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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关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下,与袁荔真互相对视一眼。这的确是很好的方法,在场谁心里也都想过这个点子,但是,大家都是女的,这件武器用起来还是有所顾虑。叶瑾在电话里冷冷道:“宁通的女童助学基金够我晚上做个好梦了,你们照做,鬼敲门我来跟它叫道理。”
    “太狠了。”公关有点无语,自己带来的方案比起来温和得好像废纸。
    袁荔真合上笔记本,勾了下唇,“她只是在用男人一贯的方式对待世界。”
    三板斧一下,效果立竿见影,论坛迅速被瑞塔的私活和女权吵架贴淹没,柯屿全身而退,至于微博,他当了三年的顶级影星,不至于连这点场都控不住。
    与叶瑾这边的有条不紊不同,商宇集团公关部已经陷入了焦头烂额。集团前只为商陆公关过一次,那就是删光了扒他身份的帖子,外便始终无所动作,仿佛商陆并不是他们第二位少东家。这是董事长商檠业的严令,但现在,严令失效了,公关总得到直接指示,要把这件事掐灭在极度恶化之前。
    但是哪有这么简单?前有戛纳拥吻照,商陆出于对女士的关照和绅士没有第一时间严厉澄清,中有连续三天的瑞塔受情伤影响竞技状态的新闻铺垫,后有酒店亲吻额头照爆出,这怎么公关?时间线、逻辑链和证据都一清二楚,话都让网友说完了,细节也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偌大一个千亿商业帝国公关部,打过多少公关恶战,却在这件私事上束手无策。
    这是商邵下班最晚的一次,他回到家,于莎莎正在厨房为他煮面,另一个锅里煎着荷包蛋,是他最喜欢的溏心蛋。
    “都说了不用等我。”商邵从背后抱住她。
    于莎莎微微笑:“陆陆在网上都被骂成那样了,料你这个当大哥的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来,深呼吸,放轻松,没关系的。”
    怎么会没关系呢?商邵心里为她的天真怜惜。
    陆陆进娱乐圈,商檠业反对得这么激烈,不是觉得拍电影上不了台面,也不是不尊重他的梦想,而是在商檠业的人信条里,商家的数代基业胜过一切。他比谁都清楚,作为商家二少爷,商陆的一举一动、风评好坏都将关系到集团口碑,继而直接影响到股票市场的表现。尤其是,他越是有,这种关联就越是强效。
    资本市场看信心,继承人之一爆出同性出轨丑闻,这绝不是一件小事。商邵只恐怕他爸爸的担忧又要成真了。做儿子的崇敬他,但有时候还挺不爽他的料事如神的,但有什么办法?这就是商檠业之所以为商檠业的理由。
    第二天的港股交易市场,电子屏红绿瞬息万变,商宇集团股票开盘即跌。
    第178章
    商邵的车子于清晨驶入深水湾别墅,刚日出没多久,鸟都还在叫着。他侧目看了眼副驾驶的人,安抚道:“这和你没关系,你不用过度自责。”
    瑞塔长长的气息疲惫:“我只是去看看tanya。”
    温有宜已经卧病在床两天,商邵话中带到,瑞塔立刻坐立难安,丢下训练也要来探望。但现在不管是她还是商宅沿途都蹲守满了记者,任何一丛灌木丛之后都可能藏着一支高倍镜头,商邵只能用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防弹级商座驾亲自去接。
    他跟瑞塔并不熟,之前只是数面之缘,这几天还是因为公关原因才互动得多了些。
    到了商宅,温有宜得了她要来的消息,忍着头晕和骨头上的沉甸甸起身梳洗,勉强折腾出了见客人的得体模样。瑞塔心里更过意过去,想到所有的开端都是自己那一张照片,更是对着温有宜默默垂泪。
    温有宜一颗心坚挺澄澈,知道安抚她反而让她难受,索性温柔又严厉地批评她:“你要是是来找我安慰你的,还不如别来看我。”
    “我会召开发布会,澄清一切。”瑞塔掩了下脸,再抬起头时眼眶仍红,却又很坚毅了。
    “你还能怎么澄清?”温有宜咳嗽一声,“说是你自导自演的?没人会信你了,你越说话,他们就越开心的。”
    “我——”瑞塔张了张唇,商邵压了下她肩,对她摇了摇头:“就算有动作,不必急在这两天。”
    温有宜看着大儿子,脸上浮现虚弱的微笑:“就你最沉得住气。”
    “这是必然的。”商邵在沙发上坐下,端起佣人奉上的茶,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吹了吹茶汤。
    温有宜对瑞塔抬抬眼,“听听我们阿邵怎么说。”
    商邵一时之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问:“陆陆明天下岛?”
    “明天回开普敦,到时候就能联系到他了。”
    “那背后的那个人应该比我们更急。”
    瑞塔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有人设计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有谁能算到这一切吗?毕竟一切的源头都在于她鬼迷心窍拍了那张该死的照片,有谁能未卜先知算出她会做出这种蠢事继而顺水推舟地利用起来?
    “最初我也不敢确定,不过从昨晚到现在的舆论来看——”商邵说着,比他稍晚一步到达的助理敲响起居室的屏风,“邵董。”
    商邵勾勾两指,接过助理递过来的一沓文件。
    “这是数据公司对这三天舆论声量和关键词的监测统计,很有意思,不仅陆陆一人独占了75%的声量,每当这件事要沉寂时,就会相应地出现大规模新帖子。”商邵垂眸草草看了几眼,心中了然,将其递给温有宜过目,“这么热闹的戏,不是因为瑞塔,不是针对集团,更不可能是自然发生,它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商陆。”
    温有宜略翻了翻:“什么时候着手的?”
    “前天。”
    商邵做事还是沉稳,温有宜放下心,眼神都亮了些:“你的意思是,对方是为了陆陆而来的,而且特意抓住了他失联的这几天。”
    “只要陆陆可以出来回应,我们都不至于如此被动。我想对方是算好了,要急在这几天把这件事盖棺定论。”
    “是不是陆陆或者小岛得罪了什么娱乐圈的人?”温有宜问,“我听小来说,小岛也被骂了。”她自己是看不得那些话的,否则气也要气死了,全靠小来给她汇报。
    “有这个可能,”商邵点点头,“这个人,首先对于败坏陆陆或者小岛的名声是可以有所获益的,其次,他熟知陆陆的行程动向,了解这个影展的机制,最后,他也对瑞塔和陆陆之间的情感了如指掌——”他看了瑞塔一眼,绅士地颔了颔首:“请恕我的无理。”
    “这么说,一定是娱乐圈的人了。”
    “目前看是这样,”商邵想起助理提交的另一份报告,“他很小心,任务分散给市面上十几家公关公司,大小体量都有,以至于每家公司都只知道他的一部分意图,另外,所出面的身份也是不同的,我查过,五花八门,大陆的、香港的、境外的,彼此之间没有头绪,很难追踪。”
    瑞塔不解地问:“但是商陆总会有出现的一天,就算迟了,声明也还是声明,不是吗?”
    商邵温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不过,公关和舆论的战场瞬息万变,就像你在海上遭遇风浪,拼的就是一个先机。等一切盖棺定论,真相如何已经无所谓,他有没有出轨、你们到底有没有关系都不再重要,网友在这一周的风暴里获得了满足,就像狮子吃饱了大餐,要开始瞌睡打盹、和稀泥了。”
    仿佛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商邵甚至略笑了笑:“也许他们还会回过头来指责我们炒作、浪费公关资源、拿家务事来博热度。”
    “不过……”他顿了顿,思考的时候,戴着戒指的左手习惯性地搓了搓手指,“我怀疑对方目的,并不止于目前我们所看到的一切。”
    “你是说,他还有后手?”
    商邵对着窗外眯了眯眼,波澜不惊的气场里也很有威慑力:“也许,”他回过头来,再度回到了绅士温和的样貌,对瑞塔说:“所以我建议你不要轻举妄动,你有没有发现,每次你有了动向,对方都会有相应的舆论策略跟上?”
    瑞塔简直觉得羞愧了,脸都刺了一下,“抱歉,是我意气用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商邵很照顾她的感受,“你看,你见了小温,晚上喝酒散心,立刻就有媒体说你失恋,你下定决心澄清,对方又当场拿出了照片,一步一步一环一环,好像就等着你做这些事。所以这一次,你不妨按兵不动,只等陆陆下岛,赌的就是我们等得起,但对方等不起。”
    他语速和缓地分析完,继而松快氛围,调侃地说:“何况再怎么样,我想也不会比现在的局面更糟糕了。”
    “那如果对方手里还有牌,最迟明天也一定会亮出来了。”
    “确实如此。”商邵沉吟。
    集团里业务繁忙,他不可能只围着这一件事转悠,瑞塔坐他的顺风车走,情绪已经好了许多,寒暄道:“你和莎莎很相配,同样的正直、温柔、富含热情和善意,真羡慕你们。”
    只要有人提起于莎莎,商邵总是会不自觉抿着唇笑起来,那是一种从心底涌出的爱意。两人交往这么久,生意场上已经流传开一句话,说商家大少爷沉稳持重,要跟他套近乎比登天还难,但只要你和他聊起女朋友未婚妻,他就会多看你一眼。
    “莎莎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荣幸。”商邵客气地说。之前瑞塔为了澄清一事犹豫不决,莎莎隔空一句话就让她的下定了决心,今天又对她褒以如此高的欣赏,其实是很让他高兴的。
    瑞塔回忆起这段短暂的友谊也很感慨:“我和她其实早就见过,我出席过她发起的晚会,不过当时她只跟在他父亲身后社交,直到那天在深水湾外碰到她,”瑞塔合掌轻叹,“我们才一见如故。”
    商邵心里很快地略过一丝不对劲,毕竟从莎莎的口中讲出来,她们是熟识已久但交情浅浅的关系。到了瑞塔这儿,却成了交浅情深。当然,商邵社交场见惯了的,并不排除是瑞塔在此刻说场面话。
    他脸上仍笑着,附和:“这么说,你们很有缘。”
    “是这样,”瑞塔由衷地说,“我那天情绪很差,让司机在路边停靠,她刚巧帮你拿文件出来,就这样碰上了,不得不说,她简直像个小太阳,我毫不怀疑任何人都会喜欢上她的笑。”
    商邵扶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这不可能。莎莎从没有获得过在深水湾来去自如的权限,他也绝不会让她去为自己取什么文件。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随即若无其事地问:“帮我拿文件是哪一天的事?我这个记性,怪不得老是被她埋怨。”
    瑞塔觉得他分明就是在秀恩爱,大笑起来提醒道:“上周五。”
    商邵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一时之间并未说话。
    “她竟然没有和你提这件事!”
    “提了,”商邵大专方向盘,不动声色地试探:“说你是她偶像。”
    “我们一起吃了饭,”瑞塔随即苦笑了一下,“她带我去了你们常去的日料店,不过那天是我最糟糕的一天,什么都没吃,还哭了,最后还拿错了手机。”
    车急刹了,可明明是绿灯,车况通行无阻,瑞塔被安全带勒一下,商邵又平静地踩下油门:“看错了,以为是红灯。”
    他的确疲态很深,瑞塔心里再度涌上歉疚。商邵注视着白昼下的车水马龙,漫不经心问:“是那部丢了的手机?”
    “是的。”瑞塔看了眼自己的新手机,“要是不丢,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商邵早就查过那个最先拿出照片的娱记,但对方一口咬定是收到的匿名邮件,还给出示了。的确,是一个虚拟境外ip地址。
    他把瑞塔送到下榻酒店的停车场,确保她顺利登上电梯后,径自开往集团。正有会议等待他出席,也有多项决策要在下午拟定,前往中环的道路拥堵,商邵搭着车窗,手指烦躁地点了点。车子猛地调头甩尾,向反方向驶去。
    第179章
    于莎莎承袭父亲于威廉的希望,从他母校伦敦政经一直念到了博士,继而投身到了律政届,两年前与商邵重逢并热恋,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在英国事业,陪商邵定居在了香港。
    商邵是很惋惜她的才华和专业素养的,动过念头想让于莎莎在集团法务担任要职,超过了她这个资历年限所能触达的职位高度。不过于莎莎婉拒了,她好像厌倦了大企业大财团之间的纠纷,转身投入到了公益慈善事业,在社区免费担任法律顾问,为平民邻里提供法律援助和诉讼服务,同时也以极大的热情活跃在儿童育、女性权益、边缘弱势人群的人文关怀领域。
    忙起来的时候,她甚至比商邵还要忙,但她像永动机,竟还能静下心来继续钻研学术,打算在港岛的大学继续攻读第二个硕士学位,为此常去大学听课、参与社团活动、帮助导师担任助。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从商邵从家里搬出来、两人同居后,她还能谢绝住家保姆,一手将两人起居料理得妥帖温馨。她好歹也是高官女儿,做起家务来力不从心,每每不是切水果割到了手,就是做饭忘记放调料,让商邵好笑之余也加倍疼惜。
    商邵不确定她内心是否会有落差,毕竟从动辄数亿的产权纠纷案到社区里鸡毛蒜皮谁占了楼道谁外头偷人谁被侵吞社保,这当中的差距分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于莎莎却说:“还好啦,学法律的初心并不是为富人服务啊,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只有有罪之人和清白灵魂,我现在每天也觉得很充实,顺便也特别快乐。”
    这句话让商邵自惭形秽。
    两人交往稳定下来后,商邵邀请她来深水湾做客,商檠业与她闲聊了数个问题:父亲这轮调派后的下一步计划、她本人长期的职业规划、作为律师和学生,对于台湾、法国、美国的一些群众运动尤其是学生运动的经历和见解。
    一顿饭宾主尽欢气氛融洽,温有宜早就为了商邵的婚姻大事发愁,话里话外暗示开枝散叶也是他这个长子的职责,何况外界甚至有传闻说他性向异常,或者功能障碍,否则怎么会这么多年连一瓣桃花都沾不上?乍一见便觉得这个女孩子很不错,落落大方又热情嘴甜,商邵说话时常用充满爱意和崇拜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又有自己的主见,深入社区足以看出她的正直和担当,这让默默看了一席的她很认可。
    商檠业没有直接回答商邵,晚上就寝,温有宜贴进他怀里帮儿子问意见,他也仍然不置可否。
    商邵后来知道父亲的意见,是“这个女孩很擅长撒谎、善于伪装真诚”。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跟商檠业顶嘴回呛,从此以后,这段恋情变成了两人吵架的火药桶,取之不尽,一点就着。商檠业命令他分手,商邵我行我素。
    ·
    商邵回忆了一路,甚至差点与人追尾。于莎莎今天上午去了学校,下午居家做课业,见商邵忽然回家,意外之余眼睛都亮了起来:“怎么忽然回来了?刚还在走神想你,可是又想起你下午好像有会……”她娇小的身体抱住商邵,下巴轻轻仰起:“亲一下。”
    商邵抱了她一下,亲她的发顶:“下午送瑞塔去探望小温,错过了会议,干脆就推迟了,顺路来看看你。”
    “妈妈还好吗?”
    “见了瑞塔好多了。”
    于莎莎笑起来:“瑞塔这么厉害呢?”
    “嗯,她说会开发布会澄清和陆陆的交往,否则陆陆再被骂下去,就要成当代陈世美了。”
    “那很好啊,”于莎莎高兴起来,“管他真的假的,只要开了发布会,大家就会相信。”
    “什么叫管他真的假的?”商邵好笑地问,“本来就是假的。”
    于莎莎抿着唇跟他心照不宣地笑。瑞塔自己和温有宜哭诉被抛弃,还说两人在宾馆发生关系,佣人听得一清二楚,还有什么假的?如果不是商陆自己干出始乱终弃这种事,她也没这么快部署好一切。说到底,顺水推舟罢了。
    “刚好陆陆电话过来说会提前下岛——”
    “提前下岛?”于莎莎怔了一怔,“我看影展官网上,写的结束时间还是明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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