光,在画纸上畅情挥洒。
做最独立富有的女土豪,住最漂亮文艺的大房子,画自己最想画的画。
谁要是敢对她的画指手画脚,她就昂起高傲的头颅,冷冷的、不屑的干脆利落的送给他一个字: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