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只是浅笑却并不答话,流彦贼心不死的又道:“我说的是真的,再说了,你们灵界中人不是向来生性洒脱不受约束的么?连你们君上都不喜欢虚文缛礼那一套,你又何苦被隐莲族姬的头衔所累?如今你这言谈行止间全然没有了过往那通生动活泼的劲头,着实是有点不可爱了。”末了,流彦还啧啧感慨,摇头叹息,表示极为遗憾之意。
此言一出,邻座的几位星君俱都忍俊不禁,而首座之上的沉渊灵君自一开始神情专注的雕琢着手中的一块璞玉,此时目光虽然没有移动半分,但嘴角似乎也浅浅的弯了一下。
饶是子歌心中一半酸涩一半震惊,缄默过后,也只能低声道一句:“殿下说笑了。”
实际上,她又何尝喜欢这些礼法节度的约束。
幼年时期,她长于隐莲族长族后膝下,上面还有八个或是睿智稳重或是风趣不羁的兄长,连最小的八世子都年长她整整六十岁,作为家中唯一的娇女幺妹,她自是踢天弄井般无拘无束的长起来的。而后来虽命途多舛,但于落花谷琰兆身边生活的那几千年,她亦是快活肆意的行云流水,日子过的天马行空好不精彩,一直到她再次冠上这隐莲族姬的尊号。
倒不是刻意骄矜自持,只不过隐莲一族承净世莲子之功才得以生息不绝,故而本是极重礼制仪度的灵族,千万年来也只出了她这样一个恣意妄为的异类,若是隐莲族人此时依旧乐业安居,她继续自在快意下去倒也无不可,可恰恰,这世间,此时只剩下她一个隐莲族人了,既是如此,她便不能不迫使自己收敛了过往那不拘绳墨的性子,端出一副知礼宜德的形容来,总不能因着她的跌宕不羁,辱没了阖族门风。
可这世间,哪有那许多的付之将心向明月,不过是一轮又一轮的春逝冬来,冷暖自知罢了。
虽是有着这些不足为外人提及的内因,但流彦这半真半假的一席话听下来,她竟也体会出了几分窝心的暖意,生出了一丝阔别已久的亲近之感。于是脸上那始终维持的恰到好处的笑容倒是莫名绽开了几分,朗声又道:“殿下说的倒也不无道理,修灵成仙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唔,殿下渴不渴,泡杯茶给你啊?”
流彦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气氛终于不似原先那般枯燥尴尬,子歌心中也蓦然轻快了许多。此时沉渊才将目光从手中那方玉雕之上抬起,对子歌道:“有件事你应该还不晓得,火灵石的下落有了端倪。”
一句话,就霎时将子歌激的荡魂摄魄,她声音中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何处?”
“咦?”未等沉渊答话,流彦便奇道:“这件事你昨晚没有告诉她吗?我还以为你此时叫她来,是要直接点将上路呢。”
瞬间,殿中四位星君的目光齐齐向她涌来,惊愕怵目,眼光如芒,那目光中所含的意味恍若有形,让她不得不稍稍低头闪避,心中叫苦连跌。
子歌:“......”
煽风点火谁能赢,流彦闭嘴行不行?
而沉渊闻言,却只是眼中含笑的瞧她一眼,那笑意轻浅的犹如湖中涟漪,转瞬便消弭无踪了。
第二十三章
沉渊一身雪衫宽袍,清贵无双,即便是身形闲散的倚靠在坐榻之上,依旧仙姿盛荣,难掩神采。他看出子歌面容上有一闪而过的局促尴尬,却并未答流彦之问,只是一挥广袖,一片仙华闪烁过后,一幅万界仙踪地理图便悬于厅中,展现在众人面前。
沉渊微微抬首,对子歌道:“看。”
子歌与众人皆抬眼望去,只见那图中以鎏金暗线为界,将天、魔、妖、鬼、凡各处切割划分,而天、魔二界之中,有一纵狭长空白之处,便是此时的灵界所在。
倏然间,魔界、灵界与凡尘界三处相交的一点乍然闪烁,似是一颗璀璨星子,荧光突现。
子歌盯着那闪亮的一点光华,皱眉不语,半晌,方轻声问:“是这里?”
“是。”沉渊清冷的嗓音自首座飘来,不辨情绪:“此处名为四旬城,城廓不大,恰好隐匿于六界交汇之处,左临魔都,右接灵山,前通凡尘,背倚招隐。”
“招隐?”星娆奇道:“君上所说的,可是那不周山碎石所化的招隐山脉?”
“正是。”沉渊随手将指间的玉雕掷于青案之上,凌空屈指一弹,一道仙华便擦着子歌鬓发闪过,力道不轻不重,却刚好扬起她鬓边几缕发丝。
子歌无暇顾及其他,目光紧随着那道仙华流转,看见那道仙光最终落在了四旬城后、峰峦绵延的招隐山脉一点之上。
“四旬城后,招隐山脉,你要的火灵石就在那了。”
子歌心绪翻涌,一看着图中那点闪耀的光芒,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言语。半晌,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来,转身,先向带来这火灵石下落的流彦颔首致谢:“谢殿下告知灵石所在,此恩子歌铭记。”在转身,向座上的沉渊躬身俯首,遥遥一拜,正色道“请灵君,准子歌下灵山,入四旬,寻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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