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瑶几乎不用看就知道牛管事在想什么,她随意翻了翻乱七八糟的账本,慢悠悠地道:“一个欺上瞒下,还能勉强给伙计们发工钱,一个自称老实,却大笔亏损,养你们作甚?还不如一起卖了。”
门口有点响动,春华过去看了一眼,没一会儿捧着个小木匣回来,欢欢喜喜地道:“小姐,夫人命宋妈把两家铺子的地契和身契都送来了。”
什么?马、牛二人心中一跳,不是说的要拖住许子瑶吗?怎的夫人忽然变卦了?
许子瑶拿出来瞟了一眼又放回去,也无甚高兴模样,淡淡地道:“现在夫人可真是急着把我嫁出去了,早上开库房,下午送身契,这是生怕我在家里多留几天呢。”
春华适时换上热茶,道:“小姐说的哪里话,这是夫人为您着想呢,韩小将军威名赫赫,韩家大夫人也是厉害人,夫人怎么会看着您受欺负呢?宋妈都说了,要是不服管,大不了一家子都发卖了,再换那忠心耿耿的来。”
夫人害我啊……牛管事膝头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马管事旁边。
许子瑶嗤笑一声:“牛管事这是怎么了?”
牛管事连连磕头,恳求许子瑶再给他一次机会。
许子瑶又敲打了两句,方才道:“本小姐都要出嫁了,没空跟你们耗时间,这铺子是一定要卖的。”
牛管事和马管事这时候真急得眼泪冒了出来,不住恳求:“求大小姐饶了小的们一回吧,我们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您!”
“当牛做马?”许子瑶扑哧一声笑出来,“还是算了吧。”
“只是你们到底经营了铺子这些年,又是积年的老管事,要是有余钱,何不把这铺子买下来?”
这、这绕了这么一圈,大小姐竟是要把铺子卖给他们吗?牛、马二人对视一眼,几乎不敢相信馅饼就这样落在了自己头上。还是牛管事谨慎一些,问道:“不知大小姐是怎么个章程?”
许子瑶赞许地看了牛管事一眼,道:“一个铺子一千三百两,银票送来,铺子就是你们的,连带着历年亏欠也不再追究。万一走漏了消息有别人来买……”
一千三百两是真不少,但是跟铺子本身的价值和里面的存货比起来,确实很便宜了。牛、马二人急忙磕头谢恩,连讨价还价都没有,表示马上去凑钱,请许子瑶宽限他们几个时辰,这就去把钱送过来。
许子瑶挥手让他们下去,二人又千恩万谢过才走。
春华送两人出去,回来后小声道:“小姐,真是太好了,马管事说他天黑之前就把钱送来,让奴婢悄悄去二门上接他一下。”又感叹道,“马管事看着衣裳平常,没想到这么有钱呢。”
许子瑶:“他从铺子里一年抽那么多钱,还连吃带拿,当然有钱。马管事说要送钱,牛管事呢?”
“牛管事一出门就走了,脚步匆匆的,不知道是不是回家拿钱去了。”春华回道,“奴婢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卖了铺子呢?有厚实嫁妆,才不容易被婆家欺负呀。”何况那两个铺子真的挺好的,她每年都看到伙计们给夫人和二小姐送东西,如今都是小姐的了,怎么突然卖了呢?
当然是因为我要攒盘缠,只有现银才最靠谱,她可不想再抄书换米了,抄得手都快断了也不过将将温饱。许子瑶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出来就变成了阴谋论:“当然是因为夫人的人靠不住,还不如以后买新铺子,全是自己的人。你看这两个管事,铺子亏成这样,居然能攒下千两家私,足见平时没有少拿。”
主仆二人闲话几句,春华又服侍许子瑶用了些点心,就有个小丫鬟匆匆跑来,说是二门上有个管事找。
许子瑶道:“如果是牛马两人,就告诉他们今天送了钱,明天再来拿契书。”
春华点头答应,过去一看,不但牛管事来了,马管事也来了,二人狭路相逢,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春华也不管那么多,接了两边的银票,还收了俩小荷包的好处,就迈着小碎步回到内院,喜滋滋拿给许子瑶:“小姐您看,牛管事、马管事居然都来了。哎不对,现在应该叫他们掌柜的了。”
许子瑶拿出银票点点,又数出两张一百两的塞给春华:“拿着。小姐我最近做梦,总是心神不宁,你拿着这些钱收好,如果我没事,这就是给你的嫁妆,如果将来我出了事,这就是保命钱了,你可记得待本小姐好点儿。”
春华眼泪汪汪的:“小姐您真是心地太善良了,为了贴补奴婢,还找这种理由。您放心,奴婢一定收好了,给小姐存起来,绝不乱动一文。”
许子瑶:“……”
许子瑶把剩下的钱放进随身带的荷包里:“好了别哭了,现在跟我一起,去找夫人要地契吧,这铺子还得去衙门更名呢,明天要是不给牛马两人地契,恐怕就得急眼了。”
春华:“好的小姐——啊,啊……小姐您其实没有……那个吗?”
先前小姐派她捧个匣子假装是夫人送来的,她还以为是要狐假虎威,原来里面竟然不是真契书吗?
看春华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鹅似的,涨得满脸通红,额头都冒了汗,许子瑶也没卖关子,爽快地道:“确实没有,王氏怎么可能把地契和身契给我?我只是诈一下管事的而已。现在收了钱,该去要契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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