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意大利。
亚平宁半岛微风习习,都灵郊区的紫罗兰花地里,一座古堡巍然屹立,配合蓝天紫地,别有美感。
弗罗斯特看着目力能及之处的远方,轻声道,“陈墨瞳,就是家族为他准备的新娘啊。”
“那么难得的言灵要给我儿子用,说真的,我还挺舍不得的。”庞贝一边哼哼一边大口灌酒,还是以前那副德行,“擦!!还要给那个姓陈的老东西那么多补偿,老子心里不愿意!”
一边说着,他摔碎了酒杯,而“奥丁计划”,依旧在加图索家的掌控下有条不紊的进行。
他们就是这样,一旦开始崛起,就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从数百年前的第一代家主,到如今的弗罗斯特和庞贝,哪一个不是这样呢?就像荒原上的野狼,一旦发现猎物,就会成群结队的扑上去,直到把那个肥得流油的猎物啃得一干二净。
人一直都是如此贪婪,混血种作为人龙混血更是如此,神话里说龙喜欢财宝,倒也不一定是假的。
“其实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奥丁真的会坚定执行这个计划吗?”弗罗斯特有些头痛的揉柔眼睛,王者归来的恺撒真的会成为理想中的王者吗?就像无数年前的恺撒大帝一样挥斥方遒?
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享受着因为庞贝让位而带来的权力快感,但很快就要为新生代让位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办法,混血种家族就是这样,能力强大的才是王者,弱小者只能在王的王座下敬献贡品,瑟瑟发抖,并传递他的威名。
庞贝想起了那个儿子,那个时而拥有领袖气质的金发少爷,以及那个有时中二到家的富家公子,看着远方,“他会的,他一定会的,他的灵格已经被困在世界树顶端太久了,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消亡。你以为黑王的力量很弱么?不,那你就错了,那是真正的神灵,真正的皇帝,哪怕死去,依旧以皇威顶天立地。”
说到这里,庞贝的身体都因为恐惧而开始哆嗦起来。
仿佛提起那个不可直视的大名,就能感受到他的威压。
……
天地间回荡着滚动的惊雷,无形之中的血之线断开,让帕西·加图索眉头一皱。其它加图索家的人也都笼罩在一片错愕中,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下,诺诺生命信号却完全消失了。
听不见任何心跳,也无法在尼伯龙根定位到她的具体位置,甚至连“血系结罗”这样的言灵都起不到任何效果,仿佛扎入尼伯龙根中的两只苍蝇,而且连苍蝇都失去了最重要的联系。
这可不是什么正常情况,当异常通报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是死一般的寂静,这绝对意味着尼伯龙根内出现什么意料不到的情况,亦或是那位看似信守承诺,帮助加图索家在百年时间登上巅峰的龙王奥丁,在最关键的时刻选择了背叛。庞贝怒不可遏,发出大吼:“你说什么?!”一旁的弗罗斯特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样子,就像斗兽场里的野兽。
他抓住了帕西·加图索的衣领,把他重重地提起来,按在墙壁上,“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主人。”帕西以零下100度的平静说道。这是无法抗拒的压力,这是无法拒绝的主人,哪怕主人要他现在去死,他也会坚定不移地执行,这就是所谓的统治力了吧?
反正说到底,我也不过是工具,为了少爷而活的工具,如果少爷死了,它就会开启第二阶段的计划,代替少爷完成使命,哪怕血统不稳定,哪怕随时会变成死侍,也在所不惜。
“原来你还是爱恺撒的。”弗罗斯特忽然说道。
“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是生或死的问题!加图索家已经被逼上了绝路,你认为幸存者能饶过我们吗?不!不可能,那群卡塞尔学院的疯子,只要还有一个人幸存,就会来报复,会不择手段的报复,甚至还包括蛇歧八家!!”庞贝癫狂暴怒,原来他过去花花公子的形象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他为了伪装后这个形象,甚至放弃自己的权力让弗罗斯特上位,可到头来,他才是暗中掌握一切之人。
“对啊,你说的没错,这算是一条路走到黑了吧?”弗罗斯特忽然用中文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带着一丝叹息,但更多的却是决绝。
不破不立,这个世界一向如此,不付出什么代价,永远无法得到回报,而眼下不论是哪一种突发情况,都是加图索家无法接受的结局。
他们花费巨大的代价窃取核武器,以几乎与人类决裂的姿态,轰炸了卡塞尔学院的本土,把那里变成超大的坑,给他们带来的又是什么呢?
也许是战争吧。
让人绝望的战争。
总不能亲自和那位龙王奥丁谈判吧?他可不是什么小角色,他是疯子,同样也是一位真正的恶魔,龙族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善恶好坏之分,有的,只是绝对的力量与压制。
路明非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为时尚晚,脸上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不断拍打在脸上的雨滴,都那么讽刺呢。
哦,又来了,为什么又是那个烦人的小妖精?他柔声柔气的问:“哥哥,你破相了呢。”
明明之前还用最暴躁的口吻说“自作孽不可活什么的”,这态度转变得也忒快了点吧,就像早已知晓剧本,只不过一直在顺着演下去。
路明非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破就破吧,反正我现在也已经废掉了,你要拯救世界,抱得美人归随你吧……我只是想睡睡啊……”
声音越来越虚弱,他的确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想睡一觉,修补一下不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过度透支的身体,而不是在这个时候听小魔鬼推销。
“诺诺死了。”
路鸣泽撑开一把黑色的雨伞,挡在路明非脸上。
那四个字,听起来如此令人震惊,也代表着一条生命的消逝。
“你说什么……真的吗?”
“你不是都已经看到了吗?忘却的这么快啊。”路鸣泽笑。
“笑什么笑,笑你大爷啊!”路明非恼怒起来,想要踢开这个烦人的家伙,却始终碰不到他的身体。
暴雨中的一切都是寂静的,寂静得有种脊背发寒的感觉。
在眼前,不论是骑着战马的奥丁还是哭泣、绝望、崩溃的众人,全部都被凝固在她们该有的位置上。
每一滴雨丝都清晰可见,没有一滴雨是完全相同的,路鸣泽手指轻轻一拨,在雨中划出肉眼可见的弧线,就那样散慢的向四周飘荡。
他手指微点,在雨中画出了可爱的笑脸和太阳,如同天才的魔术师。
路明非顶着破相的脑袋爬起来,看着不远处昏迷的绘梨衣,看着脸颊被鳞片覆盖的夏弥,看着头戴鹰盔,手持永恒之枪昆古尼尔的奥丁,最后视线转向奥丁身下,那里就是恺撒和诺诺。
按照原本的计划,在举办完他们俩的婚礼后就是诺诺和恺撒的婚礼了,可那个时而中二时而帅气的加图索家公子,已经重重地倒在雨里了。
命运的丝线贯穿身体,甚至连肩部都开始腐烂。
红发女孩的鲜血,仿佛巫女一般具备魔力,被奥丁指引着悬浮,于是那个女孩的脸颊和身体迅速的干瘪下来,和曾经在梦中看见的绘梨衣一样,被那个可怕的家伙抽干了生命力和血液。
原来这就是所谓容器吗?所谓容器就是盛装言灵,亦或是其他的东西。到头来都要被倾倒,变成另一个人的东西,似乎早就已经谋划好了。
恺撒奄奄一息。
他不想去看她的遗容,可那个女孩就在眼前啊,在眼前倒下,散漫的红发和鲜血如此刺目。
而那位高高在上的奥丁,没有丝毫怜悯的看着众人。
八足战马“斯普莱尼尔”踏步前进,永恒之枪所指的方向,仿佛命中注定一般,浑身重伤的楚子航被呼唤而起,位于肩膀的奥丁烙印散发耀眼的光芒。那些鲜血仿佛为他加冕一般,浑身上下的伤口被迅速洗涤,于是最后焕发新生。
其实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十秒内,可在路鸣泽的多重梦境中却被无限的拉长,让他看清一切的细节,像是拥有了时间零之类的言灵。
“奥丁……你!!!”
耶梦加得发出震动的大喝,这声音同样刺耳。
她其实早在刚才就已经猜到了奥丁的目标,只是很难明白为什么奥丁要对一个容器痛下杀手。
她现在才确定,奥丁的确是冲着楚子航来的,早在当年的暴风雨之夜,他就已经被奥丁打下了烙印,现在他来找他了,来找这个最完美的宿主,以最优质的鲜血灌注,化为龙王奥丁的真身——
那条在遥远的过去,曾与吞噬世界之龙尼德霍格对立的龙王,一手缔造了必将到来的诸神黄昏,也必将面对中庭之蛇耶梦加得与世界树。
能阻止他的,还有谁呢?
路明非不知道。
可这一切真的似曾相识啊。就像当时的海啸东京,就像那辆永远开不到尽头的新干线子弹头列车,就像那位将自己计划全盘托出的新白王赫尔佐格,现在,自己又要面对同样的绝望命运了。
“铛——!!!”
于是,小魔鬼敲响了丧钟,以最诱惑的口吻问:“要交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