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受不住别人同情的目光,哪怕只是带着一点点的怜悯,她别过眼,缓缓站起身,继续道:“没想到你会寻过来,若是想问其他的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纪川摇头:“谢我什么,穆小姐言重了。”
“谢谢你的神结,或者说是同心结”,穆安半回眸,轻声:“多谢。”
她这般认真,倒是让纪川有些不好意思了,几分拘谨的交叉着指尖,抬头道:“穆小姐怎么会在萧氏,我的意思是萧家没有威胁你吧?”
穆安轻轻一笑:“你看我像是被威胁的样子吗?”
“那倒是不像”,纪川说:“穆小姐没事就好,萧家可没什么善茬,自三年前,你和萧……公子进入昆仑秘境之后,听说萧氏禁地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萧氏上层的老家伙都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为此,我也曾亲自去拜访过,得到消息,禁地一夜之间塌陷数十丈,昆仑秘境不复存在,再后来,萧氏又接连发生了几次大的变故,他们消息守的严,我知道的就很少了。”
穆安静静听着,在萧氏休养了一年之久,这三年来所发生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此刻,强迫自己装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乍现,彷佛又把她拉回了三年前,那个意外的归来,她第一次知道了昆仑秘境,天真的想着同天斗,自私又狂妄的想把那个“萧辞”带回去。
每一次,她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次次被狠狠的击倒在地,又一次次倔强的爬起来,现在想想,确实自不量力。
“穆小姐”,纪川唤了两声,才把穆安的思绪拉回来,短短片刻,究竟是怎样的往事能让人瞬间红了眼眶,叹了口气,纪川道:“这次,是打算留在萧氏了吗?”
“嗯”,穆安轻点头,道:“暂时得留在这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搞明白。”
“原来如此,所以,昆仑秘境因为你的回来,重新开启了吗?”
除了这个,纪川再想不到别的,还有什么能让萧氏上上下下把穆安祖宗一般的供着。
可惜,穆安的回答没能如他所愿。
穆安说:“昆仑秘境彻底消失了,萧家的禁地已经空出来了,之前的秘境入口不复存在,怕是以后也不会出现了。”
纪川惊愕:“怎么会?”
“若是还有机会,我也不愿意这样。”
可是,面对这一切,穆安无能为力。
坐了两个小时,纪川起身告辞,穆安身上的秘密,有些不是他所能窥探的,知道的太多反而有弊无益,他太贪恋这世间,还不想过早的离开。
想起昨夜那个奇怪的梦,纪川冷不丁的开口:“也是奇怪,昨夜我竟然梦见自己死了,平白无故的在夜里惊了一身的冷汗。”
穆安抿唇:“梦罢了,纪医生行救人浮屠之事,可不会英年早逝的。”
“我也知道是梦”,纪川神色肃然:“可这梦也太真实了,清楚了看到了自己憔悴的脸,更惨的是,双腿都断了,死之前连呼救都是从涩哑的嗓子里挤出来的,鬼知道梦里的我经历了什么,眼前分明有一抹白色的衣角,任凭我怎么拽,对方都只是冷漠的站着,像是一心看着我死一般,真是……”
纪川不敢细想,现在额头还冒冷汗,没注意到穆安神色一敛,眉间沉了沉。
打了个冷颤,纪川说:“先走了。”
穆安僵硬的点头,忍不住叮嘱他:“下辈子小心点。”
纪川当即汗毛倒竖:“……”
穆安意识道这话很有歧义,补充道:“以后若是遇见姓沈的,就躲着点,同你八字不合。”
“……”纪川更懵了,这怎么说,他也是有家族传承的隐秘人群,若要说风水八字,人生命理测算,他也是佼佼者,怎么今日还被穆安教了一手?
纪川寻思着,等他回去,定要好好算算这个“沈”字,是不是真的克他。
穆安扶着茶几跌坐回去,呢喃道:“纪川死了……”
骤然间眼眶一酸,泪水打湿了睫毛。
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吧,她哭什么。至少,这一切都不曾被她遗忘,于神秘的时空穿梭中,她获取了仅有的讯息,有关她思念至极,痛时足以撕扯灵魂的人们。
纪川死了,冷漠的立在他床前的,一定是沈行白了,他安然无恙,平安顺遂的忙碌在京城。
捂着面颊,清醒一年来,穆安第一次痛哭出声,滚烫的热泪自指缝间划落,却再也没了替她轻轻擦拭的人。
——
纪川约了穆安做下午的检查,推脱不过,等穆安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了,人声依旧鼎沸。
从不怕黑的她,现在却异常的恐惧,夜里常常被剧烈的头痛惊醒,每每都是一身冷汗。
今夜亦是如此,从床上静坐起身,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窗外柔柔的月光照进来,不用亲自去瞧,穆安都知道自己现在定然难堪,月色只会映的她面色更苍白罢了。
随手拿起旁边的安眠药,想了想扔进了地上的纸篓里,她睡够了,却又迫切的想在梦里见到日思夜想的人,除此之外,她好像别无他法了……真悲哀呢。
闭上眼,灵魂似被拉回了渊底,痛彻的震颤扼住了咽喉,叫不出来,只剩下低低的呜咽。
穆安不记得当时齐浑噩下是如何走近封灵棺的, 只记得那真是一副极美的棺椁,美极了……
但也极重,仅靠一人之力难以打开,指尖轻触,便是入骨的沁凉。
原来真的有封灵棺,真的被封在这里千年。
一滴泪顺着眼尾滑落,顺着耳骨轻轻落在枕上。
丰神俊朗的轮廓笑着站在穆安面前,分明是满身伤痕,可穆安就是被那双深情不忘的眸子吸住了。
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萧辞俯身下来,凑近穆安耳边轻唤了声:“安儿,本王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
他还说:“一起走吧,不管去哪。”
穆安再次睁开了眼,空洞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