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冬的天儿,因为有火,倒是暖和了许多。
阿达瞅着黑漆漆的周围,压低声音,道:
“主子,幸好这农家晚上都不出来。”
轩爷侧头睨了他一眼,清冷的说:
“没几个如你,夜半还得出去找姑娘。”
“……”阿达被怼的语塞,卖力往火里添柈子。
足足烧了半个时辰,苏老拿着罗盘过来,告知他们该如何做。
几个壮年,手拿尖镐,按照老爷子的吩咐,开始挖坑。
黑漆漆的夜晚本就安静,尖镐跟地发出的声音,响彻菈子山。
足足两个时辰,五岿坟终于竣工。
轩爷撩袍跪下,郑重的磕头,说:
“爹请放心,儿子一定完成遗愿,替护国公韩家讨回公道。四位兄长请放心,小弟一定护好嫂嫂,护好我轩辕家。”
“如若做不到,我轩辕晔战死沙场,乱箭穿心,不得好死。咚,咚,咚!”
三个响头,磕的实诚,声音闷响。
身后的人也都跟着磕头。
苏老嘴角狠抽,只觉得这誓言立的太重。
祭奠后,众人起身,轩辕晔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吩咐着:
“彻底检查,确认没有火种,操近路上京。”
“……是。”阿达应下,带人去巡视。
苏老松口气,举动被轩辕晔看到,揶揄着说:
“怎么,苏老觉得本王会不听劝?”
“没有没有。小人不敢。”苏老爷子忙不迭摇头。
就是有这想法,也不敢说啊!
轩辕晔不在意,翻身上马,看着巍峨的菈子山,道:
“不管是真是假,宁可信其有。如今,轩辕家就只剩下本王一个男丁,母亲、嫂嫂们都指着呢,本王绝不能有事儿。”
“王爷英明!”苏老拱手,翻身上马。
轩辕晔往村里的方向瞅了瞅,拉着缰绳率先出发。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在菈子山,回荡了好久……好久……
……
翌日卯正,云巧的热退了,可人还是没有醒。
李郎中熬了一夜,再次给云巧把脉后,看着耿氏母子三人,说:
“要不……还是去趟县里吧。孩子的热是退了,可这醒不来就不能吃东西,没有体力不好病啊!”
云震觉得在理,看着耿氏,说:
“娘,吃过早饭我带巧儿走,你跟三霁在家听信儿。”
耿氏闻言摇头:
“不行,我也去。”
“娘,大哥那边还没回来呢。三霁腿也不方便,你得陪着。”说完,不等耿氏回应,看着李郎中又说,“李叔熬了一夜,辛苦了。”
“我没事儿。”李郎中摇头。
瞅着昏睡的云巧,道:
“虽说这丫头平日脾气不咋好,可到了真章,还是一家人,向着你们。”
“那是。”云震点头,没有迟疑。
他是哥仨中,对云巧改观最大、最快的一个。
毕竟,他亲眼目睹了银子到手的全过程。
吃过早饭,云震跟张庆山借了牛车。
回屋嘱咐母亲,让她往牛车上多铺几床被子。
牛车走的慢,从村里到县里虽然不长,但晃悠时间不短。
再给冻个好歹,更是雪上加霜。
板车铺好,云震喊来王大福帮忙。
二人吃力地把云巧抬到车上,累的呼哧带喘。
盖了两床被子,还用帽子给她把脸扣上,只留出个鼻子。
耿氏哆哆嗦嗦的从袖口掏出荷包,交给云震,郑重的说:
“这是三十两,穷家富路。不管药多贵,都得抓,知道不?不够就回来,娘再给你拿。”
云震把银子揣好,点点头,道:
“放心吧娘,我知道怎么做。”
经过昨天的事情,村里人都知道了云家的家底儿。
谁也没想到,云家婆子居然攒了那么多。
着实应了那句话:财不外露。
王大福拍了拍云震的肩头,说:
“放心去,你家有啥活儿,我就过来做。”
“多谢。”云震颔首。
揣好银子,扬起鞭子,牛车慢吞吞的往村头方向走……
……
耿氏回屋,拉开门就看见云霁扶着灶台刷碗。
瞅着他还上木板的腿,走过去抢下他手里的抹布,抻哆着:
“没好利索逞啥强,赶紧回屋歇着。”
直不愣登的话,却让云霁心里暖和。
好些年了,自打他记事儿以来,母亲就没这么关心过他。
后来妹妹长大,母亲的眼里就更没有他们哥仨。
张口闭口都是“巧儿”。
“愣着干啥,回屋躺着去,不困啊?”耿氏边说边把刷好的碗控水,放进碗架子里。
云霁摇头,憨厚的笑着说:
“娘,我不困。”
“不困就赶紧养伤,你妹子好几天没吃肉了。”耿氏不客气的吩咐。
刚刚还心暖的云霁,这会儿又凉了。
还以为经过这件事儿,母亲会变一些,没想到……
唉,想多了!
耿氏收拾完外屋地,看着仍旧站着的儿子,走过去。
不由分说的扯着他的胳膊,边走边说:
“赶紧回去歇着,家里已经够乱了,没时间伺候你。”
说话间,去了隔壁,把人送回了他跟云震的房间。
安置好后,耿氏黑着脸,又道:
“你哥遭了这么多,巧儿的病还不知道得花多少。你跟二震的亲事,再等等吧。”
“娘,我不急。”云霁摇头,脱掉鞋子上炕说,“大哥跟嫂子去了张家,咋也能拿回来点儿。先给二哥办了。”
他们哥俩今年十七,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
“你信?”耿氏斜眼看他。
云霁被这两个字怼的没有音儿,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耿氏叹气,一屁股坐在炕边,说:
“张二泉什么德行你也知道,我就纳闷了,当初订亲,为啥你也同意。明明镇上的谷家姑娘好一些,不过就是聘礼多点,我都备着了,怕啥呢!”
云霁抿唇,看着质问的母亲,叹口气道:
“娘,这事儿其实……其实……唉!那年我陪大哥去县里考试,正好看到张二泉要卖嫂子换银子。我跟大哥瞅着都生气,就上前说了几句公道话。”
“然后,你们哥俩就把这瘟神给老娘请回来了,是吧。”耿氏接续着往下说。
越想越生气,照着云霁没有受伤的腿,连打了好几下,道:
“不争气的东西,不争气的东西。天下可怜的人那么多,你们比谁都可怜,也没见人可怜可怜你们!二百两啊,要人命啊。”
“要不是巧儿,你哥还能活蹦乱跳?丧良心,有了媳妇儿忘了亲人,丧良心啊。”
边说边打,最后伏在云霁的身上,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