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背靠着千年的老树,闭目养神片刻。
连日的奔波,让她消瘦了不少,沉着面色,连带着肤色都黑了一圈。
在她面前百米之处,是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来之前她还抱着一丝侥幸,沈行白同她认真探讨过万星相汇阵,对于夜凶而言,堪比登天的难度,没了她,根本找不到天堑入口。
奈何千里颠簸,一路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她才晓得自己大错特错。
笑话,别说对深渊底一探究竟了,他们根本连边缘地带都摸不清楚,已经在这困了五日了,因为贸然行动,还伤了两个人。
不知道沈行白同穆安他们什么时候到,南宫皱纹都愁出来了。
眼前仅有的一丝光亮被黑影挡住,眼皮未抬,南宫浑身疲累,双膝都是酸疼的,她闷声道:“让开,挡着我光了。”
“嘁”,冷嗤一声,夜影皮笑肉不笑的把手中的水壶递过去,塞进南宫怀里,嘴上不饶人的说着:“别睡了,小心树上有毒物,这鬼地方哪来的光,等从这里出去,太阳底下站个够。”
南宫倏然抬眸,瞪了夜影一眼,将沉甸甸的水壶给他扔过去,拍了拍衣襟说:“我不渴,拿走。”
夜影勾唇:“怎么,你怕我下毒不成?”
南宫冷嘲:“谁知道呢。”
“……”
没理会后面追上来的夜影,南宫大步往天堑便走去,背后是不见天日的古林,前面却透着一股阴森森的荒凉气,几乎要寸草不生。
青卓同青越正蹲在一边说着什么,看到南宫向她招了招手。
南宫快步过去,就见他俩摆弄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绳子,是来之前穆安特意叮嘱过的装备,瞥了一眼,南宫找了快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愁道:“青简来消息了没?王妃还有几日到?”
青卓摇头:“没,我们被困在这里,外面的消息断了,估摸着还得十来天。”
“十来天!”南宫叹气:“完了……”
“南宫姑娘别丧气,这几日不也没发生什么事吗,我们不会有事的,只要等着小姐一到,便万事大吉了”,青越见南宫一个姑娘,跟着他们吃苦不说,还处处拿主意,一路上能找到这,属她功不可没,因此说话便分外的客气,将手中的锁扣拉紧,青越抬头:“南宫姑娘先歇息会,再等一个时辰,太阳西斜,会有光顺着缺口进来,届时我同青卓准备下去探探。”
颓丧的神情一扫而光,南宫冷道:“不成,下面吉凶未定,不准下去。”
“没事”,青卓起身,拍了拍掌心,笑呵呵道:“来之前小姐已经吩咐过了,我俩自有分寸,再说了,身上有保命的药,下去一探就上来,不会出事的。”
“那也不行”,南宫反驳:“我来之前,我家公子也交代过了,若是拿不定主意,就等着他。”
青越:“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还得十来日呢,兆晖身边不是有人受伤了吗?也等不起。”
他们正说着,兆晖就过来了,看了南宫一眼,无奈道:“让南宫姑娘费心了,这瘴气晚上比白日里还要厉害,而且我隐隐觉得不安全,长久待下去确实不妥,所以打算今夜同青卓、青越一起下去探探。”
南宫:“这……你们知道下面有多深吗?就贸然下去?”
“正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不能坐以待毙,我探查了五日,大约有了揣测”,兆晖沉道:“在郡主来之前,若是能探到底下情况,也是少一分危险,不是吗?”
话虽如此,可真正领略过这残存阵法威力的是南宫,她深知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实在不敢轻易冒险。
见南宫犹豫,兆晖当即拍板:“上面说的的事情就交给南宫姑娘同夜影了,还有夜凶里受伤的两个弟子,也得劳烦南宫姑娘照看着点,药都给他们用了,我们更拖不起了。”
沉默片刻,南宫点了点头:“那你们小心。”
时辰一到,果然天堑边被光斜照过来,稍微能看清一点崖壁的情况,南宫再三叮嘱,看着三人下去。
夜影让弟子门看着绳子,吩咐道:“一有情况,就拉上来。”
“是。”
离他远了些,南宫独自到一旁去研究,不得不佩服此地的精妙,低声感叹:“此地究竟是何人所建,如何做到一步一阵的?”
若是可以,她真想把这里的秘密都破开。
——
不仅青简断了消息,沈行白一连几日都联系不到南宫,他们已经出了大梁边界,眺眼望去,群山环绕。
热闹的市井气息渐渐远去,穆安在京城送别了王泽明,还答应他,最迟年末一定能回来。
九方居又重新空置了,宫里也再一次归于平静,无了波澜,只是不同以往,这是一次真正的蛰伏。
一场冰雨过后,天气迅速转凉,明月在车厢吃了糕点,嘴巴塞得鼓鼓的,一抬眼,发现穆安似睡着了。
正要蹑手蹑脚的给她盖上探子,刹那间同一双冷冽的眼相对,明月吓了一跳,口中糕渣都喷了出来,吹在了穆安衣襟上。
“王……王妃。”
“吃完了再说”,穆安无奈,拿出帕子擦了擦,道:“我没事。”
“王妃怎么了”,明月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去,噎的她脸色通红,结巴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事。”
穆安心下发冷,她不过稍一闭眼,就眯过去了,或者说,就沉入了另一番场景了,还是高不见天日的墙壁,背对着她的身影,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每当她快要看清那人的面容,就被惊醒了。
青简掀开车帘进来:“小姐,到营地了。”
奚九带着人守着大齐,距离莫干山也不远,特意带了人来迎接,二话不说就同萧辞入了帐,穆安随后跟进去。
奚九才匆匆行了一礼,道:“见过王妃。”
“嗯。”
萧辞问:“大齐怎么样了?”
“还乱着,姜宇离一时半会也平息不了,之前对我们还算客气”,奚九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这两日态度淡了不少,前两日他才将边地的暴民控制住,昨日我派人去交涉,也不知道那将领眼睛是不是长在了后脑勺,一见面就动手了。”
萧辞轻敲着桌面,抬眼问:“姜宇离的人?”
“是。”
“北境呢?”
“已经驻守了,是块宝地,比我想的还要大”,一提到这个,奚九就莫名兴奋,总觉得捡了个大便宜,道:“王爷要不要带着王妃去看看?”
穆安看了奚九一眼,苦笑:“先不去了。”
“姜宇离那边注意着些,查清楚动手的是不是他的人,若是再敢挑衅,你看着办就行。”
奚九沉思,说:“我估摸着,最近大齐皇城没什么动静了,到底是母子情深,想来姜宇离也不会全然断了齐皇后的后路,定然是齐皇后同他说了什么。”
穆安挑眉:“除了姜雪那点事,齐皇后也没什么可撺掇的了。”
在姜雪这件事上,说是“深仇”都不为过,姜宇离能忍到现在,也是苦了他了。
“他不敢大动干戈”,萧辞说:“周守山呢?”
“在呢。”
“别让他闲着,派他去一趟大齐皇城,入了秋,离冬也不远了,千万不能起了战事,再小的对阵也不行,孤狼军需要休憩。”
奚九对周守山略表同情,小歇半个时辰,萧辞便带着穆安离开了。
过了莫干山,行程便能快很多,萧辞入了车厢,抱了抱穆安,沉道:“先回凉都,爹娘等着呢。”
“嗯”,穆安靠着萧辞,低声:“这次入都,也算是暗中来的,待不了两日。”
沐珣还要派人来接,被萧辞拒绝了,让许博延知道了,该节外生枝了。
加快行程,入了大凉边界,比京城暖和了很多,行了三日,便瞧见了凉都城。
青简道:“我在城外等着小姐,便不入都了。”
“也好”。
将其他人都留在了城外,穆安一行人随着夜色悄然入了城,岂料沐珣已经在城内等着了。
“哥”,穆安一喜:“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怎么能不来了”,摸了摸穆安的头发,沐珣满脸的宠溺:“你们也太快了,本以为后日才能到。”
萧辞说:“路上走的快。”
“回去再说,爹娘等着呢”,沐珣说着,看了萧辞一眼:“兆晖他们好像出事了,知道吗?”
“知道,怕是被困在毒瘴里了。”
“六殿下册封在即,陛下不会让我离开的”,沐珣沉道:“萧辞,安儿可就交给你了。”
萧辞短短怔了一瞬,微点头。
他这一顿,惹得沐珣多看了几眼,多了丝不安,唇角紧了紧,盘算着两人得寻个时间好好谈谈。
穆安忍不住问:“哥你可同爹娘说了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的事?”
“晚些时候我去说。”
“还是我去吧”,穆安笑笑,并不多做解释,只道:“正好想他们的紧,晚些时候想好好陪他们说说话。”
穆南均一不小心把王楚君绣了好久的衣裙弄脏了,正呆呆杵在一边挨骂,就听侍卫来报:“夫人,郡主回来了。”
王楚君欣喜:“安儿回来了。”
“安儿都回来了,夫人消消气”,穆南均笑呵呵的拉上王楚君的手,道:“别让孩子看了笑话。”
瞪了他一眼,王楚君道:“你还说,这裙子是给安儿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