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看着愈发焦急的大臣,亲自起身向养心殿走去,刚一靠近就看到王承恩两手插在袖中,一动不动的站在殿门前,魏忠贤看了他一眼就要向内走去,王承恩张开臂膀拦住他的去路,“魏公公,皇上正忙着呢,您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陛下在忙什么?”
王承恩回头瞅了眼殿内的烛火闪耀,微微笑道:“陛下看了一晚上的奏折,刚要休息一会就有贵人求见,陛下正与贵人殿内叙话。”
“咱家倒要看看是什么贵人。”魏忠贤一甩衣袖就要往里进,刚走两步就听到殿内传出女人的荡笑声,顿时明白过来,脸上讽然一笑,站到王承恩身边,嘴里还振振有词,“既然陛下在忙,我等臣属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王承恩冷笑不语。
过了一刻钟不到,一名头发略显凌乱的女子快步走出,脸上红晕未褪,对于宫里的乱事魏忠贤早已见怪不怪,可看到从殿内出来的人之后着实吃了一惊。
客印月,怎么是她?!
客印月一边走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衫,走过魏忠贤身边时只看了他一眼,什么都不说的便走了,魏忠贤眼中渐渐有了阴鹫之色。
这骚娘们!
王承恩踏前一步,似笑非笑的道:“现在行了,魏大人进去吧。”
魏忠贤恶狠狠的瞪了眼他一眼,斑白的眉角气的发颤,凶狠的样子似乎是在说你给我等着。
殿内还弥漫着糜烂的气味,魏忠贤蹙着眉头来到朱由检身前,躬身道:“老奴拜见陛下。”
“平身。”
魏忠贤站直身子,看向朱由检,朱由检面不红,心不跳,案桌上一片凌乱,奏折、条陈等物散落一地,不久之前客印月就是在这张案上伺候的他。
“魏卿来的正好,朕正有事找你商量。”朱由检起身背着手走到魏忠贤身前,魏忠贤头更低了,“朕以为太监操练习武完全没有必要,今后这种活动可以取消了,魏卿以为如何?”
魏忠贤猛地抬头,不准,眸中寒光一闪即逝,“陛下此举恐有不妥,太监习武乃是为了关键时刻保护陛下,老奴不建议陛下免除此项活动。”
对于魏忠贤的态度,朱由检一点也不奇怪,取消太监习武的活动,对以太监为群里东厂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只是在这件事上朱由检不打算退让,“若朕执意如此呢?”
魏忠贤刚一抬头,看到的就是朱由检笑眯眯的模样,和煦的笑容却让魏忠贤察觉到一丝危机,有些惶恐的道:“全…全凭陛下决断。”
“那好!”
朱由检背过身去,“即日起禁止太监习武,如发现太监练武,无论身居何职即刻斩首,另外考虑到宫中武备松弛,调京营游击周遇吉,辽东游击曹文诏入宫整顿军备。
另外钦天监所言西北兵灾之事,朕深虑之,思来想去,决定诏代州镇武卫孙传庭为陕西总兵,迁大名知府卢象升为陕西布政使,二人共掌陕西军政。”
说完,朱由检微微侧过身,“朕意已决,魏卿可要驳斥?”
短短数字像刀子一样悬于魏忠贤头顶,他敢反驳就是彻底跟皇帝撕破脸,魏忠贤还没这个胆子,“陛…陛下明断,老奴这就传旨。”
“很好,还有让百官都散了吧,朕看了一夜奏折,也累了。”
……
魏忠贤心事重重的传旨后,便出宫来到侄子魏良卿的宁国公府,一路上他都在思索着今后该如何在新帝面前行事,找到皇权与阉党的平衡点。
皇帝擢升外臣子本不是什么大事,孙传庭、卢象升这俩人跟他魏忠贤都没有瓜葛,皇上把他俩调到哪个省都无所谓,关键是周遇吉、曹文诏二人的调动,这代表皇上已经开始调用外臣进宫,今天是两个武夫,以后说不准还会调谁进京,而且皇上那强硬态度让他很不舒服。
魏良卿早已带着家眷在府外等候,与魏忠贤寒暄一阵后,魏氏叔侄与魏良卿之妻和府上管家四人凑成一桌打马吊(麻将),在马吊桌上魏忠贤暂时忘掉了心中不愉。
魏忠贤本身便嗜赌成性,进宫之前他输急了一咬牙把自己割了进宫躲债,进宫后也没忘了赌博,一直到现在都还在赌,魏良卿也知道自己这位叔叔什么德行,每次即使能赢也故意输掉,主动让魏忠贤将银子赢去。
虽然每次都是几十两,却让魏忠贤乐在其中,今天也是一样几轮牌局下去,魏忠贤已经赢了二十几两,银子在手边堆的像座小山丘一般。
这时候,一名下人急匆匆的跑来,“老爷,圣旨到了。”
玩的正进行的魏忠贤回头一看,徐应元手捧着一卷明黄色诏书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几名蓝衣小太监,小太监们端着托盘,托盘上不知放的何物。
“圣旨到,魏忠贤接旨。”
魏忠贤等人不敢怠慢,赶忙跪下听旨,徐应元咳了两声后,郎朗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厂提督,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历任三朝,劳苦功高,居功至伟,赐魏忠贤之侄宁国公魏良卿,魏良卿之子魏鹏翼二人丹书铁券,以彰升恩德,钦此。”
“臣魏忠贤(魏良卿)接旨。”
魏忠贤双手举过头,恭敬的接过诏书,心中隐隐有些激动,自太祖建国以来,丹书铁券只赐予那些功勋卓著的肱骨之臣,现在皇上一下赐给了他们魏家两块,连尚在襁褓吃奶的魏鹏翼都给了,足可见皇上对他们魏家的倚重。
在如此殊荣面前,今早的那些不愉顿时烟消云散,最让魏忠贤在意的是,皇上赏赐丹书铁券,说明皇上对他已经有所满意,让他看到在崇祯一朝保住权势的希望。
徐应元交出圣旨,两手插在袖子里,“九千岁,陛下让我给您捎句话,火器营征集匠人一事还需您多多用心,这事若办的漂亮,陛下自有重赏。”
魏忠贤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掏出一张5000两的银票送到徐应元袖中,徐应元眼中得色一闪即过,凑到魏忠贤耳边道:“皇上看各地官员为您的生祠求名的奏折,脸色不太好。”
这…
魏忠贤脸色一僵,徐应元若不提醒他都要忘了这事,皇上近段时间看的奏折有不少都是天启帝时期的,那时候各地都在给他修建生祠,祠堂修建好了各省官员就上书为祠堂求名,这些奏折本该由他来看,不料天启帝去的太快,奏折就到了崇祯帝的桌上。
……
“臣周遇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
旨意下达的当天,朱由检就在养心殿见到了周遇吉,周遇吉原本就在京营任职,所以来的最快,周遇吉今年27岁,生的一张宽厚的面容,脸上经常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使人不禁对其产生好感。
就是这么个老实人,却能在危难之时以弱旅死守宁武关,阻挡李自成数十万农民军的进攻,在身中数箭被农民军生擒后也仍然破口大骂不愿屈服,最后被吊于高竿之上乱箭射死,尸体又被肢解,可谓忠烈之士,周遇吉的夫人刘氏带领几十名妇女拒守公廨,登上屋顶向农民军放箭,最终被活活烧死。
“免礼平身。”朱由检声音中透着激动,“周将军可曾猜到朕为何诏你入宫整顿军备?”
“这…末将不知,请陛下明示。”
周遇吉不光不明白这点,连皇帝是怎么知道他的他都不清楚,像他这样的游击将军,在大明军中虽然算不上一抓一大把,但也不在少数。
朱由检两手抱胸,缓缓道:“昔日太祖皇帝设十二卫于宫中,永乐朝增十卫,宣德朝又增设四卫,这二十六卫名义上为朕之所属,但实际上朕所能掌控的只有锦衣卫,朕已决定收拢26卫军兵,改置南、北二军,朕打算让你统领南军,朕留有大用。”
听朱由检这么一说,周遇吉顿时凝起眉头,他不敢相信大明天子连自己皇宫里的力量都无法完全执掌,眼下皇帝有这个想法固然很好,但周遇吉也有自己的忧虑,“末将谨遵陛下旨意,只是宫中各军武备松弛,各卫将官心高气傲,臣怕自己的威信不足以统率各部。”
“这点你无须担心。”朱由检略略摆手,“朕可赐你便宜行事之权,南军中如有不遵号令者,你可当场杀之。”
周遇吉没想到皇帝的决心如此坚定,当即道:“既如此,末将定竭尽所能为陛下练出强军。”
“嗯。”
“北军由辽东游击曹文诏统领,在他来之前不要将南北两军之事声张出去,这段时间朕给你3000两银子,准你在京师附近募集士兵,还有你在京营如果有信得过的弟兄可一并纳入南军。”
“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