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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现在没空。
    她听虎子说了这几年的境遇,虎子如今正跟随在一个叫张成玉的人身边——做山贼。
    小虎子左右张望两眼,伸手欲扯园子到不远处的屋檐下。
    园子不耐烦的打掉他的手,“神神秘秘的,有话快说,我还有事。”
    人家都去抢粥了,谁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虎子撇了撇嘴,“园园姐姐还是这般凶。”
    “讨打是不是?”园子举手,作势要打。
    虎子忙抱头,“求女侠饶命。”
    “扑哧,”园子捂嘴笑了。
    “我就知道园园姐姐不舍得打虎子,”虎子一把抱住园子的手臂,“走吧,我的好姐姐,我们老大真的寻姐姐有要事。”
    园子见虎子小心讨好的模样,不由心软了软,“哼,谅你们不敢耍我。”
    “哪能啊,”虎子一拍胸脯,“姐姐不信别人还能信不过虎子吗?”
    少年的模样与七年前那个虎头虎脑的孩童渐渐重叠起来,园子伸手挠了挠虎子乱糟糟的头发,“姐信你。”
    虎子倏忽红了脸,松了园子的胳膊,颇有些扭扭捏捏道:“你还摸我头,我长的都比你高了。”
    “再高也得叫我姐,”园子好笑的踢了他一脚。
    “是,是,我的女侠姐姐,”虎子一蹦一跳的跑远了,“女侠姐姐,你跑不过我。”
    “谁说的,就你那点本事,看我怎么赢你,”园子话不多说,拔脚追了上去。
    一前一后,少年少女的身影渐渐远去,时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靳园园,你个丑八怪,我要回家告诉娘,你抢我糖。”小男孩眼泪汪汪,指着不远处兀自鼓着嘴巴品尝美味的小女孩控诉。
    “我哪抢你糖了,明明是拿你手中的长/枪换的,不然你把长/枪还我,”小女孩叉腰凶巴巴回呛。
    小男孩看了看手中扎着大红穗子的长木枪,面露挣扎,“我只说给你一颗糖,可你都抢走了。”
    “哼,一颗糖就想换我的长/枪,门也没有,”小女孩仰面冷哼,“你再说我抢你的糖,你就把长/枪还我。”
    小女孩伸手作势要把长/枪抢回来。
    “我不嘛,我不嘛,”小男孩见糖没了,长/枪也将保不住,呜哇大哭起来。
    小女孩翻了个白眼,“哭什么哭,你是不是男子汉,男子汉应该拿手中的枪指着敌人,对敌人说:要不我们打一架吧。”
    小男孩愣了愣,觉得女孩说的有道理,遂握紧手中的长/枪对女孩一本正经道:“我们打一架吧。”
    “好啊,”女孩摆开了架势,脸上闪过阴谋得逞的笑,“来吧。”
    说着不待男孩反悔,便如小山般冲向男孩,男孩瞬间被撂倒在地,拳头如雨点般倾泻在头上,“让你说话不算话,让你说话不算话,以后说话算话不?”
    男孩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嚎啕着大哭:“算话,算话,别打…别打了…”
    “还告诉你娘不?”小女孩早早没了娘,最不耐烦谁回家告状,扯着自己的娘来找她爹算账。
    “不告诉…不告诉,”小男孩呜呜哭着保证。
    “以后叫我女侠姐姐,不许再叫我丑八怪,”女孩又一拳打在男孩胸口。
    “女侠姐姐饶命,女侠姐姐饶命,”小男孩一会抱胸一会捂脸不知该护着哪里。
    “好了,”终于,女孩从男孩身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颇为豪气的道:“你既叫我一声姐姐,以后就跟我混,谁敢欺负你,你来找我。”
    “呜呜,”男孩被打的直哭,哪里有心思回应她…
    幼时的记忆从脑海中忽闪过,一眨眼,世事全非。
    好在,小男孩还活着。
    园子看着前面少年的背影,在破落的墙壁间穿梭,家越来越近,从前却也越走越远。
    他们最终来到了一扇破旧的大门外,少年气喘吁吁的回身,见园子气不喘脸不红,扶着门槛拱了拱手:“不愧为女侠姐姐,功夫又见长进了。”
    “油嘴滑舌,”园子啐他一口,“小时候被我打成那样,后来都不肯再唤我一声女侠姐姐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虎子甩了甩头,不欲多说这些年的经历,他上前两步,咚咚叩响了大门。
    “谁?”过了许久,门内才传来一声警惕的问话。
    “我,虎子。”
    “吱嘎”一声,苍老破旧的仿佛一阵大风便能刮倒的门从里面被人小心翼翼的打开来。
    从门缝里探出一张年轻的脸庞,看见虎子面色一喜,把门缝开的稍大了些,“虎子,快进来,老大正等你呢。”
    “园园姐,快来,”见园子站在门外打量,虎子急忙唤道。
    “你还住这里?”她记得很清楚,这是虎子的家,再回头,看看左右的邻居,满目的断壁残垣,园子目含苦涩,“多年没人住了。”
    “是啊,”虎子声音也低沉了几分,“自从七年前,死的死,逃的逃,能走的都走了。”
    园子没再说话。
    长垣府百姓都知道,在南城有一处地方,是镇北大将军麾下将士家眷的居所,这里多是孩童老人和女人,因为男人都在军中。
    数年前,因束将军遣散了大批将士,有数百人离开了此处,但仍有无数人留在了这里。
    七年前与北苍一役,仍把家眷留在这里的男人都死在了战场中,留下了众多的孤儿寡母。
    后来,长垣府守军被朝廷接管,失去庇护的他们,一时无人照拂,皆过的清苦,再后来,长垣府渐渐安定下来,这些人被四散着分了开来,因为有人怕他们闹事。
    ……
    长垣府的冬天,干燥又寒冷,土坯的泥墙根本抵挡不住寒风的袭击。
    屋中,并不比外面暖和。
    “咳咳,”年轻的男人身着洗的发白打着补丁的破夹袄,捂着前胸咳嗽了几声。
    “老大,你怎么样了?”虎子忙上前,替男人拍了拍后背。
    “不碍事,”男人瘦的皮包骨,但眼眉的坚毅仍不由让人多看两眼。
    “你就是张成玉?”园子撇嘴,暗道名字女气,又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人如其名。
    “正是,”张成玉借着屋外的光线打量园子,眼神有一刹那恍惚,“你是靳园园?靳将军的女儿?”
    园子抱拳:“是,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我就是靳园园。”
    张成玉沉默了片刻,又道:“我听虎子说,你从平江府来。”
    “是,”园子瞅了眼屋内的陈设,仅男人对面有一张凳子,她也不客气,抬腿坐了下来。
    “束小姐可还好?”
    “好着呢,”园子警惕的看着张成玉,不知他问这话的意图。
    “这就好,”张成玉长叹一声。
    “什么意思?”园子拿眼斜他,“难道你们就不怨恨小姐,你们这般凄惨,她倒是在平江府过的安逸?”
    “呵,”张成玉出神般遥望着南方,静默片刻才摇头道:“她安安稳稳的才能保证更多的人活着,若是她上蹿下跳,那还不知有多少人因她丧命。”
    “此话怎讲?”
    园子倒是好奇起来,本来她此行来长垣府是有几分忐忑的,毕竟她摸不清长垣府这边的人对小姐的态度。
    “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的命运是早就注定的,我们这些追随他的人同样也是,能用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事实。”
    张成玉淡淡说道,“苟延残喘至如今,我也不过是在等一个真相。”
    “张大哥是不是也是从战场中回来的?”
    过了许久,园子才问出这么一句。
    “哦?”张成玉颇有些意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话倒是承认了。
    “你真的是从战场中回来的?”园子有些急切,声音颤抖又夹杂着几许尖利。
    “是。”
    这回张成玉并未否认,直接点了头。
    “那你一定知道真相对不对?”园子忽地起身,一把扯住张成玉的领子,“我爹爹,还有哥哥,他们…他们…”
    园子又颓然坐了回去,她问不出口,她想问爹爹哥哥到底经历了什么?
    可他们又能经历什么?
    不过是拼死搏杀,流尽最后一滴血,埋骨在不知名的角落。
    虽时过境迁,但说起七年前的那一战,园子的心神有一刻恍惚,张成玉却红了眼角,盛着满满的悲愤与恨意。
    他对静默无语呆呆出神的园子说道:“当年,我不过是靳将军旗下的一名前锋,我记得那日也是这样寒冷…”
    屋外北风呼啸,黄土被风裹挟着吹进低矮的土屋中,苍白瘦弱的身躯里藏着一个不屈的灵魂,张成玉,拖着残破之体,整整奔波了七年,只为诉说一个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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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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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最后一案2
    平江府 西城束府
    “大伯母很不愿意看见穿云?”
    束穿云端坐在八仙桌前,把玩着桌上一套青翠的白羽瓷茶碗,似笑非笑睇了王氏一眼。
    白羽瓷珍贵,一套完整的茶碗价值百两,再看屋中的陈设,鸡翅木山水屏风,铺着白虎皮的花梨木躺椅,高低错落的花瓶摆件,无不彰显着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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