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娘说不让他死。”
话落，屋子里安静了好久好久。
其实云震几人也都明白，第二个他迟迟说不出口的原因，肯定是宫里那位。
如果论谁最恨他，屋里所有的人加一起，都不如轩辕烨恨他。
可轩辕烨若是跟耿氏比，那后者绝对是恨之入骨。
可偏偏耿氏让他活，为什么？
轩辕烨虽然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但还是不解的看着云巧，问：
“什么时候？为什么伯母会原谅他？”
“我娘没原谅。”云巧摇头。
耿氏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宫里那位，永远都不可能。
“那天我跟娘去新房，出来的时候，娘特意嘱咐我，如果有朝一日真的成了，就要留他一命。我当时跟你们的反应一样，觉得不该如此。可娘说：死了才是解脱，让他活着才是赎罪。”
“他活着看咱们韩家、子韧一家兴起，他活着给这两家平反，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我说他行将就木，可娘却让我用这个救他。而且还强调，必须让他好好活着、看着。”
说话间掏出脖子上戴的吊坠，云震、轩辕烨全都震惊。
滕婉柔没有说话。
柳琋嘴角狠抽，喃喃地道：
“咱娘是真恨他啊！”
云震扭头，不解的问：
“啥意思？”
柳琋笑了一下，解释着说：
“让他活着，自己抽自己嘴巴，那么骄傲的人，肯定会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又不能死，他苟延残喘，自然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为何不能死？”滕婉柔追问，“如果不想活，怎么都能死啊。就算巧儿用吊坠救了他，他想死谁也拦不住。”
轩辕烨紧锁的眉头松开，释然的笑了下，道：
“不，他不会死。他若是看淡生死，就不会去食丹药，不会追求长生不老。”
“对对对，他怕死！哈哈……哈哈哈……”
云震说完，仰头大笑。
怕死才好啊！
他怕死，就不用担心他会自尽。
到时候活着的心情有多酸爽，那就只有他自己能体会了……
……
“夫人，您别哭了。”木桃心疼的不行。
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轻拍。
她虽然没参与夫人的这些年，可想也知道，肯定不好过。
当时出事儿，挺那么大的肚子逃命，还要带三个懵懂的孩子。
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过，还要照顾三个小的……
“木桃，我后悔啊！我这么多年……我，我愧对妙语，兰莹还有萃萍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木桃听到名字，急忙摇头的说：
“看夫人这话说的，您把她们仨的孩子养大成人，一个比一个有出息，您咋还愧对了呢？”
“我就是愧对啊……呜呜呜……”耿氏不停地捶着胸口。
木桃急忙握着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
“夫人，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家里平反，四位老爷都能沉冤昭雪，是好事儿啊。您把三个儿郎养大、养好，也是喜事儿不是吗？”
耿氏长叹口气，慢慢蹲下、坐在地头。
瞅着地里的庄稼，幽幽的说：
“你不知道，我从王爷那边离开后，就带着这三个小的从新开始。我以为我可以，可谁知我不行！如果不是董成一路尾随跟着到这儿，我根本养不活他们。”
木桃咽了下口水，没有吱声。
“做饭容易，可喂鸡、喂鸭我不会。村里排外，当时来到这边买地、盖房，那族长胡立恨不得把我银子都抢走，为他所用。董成在这边一直陪了三年，知道巧儿能走、能跑，稍微知道些好赖，这才离开。”
“他走之后，我就更难了。下地干活，回家做饭，给他们洗洗涮涮。时间一常，平反的可能渺茫，我就放弃了。我对三个孩子严苛，谩骂，我偏疼云巧，逼着云霁上山打猎给巧儿吃肉，我……”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陈年旧事。
“……我，我的罪过，罄竹难书啊！”
木桃轻轻摇头，不赞同的道：
“夫人说的不对。正因为当年您的严苛，三个儿郎才有今日的独立。您做的没错，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不会怪您的。”
“可我会怪我自己啊！”
木桃握着她的手，轻声的说：
“夫人，您得往前看。看看您现在的日子，还有日后的日子。等小姐他们上京，您就去后院祠堂给四位老爷上香，告诉一下。他们在天之灵，会保护小姐、王爷的。”
耿氏深吸口气，没有说话。
不过木桃心里清楚，这是听进去了。
说不说的不重要，只要她别再自责就好。
很多病，都是从自责开始的……
……
转天，中元节。
天不亮，云震就跟轩辕烨去了菈子山。
这一次，滕婉柔不去了。
爷爷没死，她也就不用再去上坟。
等村里人纷纷去上坟的时候，轩辕烨二人已经回来，吃起了早饭。
耿氏亲自给孩子们盛粥，笑眯眯的说：
“二震，你去县里办事儿就别回来了。忙，一会儿带你媳妇儿过去，娘有木桃、香桃陪着呢。”
云震闻言顿了一下，随后笑着道：
“娘，这几日我都回来。等后期可能就回不来，但我住衙门，我媳妇儿不方便，还是在家吧。”
耿氏又岂能不懂他的意思。
刚要开口，云巧伸手搂住她的胳膊。
“娘，既然二哥、二嫂孝顺，您干啥要拒绝他们的好意呢？”
“是啊娘，就让柳，二弟妹陪您吧。等云雷有一定，我们就接您过去。”
耿氏一听这话，不住的摇头。
但看几个孩子炙热的目光，她也真是舍不得拒绝。
“好吧好吧，你们的一片孝心，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反正日后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土庄子呆。吃饭，吃饭，吃完该干啥干啥，都别在家呆着。”
故意虎着脸的样子，不仅没让大家嫌弃，反而更加心疼。
她是在不停地提醒他们，提醒他们，自己不会去给他们添麻烦。
柳琋看了眼云震，后者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自己的母亲，就算不是亲的，这么多年，也很了解。
母亲的自尊心，可是太重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