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一世,98年以后很长时间,吕冬过得浑浑噩噩。
在街面上混过,沉迷过网络游戏,挣到的钱仅够维持生活,时不时还要老娘和堂哥帮助,直到2010年之后,才醒悟过来。
不能再走老路,要致富!
幸福有多种衡量标准,富裕是基石。
但这两年具体有什么机会,吕冬稀里糊涂。
真正印象深刻的也就是大学城。
想要做什么,必须先实地调查看看。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再就是钱。
社会很现实。
家里不用指望,吕冬不问也知道家里情况。
今天7月12号,刚交完公粮不久,果园还没下苹果,家里连500块钱都不会有。
果园二十多亩地,又不产粮食,公粮也是暂借的,等下果子卖掉再还账。
公粮不能拖欠,否则后果严重。
老娘这一辈子不容易,不能再给她增加负担,十八岁的成年人,该自己扛的事就要扛起来。
大伯那边,这些年的帮助数也数不过来,都不知道该怎么还。
即便血脉至亲也不能理所当然。
未来还是要靠自己去闯,去努力,去拼搏。
小人物努力拼搏不一定能成功,但不努力拼搏连成功的希望都没有。
现实情况摆在这里,人穷,周围也是一帮穷人,谁能帮谁?
在农村,有太多人光是维持基本生活,就累到筋疲力尽。
最紧要的是先养活自己,挣到一笔起码立足的钱。
这才是现阶段最切合实际的目标。
说到底,钱是最基础的!吕冬满脑门都是要赚钱。
所以,现阶段目标,就是赚到能立足的钱,以及能在大学城发展的启动资金。
脚踏实地一步步来。
锁门去果园吃早饭,吕冬中间又上河堤看了眼,经过一晚上时间,水位比最高时下降两米有余,快要与河堤外的道路持平了。
这次洪水即将结束,只要上游不再突降暴雨,基本不会出问题。
早饭是清汤面,清水煮的面条,以酱油、老醋和香油作为调料,放上香菜末当青头,简单方便。
吕冬吃面条的时候,胡春兰在旁边开始例行唠叨:“我一早去村里换面条,听说部队下午要走,人帮咱这么大忙,咱家果子和种的丝瓜、黄瓜啥的又没熟,也没啥送的。冬子,去找你七叔借网,看能不能打几条大鱼送给部队。”
“嗯,我吃完就去。”吕冬往骨灰堂东边扫了眼,那边堆着麦收后剩余的成捆麦秆,旁边开出的临时菜地里,丝瓜和黄瓜刚往上爬秧。
家里也确实没啥能拿得出手的。
总不能送麦秆?部队又不是造纸厂。
这次水大,水库里的鱼,不知道顺水下来多少。
吃完早饭,吕冬回到村里,找七叔借渔网,进门吓了一跳。
七叔拄着铁锨,七婶抱着鱼叉,两口子正在院子里对峙。
堂屋门口,竹椅子上坐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不断把花生米扔进嘴里,兴致勃勃看大戏。
“咋了?”吕冬头疼:“这又咋了?”
虽说属于七叔七婶日常开战,但这明晃晃的鱼叉着实吓人。
七婶个头不高,人精瘦,收起鱼叉拄地上:“冬子,来了。”她指着七叔,几乎跳脚:“你来评评理,大早晨就喝酒,这一天还能清醒?”
吕建仁伸着脖子:“不喝点能有劲干活?说你没见识还不承认!”
吕冬这才看到,院子西边厨房门口摔了个瓷葫芦酒瓶,旁边有棕色酒盒子,从他这角度看过去,正好能见到盒子上的名句。
“昨夜风疏雨骤,浓睡不消残酒……”
青照酒。
“七叔,昨天不是说打渔吗?”吕冬也不劝架,这两口子整天闹,劝也没用:“走,拿上两张网,咱一起去!”
又对小男孩说道:“钉子,去哄哄你妈!一会给你逮鱼吃!”
“不好看!”钉子吃着花生米进堂屋:“没打起来……”
吕建仁扔下铁锨,喊上吕冬取了两张渔网和几个自制水袋,直奔北边河堤。
俩人选了前晚差点决堤的那段河道。
上了三角大坝,吕建仁常年打渔逮兔子,经验丰富,指了下北侧的平缓区:“这地水流慢,绝对有鱼!网空没事,等等再下。我往北去,你在这。”
吕冬低头看了眼,水位下降明显,北边无数沙袋堆成斜坡,完全看不到里面的铁鸡笼。
岸上基本空了,灯和线缆应该让铁叔收了回去,光剩下两根长竹竿。
平缓区里不少水葫芦,等吕建仁去了北边,吕冬拿来竹竿,将水葫芦挑走,竹竿下水一动,有东西噗通跳出水面,看上去不是鲤鱼就是草鱼,个头还不小。
可能水葫芦上蚂蟥太多,吕冬取回竹竿,带上来两条小指头大的。
吕冬用千层底蹬下来,踢到太阳底下暴晒。
据说早年间闹饥荒的时候,村里人将这玩意晒干做熟当吃食。
比起穷到吃大闸蟹的那些地方,更为艰难。
吕冬顺好渔网,耐心等,刚挑走水葫芦,可能惊动了水下。
水非常浑浊,看不清下面是啥情况,等了七八分钟,吕冬站起来,撒出了网。
虽然从十二三岁开始,他就跟着七叔撒网叉鱼,但回来后还没碰过,这一网没完全撒开,准头还算不错,渔网落在平缓区里。
等网沉底,吕冬抓住拴在手腕上的绳子,缓缓往上拉网,绳子绷紧之后,手上的感觉告诉他有货!
渔网一尺一尺拉上岸,出水的瞬间,吕冬眉毛挑起,夹杂在铅坠之间的,是鱼!
吕冬提网上岸,开网捡鱼,先扔夹带的石头和垃圾,再拿鱼。
最大的是条草鱼,手掂可能二斤多;有两条黄色的嘎牙鱼,身侧背上有三根尖刺,扎一下非常疼。
再就是几个蚂蟥。
吕冬把鱼装进水袋,蚂蟥扔堤上接受阳光洗礼,两个水袋丢坝南侧水里,水袋的绳子拴在堤外侧树上。
顺好网,坐在坝上,又等了起来。
两个巡河的兵哥哥这时走过来,看到吕冬打渔,好奇停下。
其中面庞黝黑的一个,用脚碰了碰暴晒中的蚂蟥,随后又蹲下来拿起看了眼。
吕冬笑着打招呼:“兵哥哥好。”
这比较新奇的称呼,让两位兵哥哥笑了起来,礼貌回道:“你好。”
面庞黝黑的那个带着南方口音,问吕冬:“晒干入药?”
“入药?”吕冬没想过这种事:“能入药?”
这位兵哥哥又说道:“能啊。我们驻地附近有中药市场,我在里面见过。”
吕冬想了想,问道:“他们收?”
“不太清楚。”兵哥哥笑了笑:“我没问过。”
吕冬有所猜测:“能问下你们驻地在哪吗?”
兵哥哥说道:“泉南西市场那边。”
吕冬知道这地方,泉南市最大的综合类批发市场,哪怕曾经到了2019年,在周边地区仍然首屈一指。
“谢谢。”吕冬道谢。
“不客气。”两位兵哥哥继续巡河。
吕冬再次下网,第二网偏了一些,进了激流区,但他及时拉了回来。
七叔确实经验丰富,这地是个鱼窝子,第二网上来条大鲶鱼。
跟后来一落千丈不同,现在土鲶鱼是热门鱼,肉多油多没乱刺。
因为兵哥哥的话,捞上来的蚂蟥,吕冬全都扔到太阳底下暴晒。
太阳升高,有网有闲的人,纷纷拿着网来到河上,从闸口东侧,到吕冬这边,打渔的有七八个。
水大鱼多,吕冬收获不错,接近中午时,有十来斤。
这也就是特殊时期,放到平时,运气逆天。
离开前,吕冬撒了最后一网,这一网又偏了,落进激流区里。
水位虽然下降不少,但水势仍然很急。
渔网被冲偏,吕冬手上发力,拽着绳子拖回来。
拉网上岸,网里没鱼,却有个苹果大的浅口碟子,吕冬抹去泥污,碟子花样古朴,白瓷质地,底上有花。
翻过来,碟底有款,四个繁体字,学渣吕冬只认出第一个字是王。
好吧,这字简体繁体一样。
“古董?”人穷志短,吕冬难免幻想。
七叔提着渔网走过来:“啥玩意?”
吕冬晃了晃:“网上来个碟子。”
七叔接过来仔细看了眼,随后扔给吕冬:“这种醋碟,早年间咱这不少,我小时用过,后来都砸了,你二叔藏了个,前两年卖给个舜山下乡收古董的,好像卖了50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