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又做了同样的梦,再次于恍然中惊醒。
耳边热乎乎的,萧辞翻了个身,颇为慵懒道:“别怕,我在。”
深吸一口气,往萧辞怀里凑了凑,穆安带着鼻音问:“从书房回来,你就心事重重,是爹爹同你说了什么吗?”
萧辞下巴轻抵在穆安松软的发里,低声:“没说什么,问了问京城的后事罢了。”
穆安沉默半晌,双臂环在某人腰侧,指尖被烫的缩了缩,说:“不必瞒我,除了政事,爹爹肯定同你说别的了,与我相关。”
“没有瞒你”,萧辞嗓音低沉,万分认真道:“安儿,我们不是答应过彼此,无论何事,都要一起分担么?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有任何事瞒你。”
“嗯”。
“所以,安儿有什么事瞒着本王吗?”
凉都到底暖和,十月初的后夜,一点都不冷,人频繁从噩梦中惊醒,被褥都是汗意。
萧辞问完之后,穆安装着睡了,一整个后夜,都安安静静的侧窝在萧辞怀里,连呼吸都没起起伏伏,心里不由得沉了很多。
沐珣不知什么时候从宫里回来的,穆安同萧辞一大早出去,就在前院碰上了。
“爹娘在里面等着呢”,沐珣过来道:“一起进去。”
萧辞问:“不上朝?”
“今日暂休”,沐珣解释:“待会要去六殿下宫里,正好能陪你们吃个早饭。”
微一点头,萧辞扶着穆安一大步进去,就听的王楚君的话音:“辞儿昨夜说要离开一年,为何离开这么久?”
门口的穆安步子一顿,侧头呆呆的看了萧辞一眼。
看着两人进来,王楚君换上慈色,柔声:“凉都还热着,娘今日请了裁缝,送几匹好看的新布过来,也给你们量几身。”
悄然落座,萧辞笑道:“也好。”
穆安还在想着四目相对,撞在心口的那眼神,尽管你还是不经意的闪躲,还是让她心慌了一下。
萧辞为何要对穆南均说,她们要离开一年之久。
这是知道了什么不成?
短短片刻,穆安就有些心烦意乱,饭桌上说了什么,她压根没听清,直到王楚君接连唤了几声。
萧辞从桌下握了握穆安道的手,凑在她耳边温声:“想什么呢,娘同你说话呢。”
“啊?”恍然抬眼,穆安看王楚君面目忧色,连忙道:“都听娘的。”
王楚君:“你这孩子,怎么一回来就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哪有”,穆安否认,接过萧辞递过来的筷子,便埋头吃饭,鼓着腮帮子道:“我是在想,该去哪里玩才好呢。”
“今日城外就有诗会,若是得空,就出去看看,让辞儿陪着你。”
萧辞轻抿唇,说:“是。”
简单的吃过早饭,穆安匆匆拉着萧辞往院中走去,硬声道:“为何要同爹爹说离开那么久?”
“这不是怕家里担心吗?昨夜爹问起,我便随口说了”,萧辞笑着道:“说的久一些,等我们从天堑回来,本王还能带你去不曾见过的地方走走。”
胸口一噎,实在堵得慌,穆安不自觉的低了声:“真的?”
“那不然呢?”
萧辞推着穆安的双肩,同她缓缓的往院中走,道:“沈行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明日我们便能启程,安儿,本王就想着同你快去快回,等探清了你一直以来堵在心口的秘密,我就带你走。”
穆安仰头:“去哪?”
“夫人说去哪,本王就去哪,你让往东,绝对不往西”,眸子柔下来,萧辞垂眼,里面盛的热意似要奔涌出来,他说:“行么?”
——
不知道沈行白用了什么法子,还是同南宫联系上了。
“南宫同夜凶他们走散了,还有你送去的那两个青阁弟子,伤的不轻。”
穆安:“南宫呢?去下面了吗?”
“没,她一直留在毒瘴中,所有人都中毒了,怕是撑不了几天”,沈行白道:“我们得尽快过去。”
萧辞同穆安匆匆就要走,府中抓紧准备着,王楚君总觉得两人不太对劲,抓着穆南均的胳膊,琢磨道:“辞儿来的时候,连个侍卫都没多带,这又要匆匆远行,虽说是我先提的意思,可也没让她俩这般急啊?要不,你差几个人跟上,路上还能照顾着点。”
穆南均眺眼看着窗外,缓声:“辞儿断然不要,夫人就别操心了。”
“还有,不光是安儿,珣儿也不太对,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俩呢?我昨夜一夜没睡,越想越不对。”
穆南均倒也不是个粗心的人,他只是相信,孩子们不愿意说的事情,自然是心中已有了计量。
不论穆南均如何安抚,王楚君还是放不下心,叹气道:“说走就走,我去看看,别丢三落四的啥也不带。”
沐珣提前从许允珩宫里出来,身边还跟着温子俞,温子俞万年不变的庄雅,整日宫城两边跑,这段日子,愈发的清瘦了些,跟在沐珣后头进了府,微低着声问:“郡主回来了?”
沐珣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你都写脸上了,还有什么是我瞧不出来的”,温子俞说:“整日立在君前,有时候装一装未免不好。”
索然无味的笑了一声,沐珣大步往里面去,只因为身侧的人是温子俞,他才不用防备,后知后觉道:“子俞向来本着一身清,今日怎么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温子俞说:“因为是你,才说的,你对信任之人总是过于坦诚,只要熟悉你,便能从你眉眼之间洞察心绪,不好。”
“受教了,看来子俞读的不仅仅是圣贤书,韬光养晦如此之久,我差点就留不住你了”,沐珣侧头看他,咧嘴一笑:“多可惜啊?”
无奈的摇了摇头,温子俞笑着离沐珣远了一步,看着不是去他院里的路,一凝眉:“我在厅上等你,允珩有些话,托我告诉你。”
许允珩同沐珣相处时间也不短,却从未有个逾越之处,谦恭有逊,保持着本该有的分寸,当着沐珣就的话,许允珩好多心里话说不出口,总是在温子俞跟前念叨。
嘲笑了眼前的传话筒一声,沐珣走了两步又回头:“院中空凉,你一个多无聊,一起吧。”
温子俞微愕,短暂的懵了一下,随即轻轻笑了:“不好吧?郡主悄然回了凉都,必然不想让人知道,我毕竟是外人。”
“磨磨唧唧”,沐珣说他:“安儿可没那么小气,倒是你温子俞,怎么瞻前顾后的。”
自上次见过穆安一面,温子俞就偶尔想起这般的女子,况且许允珩三天两头的赞赏,不免让温子俞记在了心上,很是佩服。
同时也明白,穆安行踪不定,必然不似表面那么简单,他同沐珣相识已久,自认为对他了解有加,若府中真有一位千金自小养在外面,他必然能听到点风声的。
不该问的不问,也不多想,温子俞抬步跟上,离别在际,穆安深觉前路迷茫,可这迷茫不过沉重了片刻,就被明月打乱了。
她苦口婆心的回规劝,明月如何都不听:“王妃别想丢下我俩。”
扶了扶额头,穆安道:“要不你去问问你家主子?为何不能带你俩一起去?”
明月:“……王妃!”
“好了,你看听风都没说什么”,穆安咧嘴一笑:“就当我给你俩放个小长假,在凉都等我回来,实在不行,就帮青灵照看着百草阁,她一人忙不过来。”
听风立在一旁,面不改色道:“王妃不用管我,我会自己跟上来。”
穆安:“……”
都是祖宗,都得好好哄着。
正在她绞尽脑汁该如何把两人留下来时,外面忽地没声了,刚才还听到沈行白的话音来着。
朝外面瞅了一眼,听风道:“像是世子回来了。”
温子俞看了院中的萧辞一眼,惊色快速一闪而过,拱手作揖:“久仰大名。”
沐珣没想到温子俞还识得萧辞,愣了愣:“子俞?”
“原来如此”,温子俞微笑,一抬眼就见穆安快步出来,他后退半步,寒着眼对沐珣道:“殿下也不必同我多做解释,早知府中一直以来,都有贵客,子俞就不该打扰的,先行退了。”
“哎,子俞”,沐珣喊了一声:“温子俞!”
微回首,温子俞正好看到穆安亲切自然的挽上萧辞的手臂,眸光一缩,沉着眉轻颔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倒是沐珣被晾在了原地,他对萧辞道:“没想到子俞会认得你,是我大意了。”
萧辞似毫不在意:“没事,反正就要走了。”
“哥,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了?”穆安看了一眼温子俞远去的背影,忧道:“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别因为我俩,让你筹备的事出了岔子。”
沐珣随着他俩往里面走,说:“子俞知晓分寸,他从来不多嘴,家中有些情况,总该让他知晓的,回头我再同他解释。”
温子俞一步没歇的出了沐府,在门口微弯着腰,撑着双膝,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事情自然就想通了。
原来如此。
想了片刻,又觉得自己方才过于激动了,那声“殿下”也冷了些,怕是沐珣回头该生气了。
可沐府郡主是大梁摄政王妃的事,沐珣也没告诉他,不是么?
温子俞苦笑一声,想着——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