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冬道过谢,往北进入小商品市场,这里货物琳琅满目,颇有几分义乌的风采。
尤其各式小饰品,树脂手镯、玻璃吊坠、塑料发卡等等,价钱便宜却样式精美。
途经一个门外摆摊的大商铺时,吕冬见到了感兴趣的东西,凑过去多看了眼。
那是些变形金刚塑料模型,柱子和天哥摆在正中间。
“老板。”吕冬问整理货物的中年男:“变形金刚怎么卖?”
中年男带着茶色眼镜,留着三七大分头,看了吕冬一眼:“大的十块,小的五块。”
吕冬克制住了购买的欲望,又看了看摊位上的饰品,没再说话,掉头往北走。
钱太少,要用到刀刃上。
吕冬来到药材市场,一进入大棚区,浓郁的药味直钻鼻子,有点呛人。
这里,摊位上的药材都用麻袋或者筐子装,除了日常能见到的干蝎子和蜈蚣之类的,大多不认识。
干掉的蚂蟥,吕冬当然认识,但转了十来个摊位,没见到有卖的。
一个个摊位看过去,就在吕冬想随便找家先问问时,终于在一家商铺门口,看到了干蚂蟥。
丝线捆成一串,挂在通风处,像风铃一般摆动。
吕冬找过去,老板看了他一眼,没搭理。
他这样的年龄和衣着,一看就不是采购药材的。
人第一次见面,连认识都谈不上时,自然去看外在的东西,往往是车子和衣饰。
吕冬很有礼貌,露出憨厚笑容:“你好,能问一下吗?”
老板听到客气的问话声,抬起头来:“有事?”
吕冬指了指那串干蚂蟥:“你们这收蚂蟥吗?”
“我是卖药的。”老板直接说道:“不收药。”
“谢谢。”吕冬始终很礼貌很客气。
这种态度给人不错的观感,老板随手一指:“你去市场北门,那边有个药材公司开的门店,就最大那个,经常收活虫子。”
吕冬再次道谢,赶往市场北门,很快就找到了硕大的门面。
他带着股憨厚,姿态摆的低,对人客客气气,说话前笑脸开路,很快跟人搭上了话。
“蚂蟥啊,确实能入药。”中年人手里拿个计算器。
吕冬郑重问道:“您这收吗?”
中年人不回答,反而上下打量吕冬,难免轻视:“看你年纪不大,家在河边?”
吕冬不在意旁枝末节:“我青照河边上的,听说有收蚂蟥当药的,过来碰碰运气。”
中年人问道:“有样品吗?”
吕冬不好意思笑了笑:“忘带了。”
“知道品种吗?”中年人还算有耐性。
吕冬回想一下,说道:“应该叫宽体金线蛭。”
“是能入药的品种。”中年人话音突然一转:“这东西用量不大,卖不上价。”
作为商人,收东西第一习惯就是压价,哪怕对面是个少年:“蚂蟥是冷门药,用的少,价格不高,正常情况来说,我这里不收,南方货源充足,个头还大。”
吕冬礼貌的笑着听。
中年人淡淡的说道:“你运气不错,今年南方闹洪水,很多东西过来困难。”
吕冬没资本,接中年人话问道:“您怎么收?价格?”
中年人略一沉吟:“活得,八块一斤。”
第16章 仨学渣
“活的或者干的我都收,制干需要工艺,你没条件。”中年人在这行当经验丰富,懂得怎么牟利,后加工有利润空间,当然不会留给别人:“这样吧,农村孩子挣钱不容易,我给你个机会。”
他看上去相当大气:“活蚂蟥,不短于五厘米,每斤八块钱。”
这价格听上去还不错,斤半猪肉钱了,但吕冬在河边长大,接触过太多蚂蟥,即便五厘米以上的活蚂蟥,一斤也要二十来条。
蚂蟥虽然一窝一窝的,但五厘米以上的,不好抓。
吸血倒是能变沉,但血不好弄不说,成本也不低。
总不能吸自个血吧?
而且收购方不傻。
吕冬挠头:“八块钱是不是少点?”
中年人说道:“我不至于跟你个小孩要谎,你出去打听,这东西本就没几个人收,我给的是良心价。”
说完,他自顾自忙碌,不再管吕冬。
这种冷门商品,没有一定利润,宁愿不做。
吕冬看得出来,中年人不在意这买卖成功与否,面对这么大门面,又是冷门货物,他绝对弱势。
没资本哪有谈的本钱,吕冬主动开口:“能给个您的联系方式吗?”
中年人拿了一张名片给吕冬:“你再抓到直接拿过来,不要喂东西,饿一晚上。”
“明白。”
吕冬收好名片,出了店门,没有离开药材市场,花费近一个小时,又打探一番,收蚂蟥的极少,总共三家,开价最高的就8块。
他记好这几家位置,如果真抓了蚂蟥,万一中年人不要,还有其他销路。
离开药材市场前,吕冬在一家摊位上见到了熟悉的东西,果园里面到处都是。
“知了皮?”吕冬指着一个竹筐问道。
老板应了一句:“这叫蝉蜕。”
吕冬不管它叫啥,只关心一样:“收吗?”
老板看他不像城里人:“收,有多少要多少。”
吕冬问道:“多钱一斤?”
老板笑了笑:“十五。”
价钱不错!吕冬刚有这种想法,立即意识到一件事,问道:“一斤蝉蜕多少个?”
老板很有耐心:“1000个左右。”
吕冬瞬间无语。
这要专门去找,俩人一天也弄不了一千个。
不过,这让吕冬想到另一件事:“知了猴你们收吗?”
老板耐心耗尽:“你问错地方了,该去菜市场。”
吕冬不好意思说道:“麻烦了。”
回到西市场站台,吕冬坐上公交回东外环,取了自行车,去附近最大的十里堡蔬菜批发市场,尽管时近中午不算繁忙,仍然找到不少兼做金蝉收卖的商贩。
这东西是害虫,农村人晚上经常逮,也有商贩下乡收,下面的收购价1毛左右一个。
吕冬在多个摊铺详细打听,就泉南今年来说,批发市场收购价高点,价格每斤十四五,随市场波动,一斤金蝉因大小90到110个不等。
这东西好抓不好找,出土后很快爬上高处蜕皮,市场上基本属于积少成多。
了解到情况,吕冬心下有所思考,果园因为骨灰堂的关系,晚上一向没人去,里面遍布树龄较大的国光苹果树。
或许能有作为?
这算暂时找到俩来钱门道?
不能急,试过之后再说。
目前青照的农村,几乎没人将它们当生意或者副业,甚至很多人哪怕没钱,也不愿意做这些。
主要在村里丢不起人。
像太东这种传统守旧的地方,太多人思维相对僵化,一些几十年形成的传统思维,改变起来何其艰难。
话说回来,城市农村,1998年生活不易,普通人每天在为基本生活打拼,哪里能考虑太多。
在十里堡市场找了个公用电话,吕冬打了大哥吕春的呼机,等待几分钟后,吕春电话打了过来。
昨天领导视察,吕春忙到很晚,今晚要值夜班,这会正轮休。
兄弟俩约好一起吃午饭。
吕冬蹬上自行车,一路赶往大学城,头顶的云彩遮住太阳,迎面凉风吹来,不觉得多热。
用了近1个小时,吕冬来到大学城,按记忆找到了大学城派出所,一个二十六七岁的便装男子,正站在门前。
这人穿着蓝衬褂、白裤子和带网眼的凉皮鞋,衬褂整齐扎进腰里,全身上下干净利落。
他相貌堂堂,身高肩宽,腰板笔直,头上短发根根竖立,太阳晒黑的脸庞上,一双眼睛格外有神。
“冬子。”吕春迎过来,每一步都像量过。
吕冬下车,格外亲切:“大哥。”
这是大堂哥吕春,从军队转业以后,一直在公安系统工作。
他们这一脉到第三代有堂兄弟三个,大伯家的二堂哥叫吕夏,读高中时走的空军,每年顶多回来一次。
按照吕冬爷爷春夏秋冬取名顺序,吕冬跳了一格,因为胡春兰年轻时下地干活流过产,吕冬爷爷觉得叫吕秋不吉利,跳过不用取名吕冬。
吕春捶了吕冬胸膛一下:“又壮实了。”
吕冬咧开嘴笑道:“我每天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