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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萱苏脑海里不禁出现这么个画面:项茂行死皮赖脸地坐在秋千上,让小小的六公主推他,六公主力气小,他坐在上面荡悠悠的,还故意嘴里喊着“用力推,中午没吃饭吗”。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终究项茂行已不在少年路。
    就这么沉思着,项琬琪已经挣脱陶萱苏的手,绕到秋千后面,使出吃奶的力气,开始推她,一荡一荡,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陶萱苏回头夸赞道:“六公主可真厉害。”
    项琬琪道:“三嫂,你抓紧了。我再推高些。”
    果然,千秋越荡越高。当下,伺候六公主的两个丫鬟,一个将风筝拿回宫,一个将剩下的西瓜拿回宫,陶萱苏和项琬琪身边只剩盛嬷嬷伺候。
    陶萱苏以目示意,让盛嬷嬷也到秋千后面护着六公主,毕竟她年幼,万一有个闪失可不得了。
    推了一炷香时辰的秋千,项琬琪觉得累了,满头细汗。陶萱苏察觉出她力气渐小,便停了下来,拿出手帕给她擦汗,又扶着她坐在秋千上,道:“该我推六公主了。”
    慢慢地,荡上半空,如一只欲飞上枝头的翠鸟。或许因为先前推了三嫂,这会儿被三嫂推,有一种劳有所获的感受,项琬琪格外欢乐满足,“再高些,我不怕的。三嫂,再高些,我不怕的。”
    小孩子心性,贪玩,推的越高六公主越兴奋。但陶萱苏怕她抓绳子抓得不牢,故不敢推得太高,道:“你还真是胆大,也不怕摔。”
    “从前三哥推得我老高老高了,快和那棵树一样高了,我都不怕的。有一回我没抓稳绳子,摔了下来,三哥一把就抱住了我,我也没摔着。”项琬琪的笑声回荡在御花园,让初夏的闷热都消减了些许。
    “那你抓稳绳子,我可大力推了。”陶萱苏稍稍加大力气,秋千便荡得更高。
    两人的笑声更响亮了。
    忽然陶萱苏感觉背后一道极大的推力,推得她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撞在秋千上,六公主也被这一撞直接撞得飞了出去,一声尖叫。
    陶萱苏感觉肋骨被秋千撞得疼死了,再抬头一看六公主,已经躺在一片血泊里,不省人事。
    第35章 污蔑
    陶萱苏且惊且慌,回头瞥见一个太监急遽转到高树之后,随即跑开了,那人必定就是刚才推自己的人,可惜没来得及看清长什么样,想追上去已经不可能了。她忍住腹部的疼痛,快步跑到项琬琪面前,见其额头血流不止,人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吓得泪水汪汪地喊道:“来人呀,救六公主!”
    事发突然,盛嬷嬷亦惊恐不已,如惊雷在脑中炸开。她一面喊救人,一面去追那个逃跑的太监。若是六公主真的出了事,凶手又逃跑了的话,恭王妃必会被冤枉,将会大难临头。
    可那太监显然是个年轻后生,脚底抹油似的跑得无影无踪,盛嬷嬷趟过泥坑,绕到树后,就不晓得他往哪个方向去了,急得直捶打自己的胸脯。
    此时,先有一批侍卫赶了过来。
    陶萱苏顾不得其它,惊惶道:“快,将六公主抱回淑妃娘娘宫里,去请太医。六公主,你坚持住,你醒醒……”
    盛嬷嬷认出了为首的侍卫,着急道:“齐大人!刚刚有个太监推了恭王妃一把,造成现在这个局面,他才跑掉,往树后面去了!六公主要救,贼人也要抓!”
    这群侍卫是皇宫侍卫,为首的是侍卫统领齐少卿。盛嬷嬷认得他,是因为恭王项茂行和他、还有一位将军武野乃一同长大的朋友。
    项茂行双目失明后,武野投靠了瑞王项茂德,如今在沙场效命;这位齐少卿却还是忠心耿耿,一心向着恭王,得了空就会去恭王府请安,可恭王从不肯见他,反劝他早日寻一座真正有用的靠山,瑞王也好、宁王也好,都比恭王这个瞎子要强。
    饶是如此,齐少卿从未改变对恭王的忠心,从未忘记恭王的知遇之恩。
    齐少卿瞬间了然盛嬷嬷的话中之意,这是有人故意要害恭王妃,到时候恭王、皇后也会连带着彻底失宠。仓促之中,他有条不紊地指挥手下的人道:“你们几个务必护送六公主回淑妃娘娘宫里。恭王妃,盛嬷嬷,你们放心,我一定去将凶手抓到。”
    齐少卿疾步如风,带着两名侍卫朝盛嬷嬷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边厢,侍卫取来担架,小心翼翼地将六公主放上去,火急火燎地抬去淑妃娘娘的延禧宫,一路滴着血珠子,见者无不惊心,顷刻便传得满宫皆知。
    陶萱苏腹部疼得撕心裂肺,想来是被秋千撞到骨头了。可此时六公主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她咬牙不说,流了满头的细汗,跟着到了延禧宫。
    淑妃娘娘见小女儿头部颈部都是血,吓得花容失色,泪珠断了线似的滚下来,哭道:“琬琪,琬琪……我的琬琪啊……到底怎么回事?”她指着陶萱苏道:“你对本宫女儿做了什么?她怎么流了这么血?”
    陶萱苏也十分担心六公主的性命,跪下道:“淑妃娘娘,妾身和六公主正荡秋千,不知被谁从背后重重地推了一把,六公主就摔了下来……”
    淑妃又伤心又愤怒,一巴掌刮在陶萱苏的左脸上,幸好是左脸,否则右脸上的红印子就会落下来。“你为什么要害我的琬琪?琬琪对你那么好!你这个恶女!”
    如果眼前的是瑞王妃,那淑妃只敢骂不敢打,她不敢得罪贵妃娘娘和瑞王;可眼前的是瞎子恭王的妃子,皇后失权失势,她没什么可怕的。
    盛嬷嬷也早早地跪着,辩解道:“淑妃娘娘误会了,不是恭王妃做的,是有人故意……”
    陶萱苏对盛嬷嬷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多言,此时说得越多只会火上浇油。
    延禧宫里的丫鬟条件手忙脚乱,打水的打水,拿药的拿药,哭泣的哭泣,请太医的请太医。
    “要是六公主有个好歹,本宫绝不轻易放过你们。”淑妃痛心疾首,恨不能立马杀了恭王妃解气。
    没多久,太医来了,连安也没来得及请,就扑到六公主窗前问诊。贵妃娘娘、瑞王项茂德、瑞王妃谢婵媛、瑞王侧妃曹娴娴和乔杏、宁王项茂言、宁王妃申蕙等人都赶了过来,个个面露焦急之色,或真情或假意。
    陶萱苏依旧跪在地上,等待六公主安然无恙,也等待惩罚的到来。好端端地闹出这么一桩事,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祸已经闯下,无论如何,她都难辞其咎。
    望着这群乌泱泱的人,陶萱苏忽然觉得无比落寞,没一个在意她的。若是恭王在就好了,他一定会相信她。
    趁着众人进里屋探望六公主的空隙,曹娴娴走近陶萱苏,居高临下道:“姐姐,怎么回事啊?我才走了没多久,六公主怎么就受伤了?这回可难办了。”
    陶萱苏没心情应付她,垂眉不语,心里头不禁思索,那个太监究竟是谁指使过来的呢?应当不是淑妃,她不会拿女儿的命做赌注。
    陷害陶萱苏,就相当于陷害恭王和皇后,彻底打压得皇后一派起不来。这么一想,宫里最恨皇后娘娘的,便是贵妃。贵妃嫌疑最大,是她亲自安排太监的吗?
    陶萱苏微微抬头,望见曹娴娴身形一摇一摇地走进里屋,一点看不出她担心六公主的样子。会不会是她?她前脚才走,后脚六公主就出了事。会不会是她安排的太监?她恨毒了我,借此让我陷入绝境,不是正合她的心意?可是没有证据呀。
    思绪未定,贵妃气昂昂地走了出来,呵斥道:“恭王妃!你可知罪?六公主被你害得昏迷不醒,你还有脸跪在这里。”
    “妾身知罪。是妾身没照顾好六公主,以至于六公主被人推得从秋千上摔了下来。妾身认罪,贵母妃惩罚,妾身不敢多言。妾身只想问一句,六公主怎么样了?”陶萱苏跪在外头,不能进去,实在焦灼担心。
    贵妃瞪着陶萱苏,心想,本宫正找不着皇后和恭王的错处,这回你自己撞上门来,休怪本宫置你们于死地。“你还有脸问?六公主浑身是血,你瞎了看不见吗?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一个心肠歹毒之人。”
    瑞王妃谢婵媛端来一杯茶,道:“母妃消消气。六公主虽然昏迷不醒,好在没有性命之忧。恭王妃再大胆,也不敢害六公主,其中必有隐情。”
    从两位侧妃曹娴娴和乔杏进府后,谢婵媛就没一天安生日子过。她不得瑞王项茂德的宠爱,又被两位侧妃排挤嘲笑,还连夜做上辈子的噩梦,这个瑞王妃当得实在不痛快。她已经下定决心,得找个法子和瑞王和离,而唯一能帮她的,大概只有梦里一直照顾她的陶萱苏。
    所以此时此刻,谢婵媛才会出头替陶萱苏说话,告诉她六公主保住了性命,请她放心。
    陶萱苏感激地看了一眼谢婵媛。
    曹娴娴瞥了一眼谢婵媛,心里头奇怪,她怎么会帮着陶萱苏?
    贵妃没有接过谢婵媛手里的茶盏,她不满意儿媳胳膊肘往外拐,凤眼乜着陶萱苏,道“别人推的?是谁?你怎么不马上把人抓住?你可别告诉本宫,那人推了你一把后,立马就跑了!”
    “的……的确如此,妾身没有看清那名太监的长相。”
    曹娴娴乔模乔样地道:“母妃,六公主那么可爱,粉妆玉琢的,上至皇上母妃,下至太监宫女,哪个人不疼爱她呢?谁会狠得下心害六公主?妾身相信恭王妃嫂嫂,她也许只是一时失手,还请母妃网开一面。姐姐,你快点认错吧。”
    曹娴娴说话温温柔柔,表面在替陶萱苏说好话,其实直接将罪名扣在她头上。
    陶萱苏不卑不亢道:“妾身确实有错,错在没有照顾好六公主,以至于她受了伤。但绝非妾身有意为之,的的确确是有人从背后推了妾身,妾身才会撞到六公主。若是妾身有意为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么做岂不是太明显?妾身不会那么笨。还请贵母妃彻查。”
    贵妃只听得前面一句话,对后面的话置若罔闻,道:“既然你认罪,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来人,将恭王妃和她身边的盛嬷嬷一同拖去慎刑司,恭王妃打五十大板,盛嬷嬷打一百大板。”
    慎刑司的刑罚惨绝人寰,被那里的板子打五十大板、一百大板,哪还能活着出来?
    陶萱苏气愤不已,贵妃娘娘是非不分,分明就是要她死!她抬头直视贵妃,道:“妾身是皇上亲自指给恭王为妃的,贵母妃就算要处置妾身,也该禀明皇上。”
    贵妃冷哼一声,道:“还敢拿皇上来压本宫!后宫是本宫做主,你既然是恭王妃,又残害六公主,那本宫便是要了你的命,也是肃清不正之风,以正宫规。”
    若不是皇后禁足,后宫岂会是贵妃做主?陶萱苏不由得遐思,若是皇后在这,她必定会护着自己的儿媳。
    盛嬷嬷磕头如捣蒜,哀求道:“贵妃娘娘。这件事恭王妃真真是冤枉的。老奴愿替恭王妃挨五十大板子,打老奴吧,求贵妃娘娘放过恭王妃。”
    曹娴娴掏出帕子,掩住鼻子,幸灾乐祸道:“一百大板子你都受不住的,要是这一百五十大板子都落在你身上的,你断断不能活命。”
    当下便有侍卫过来押着陶萱苏和盛嬷嬷。
    忽然曹娴娴的贴身侍女双翠匆匆走了进来,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曹娴娴立刻脸色大变。双翠按住她的手,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激动,曹娴娴才轻轻咬唇,尽快镇静下来。
    贵妃瞪着陶萱苏道:“恶女!快去受罚吧。”
    陶萱苏和盛嬷嬷还未走出延禧宫,皇上身后跟了乌泱泱一群人走过来,内中就是侍卫统领齐少卿和二公主项琬琰。
    皇上项维翰一进延禧宫,就问六公主如何。亲眼看了六公主,知道她无恙,皇上才放下心来,道:“恭王妃,这五个太监都是齐少卿在御花园秋千附近抓住的,你来认一认,哪个是从背后推你的?”
    第36章 太监
    二公主项琬琰进宫赴宴的途中,见宫人窃窃私语,便叫了两个宫女问话,得知六公主受伤一事,恭王妃还牵扯其中,冥冥之中觉得此事不简单。若是贵妃处理这件事,恭王妃必定没好果子吃。
    于是,项琬琰立刻跑去乾清宫找皇上。恰好齐少卿抓了五名太监,也来向皇上回禀此事。两人的话都将矛头指向了太监,替陶萱苏开脱。所以皇上的第一印象里,陶萱苏的罪不重,只是照顾不周。
    皇上项维翰领着一群人到了延禧宫,得知六公主性命无虞,终于放下心。六个孩子里头,他最疼的就是二公主项琬琰、三皇子项茂行和六公主项琬琪,琬琰嫁了,茂行瞎了,便只剩这个小女儿,平日他将她视若掌上明珠,真真是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疼得不得了。
    见小女儿头上包了一层纱布,还透着血迹,皇上心头顿时燃起熊熊怒火,一定要找出真凶,便让陶萱苏指认太监。
    被太监推一把的时候,陶萱苏身子往前摔去,重重地撞上秋千。等她回过头,太监已经跑了,只留下一个背影。眼前的五个太监身高、胖瘦都差不多,又是一样的太监服,陶萱苏根本认不出来。
    她看向盛嬷嬷,盛嬷嬷面露难色地摇摇头,也辨认不出来。
    皇上怒容满面,贵妃狼环虎伺,若是找不出犯罪的太监,那罪名多半要落在陶萱苏身上。项琬琰见状,便对着五名太监呵斥道:“你们五人都说说半个时辰前,你们都在做什么?若有一句谎话,立刻拉去慎刑司。”
    贵妃嘴角一抽,她最看不惯项琬琰仗着嫡出公主的身份作威作福。皇上和贵妃都在延禧宫,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公主在这颐指气使?可是皇上没说什么,贵妃也只好一声不吭。
    有两名太监忙不迭地磕头,嘴巴里蹦豆子似的道:“奴才二人在御花园修剪树木,没有靠近过秋千,更不敢谋害长公主。”另外三名太监分别说在喂池塘里的金鱼、往各宫殿送花、清扫道路。
    齐少卿抓住这五个人时,他们也确实在做这些事。
    从这五个人的话中分辨不出孰真孰假,项琬琰不免有些着急,若是护不住恭王妃,那母后、弟弟都要遭殃。她望着齐少卿,道:“齐大人,会不会真正的凶手躲起来或是逃得远了?”
    “不会。恭王妃大喊之时,微臣就在附近,立马赶了过去。微臣脚快,真凶跑得再快,也会被微臣追上。微臣命人遍查四周,没有人躲起来,所以只能是这五个人里的一个。”
    五名太监异口同声地喊道:“奴才冤枉啊,奴才冤枉。”
    淑妃心痛不已,小女儿到现在还没醒,恨恨道:“皇上,既然五名太监都有嫌疑,一起杀了,免得有人要再害六公主啊!还有恭王妃,她也逃不了责任!也许这就是她的一场精心设计!”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淑妃真是狂妄。哪有不定罪就杀人的道理?
    那五名太监喊冤喊得更大声了。
    皇上瞥了一眼淑妃,空有美貌却没脑子,难怪大皇子、五皇子都笨笨的,还好六公主随了朕,聪明伶俐。就算杀了这五个太监,查不出幕后真凶,将来还会有太监宫女要害六公主。这么简单的到底,淑妃都想不明白。
    皇上道:“你说是恭王妃设计害六公主?你说说看,恭王妃为何要害六公主?对她有什么好处?”一听到六公主受伤这件事,皇上就不相信是恭王妃有意为之。
    淑妃被皇上瞧得不敢再吭声,眼神怯怯。
    皇上思量片刻,竟然有人公然在宫中买凶害人,真是胆大包人,必须彻查。他摆手道:“将这五名太监拖出慎刑司,直到问出结果。”五人中只有一人是真凶,另外四人都是无辜的,也要陪着真凶受罚,确实是倒霉了。
    “至于恭王妃,回去面壁思过,抄写百遍法华经。”
    陶萱苏只好俯首道:“是。”她瞥到盛嬷嬷鞋子好几处沾了泥块,忽然想到什么,忙抬头看向五名往外走的太监,道:“等等,皇上,儿媳知道是谁了?”
    众人纷纷投来目光,有惊讶的,有蠢蠢欲动的,有好看戏的,还有慌张的。
    陶萱苏上前指着站在中间的那个太监,道:“是你,是你用力推了我一把,我才会撞上六公主。”
    那名太监喊道:“不是奴才啊,恭王妃,您别冤枉奴才,奴才不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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