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奎送她来到医院,施欲捧着一束花走进病房,看着单人病房里脸色苍白的顾梨笙,将兰花插到床头。
“妹妹,我来看你了。”施欲走到床前,右手握起顾梨笙放在被子上的手。
顾梨笙挥开她的手,棕黑色的眼眸深处浮现憎恨:“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对吧。”
手被啪地甩开,施欲也不在意,在椅子上坐下来,左手中指的指尖不动声色地,将纽扣大小的微型录音器黏到了椅子底部。
顾梨笙从头到尾都在盯着她,哪怕在眼皮底下,也没有发现施欲光明正大的小动作。
病房门被人推开,顾建邦和白素兰走进来。
得知霍景铭因为侵犯施欲被抓,两人又惊讶又不敢相信。
还没消化这一重磅信息,顾梨笙突然病倒,高烧不退,又哭又闹要自杀寻死,夫妻俩担惊受怕,日夜守到她病床前,生怕她干傻事。
“爸,景铭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是被陷害的。”顾梨笙仇视着施欲,唇色苍白,歇斯底里地哭起来,“你快让她走!我不想见到她!”
顾建邦考虑到顾梨笙的心情,揽着施欲的肩,来到病房外的走廊上,嗓音低下来:“施欲,阿笙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两天你先别来刺激她,让她好好养病。”
他顿了一下,无奈说:“霍景铭因为你进了监狱,霍家那边让给个说法,你说你……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施欲凉凉笑起来,“爸,我理解能力不行,你说清楚一点。”
这个老渣男父亲,终究还是和前世一样,偏爱了顾梨笙。
她差点被侵犯这件事,和得罪豪门霍家、顾梨笙失去的爱情比起来,不值一提。
被她眼底的嘲讽刺激到,顾建邦的脸色也不好看:“霍家现在鸡犬不宁,兄弟俩为了你反目成仇,你……你真是个祸水。”
“谁让你和白素兰,把我生得这么漂亮呢?”施欲笑意明媚,心上筑起了看不见的透明壁垒,仿佛什么都无法伤害到她。
她走上前一步,凝视亲生父亲的眼睛:“顾梨笙闹自杀你心疼了吧?她是不是逼你做一个选择?顾先生,我也想知道,你选谁?”
顾建邦被她的眼神慑到,恼怒地别开脸:“阿笙陪了我二十多年,你让我怎么选?她是我的宝贝女儿!”
“……我知道了。”
少顷,施欲点了点头。
她不再留恋,更不会矫情难过,慢步往电梯走。
柔软的裙摆扬起又下落,轻轻拍打她的膝盖,她站在医院门口,抬起手。
刺眼的阳光透过指缝洒下来,她看着水洗过的天空,露出一抹黑化的微笑。
第62章 把我当爸爸了?
一百八十度江景大卧室里, 施欲没开灯,穿着白色绸质浴袍坐在床上。
室内黑灰色的高级装修被江景炫酷的灯光点亮。
施欲戴着耳机,听见病房里有说话的声音。
似乎是施震海、施娉以及盛华在探望顾梨笙。
汩汩倒酒的声音响起来, 施欲抬眸看向旁边的管家, 抬起食指:“嘘……有人来了。”
她眼波妩媚含春,看人时不经意带点坏坏的撩人, 乌发大波浪, 姿态慵懒, 笑起来十足像影视剧里的反派御姐。
管家倒酒的动作停下来, 默默站在她身侧, 清俊温和的眼睛望着床上的人影, 半点不曾移开。
施欲优雅地啊了一声,撑着一条光洁的小腿, 不知听到了什么,低笑起来:“真是一出好戏。”
听了一会儿, 她抬起手,细长的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敲了几下, 把录音拷贝下来。
红色的指甲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光。
施欲垂着眼睑, 唇线轻抿, 冷漠地摘下耳机,悠长、悠长地叹了口气。
静坐一阵,她从柔软的被子里摸出一盒女士香烟,抽出一根,随意咬着,单手把玩着纹理精致的打火机,揿亮,火苗凑到烟尾端。
“大小姐, ”黑暗中响起一道慢条斯理的声音,“抽烟有害身体。”
施欲盯着空气中的某个点,慢慢抬起眼皮,一瞬不瞬地瞧着眼前的人影,魔怔似的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烟和打火机。
那股熟悉的既视感又出现了。
似乎在很久之前的某个夜晚,同样漆黑安静的一百八十度江景房,发生过相似的事情。
身形挺括的男人从浴室里走出来,乌黑湿润的头发散落在眼前,半裸的上身肌理分明,染着冰薄荷的沐浴露清香气息。
他套了一条黑色长裤,光脚踩在长毛地毯上,朝床上的施欲走过去。
“大小姐,”男人微微俯下身,按住她的肩膀,直视她的眉眼,“抽烟对身体不好,在哪学的坏习惯?”
床上的美艳女人冷冷看着他,扯唇一笑,手指抚上他俊朗的脸庞:“大管家,我爸妈都不管我的死活,你是不是管太宽了?”
看见管家清亮的眸底浮现哀伤的神色,她畅快地笑起来:“过短命的人生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是一个人,老了也没人陪,怪可怜的。”
男人浓黑的眉毛蹙起一道漂亮的纹路,被女人纤细的手指抚平。
“清寒,别皱眉,我喜欢温柔的男人。”
……
施欲眼神茫然,静静坐在床尾,嘴里还咬着那只细长的烟。
为什么她会产生既视感?她并不记得那段经历。
脑海里的画面逐渐淡了下去,嘴巴一空,燃烧的烟被管家抽走。
施欲抬起头,看见管家把烟捻灭,收走她的烟盒和打火机,她急忙解释:“寒叔,其实我平时不抽烟的,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寒叔饶有兴趣地笑了笑,“大小姐抽烟的姿势,是不是有点太熟练了?”
“……”
施欲慢慢咂摸了下嘴唇。
别说,她也觉得熟练,难道是看艳子她们吞云吐雾,自己看多了就会模仿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她在医院见过顾建邦之后,整个人就有点不对劲,和那天自己在临江吊桥上狂飙时的状态差不多。
……她不会有人格分裂的倾向吧?
施欲被自己想法吓了一跳,心脏狂跳,求助似的看向管家:“寒叔,我最近有没有反常的情况?”
“反常?”管家仔细回忆一阵,低眼笑了下,“有。”
施欲严肃起来:“你说。”
管家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语气温柔:“您最近两个月,似乎很乐衷让我抱您回房间。”
施欲:“……”
管家:“还叫我寒叔叔。”
施欲:“…………”
管家眉心舒展,秀丽的脸容比窗外的江景还要夺目,若有所思:“大小姐该不会……”
施欲一眨不眨盯着他,内心略微不安。
就在她怀疑自己的心思昭然若揭,管家已经有所察觉的时候,听见他带着笑音的下半句:
“——把我当爸爸了?”
“……”
神特么。爸爸!!
施欲望着他包裹在白色衬衫中的苍白脖颈,气得很想咬一口:“你不是只比我大几岁吗?”
有这么雪白俊俏、身体年轻的爸爸吗?
她之前的确偷偷把寒叔对她的好当成父爱。
因为她从没体会过父亲的关爱。
管家对她太温柔,也太宠她了,她不知道寒叔结婚没,误以为他有妻子,从未有过男女之间的想法。
她语气不算好,但管家似乎还挺愉悦,认真点了点头:“应该是大……”
一瞬间施欲以为他要说出他们之间的年龄差,直勾勾看着他,等待他说完。
然而管家安静下来,似乎沉浸在久远的回忆中,久到施欲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听见管家笑了下,说了个大概的数:“几十岁?”
施欲:“……”皮一下你开心吗寒叔?
“是该叫爸爸。”管家笑吟吟补充一句。
施欲:“?”占我便宜?
寒叔学坏了。
……
将录音、录像、亲子鉴定书以及相关原始资料发给律师殷卿,施欲在公司给他打电话。
“录音里的内容,足够证明当年保姆故意调换两个女婴的犯罪事实。”
“施总,录音作为视听资料,是可以作为法庭证据的。但未经当事人同意,非法取证,法院不予支持。”
“殷律师,”施欲从宽大的座椅上站起来,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个商务区的中心,“我大学修经、法双学位,对这方面还是略懂一些。虽然没有经过当事人允许,但他们的谈话是自由无限制的,我没有侵犯顾梨笙、施娉的合法权益,胁迫他们承认事实,更没有违反法律批复的禁止性规定,为什么不能作为辅证?”
这场官司,她一定能赢。
但在对簿公堂之前,有必要让顾建邦和白素兰也听听录音里的内容。
这个时间,不会太远。
下班时道路检修,大奎绕另一条道路,途径一中学校大门,施欲降下车窗:“停车。”
一中校门口摆着月考的公告展示牌,年级前二百的学生照片贴在上面,施欲毫不费力地找到了沈妄。
第一名,697分。
少年眉清目秀,眉眼鼻唇仿佛工笔描绘,脸型瘦窄英挺,白色衬衫压不住骨子里的狂妄和桀骜。
许多天没见到沈妄,施欲还有点奇怪,小狼狗转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