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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媚儿忍着笑,只心照不宣的喊了声:“磊儿。”
    话音刚落, 磊哥儿立马掀开帘子蹑手蹑脚的探了进来, 又是端茶, 又是倒水的,殷勤得不行, 只小心翼翼地围在炕沿一会儿说着:“阿姐,萝卜已经拔好了,玉米也已经备好了。”
    又挠头说着:“小骡已经嗬嗬叫了一个早上了。”
    小骡是沈家养的骡子, 今日要驼着她们全家人去镇上的。
    每日一早爹爹喂养,中午娘亲喂养,晚上磊哥儿喂养,因为要去舅舅家, 沈媚儿高兴,便心血来潮地说今儿个要早起,亲自喂养小骡, 还特意叮嘱了磊哥儿,她若是起晚了,小骡若是饿了,定要早早唤醒她,哪个也不许偷喂了去。
    不想,这小家伙不敢明目张胆地叫她起,倒是小动作不断。
    沈媚儿无奈,只得忍着困意,在弟弟悉心伺候下,舒舒服服的起了。
    一早,喂了小骡子,又喂了福宝,小元氏再将她们一家子喂饱,沈媚儿又去屋子里打扮得美美的,又替小元氏好生侍弄了一番,又将昨儿个收拾的大包小包全搬运上了骡子车,安置好家里后,一家人便整整齐齐的出发了。
    只下坡经过陈家时,陈家安安静静的,陈家二丫三丫在外头扫地,见沈家人路过,一个个全都扔了扫帚,阴着脸进了屋子里。
    沈媚儿见了,不由冷哼一声,亦是没个好脸色,很快,只拿后脑勺对着她们。
    之前,陈家那事儿,那日村长都来了,替两家协调好了。
    村长是一村之长,又是沈家村的老族长,他老人家德高望重,陈家在他老人家跟前,可不敢造次。
    村长虽看重沈老二,却丝毫未曾偏袒,细问起因原由后,断了这场官司,只道责任两家一人一半,结果,陈家刘氏受伤,判沈家为刘氏请大夫看诊抓药,并承担所有诊断费用,另判沈家额外赔偿刘氏五两银子调养身子。
    五两银子,虽与之前那陈家索要的五百两银子相去甚远,可那刘氏到底活蹦乱跳的,半点事情都没有,五两银子可是一笔巨款,够一大家子好几月花销了,对于陈家来说,不枉闹了这么一场。
    换做旁的家贫的,被人咬上一口,便能得五两银子,怕是大半个村子里的人都是乐意的,并且还会笑开了花。
    五两银子,沈家自然是拿得出手的。
    只是,这一闹,事情平息了,陈沈两家十多年的交好怕是要随着付之一炬了。
    事发那夜,当夜,陈二郎还曾来过沈家一趟,陈老二喝得醉醺醺的,一会儿哭得声泪俱下,一会儿自己打自己,一会儿又抱着沈老二的大腿哭哭啼啼闹到大半宿。
    那日,是沈老二将人弄走的,后来又闹没闹,媚儿等人早已歇下,知道的并不清明了。
    横竖,陈沈两家,是要断了这多年的交情了,这事,正中沈媚儿下怀,与其日后再看清那一大家子的真面目而吃了大亏,不如速速短痛早日断了这痛。
    不过,看着小元氏垂眼失落的模样,沈媚儿依然忍不住有些感慨。
    “娘,按理说,翠花那亲爹还在傍着咱爹讨生计,怎么着,那陈家也得顾忌着咱们家些,不说处处依着咱们家,至少也该客客气气才是啊,缘何那刘氏此番如此这般放肆,完全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不说,好似还恨透了咱们家一样,女儿着实不太懂!”
    过了陈家,沈媚儿便忍不住挽着小元氏的手,跟她咬起了耳朵。
    母女两个就跟俩姐妹似的。
    沈媚儿确实有些诧异,虽说上回她跟刘氏因为一块面料争执了起来,可说到底,她年纪小,一向骄纵,事后随便给个台阶,两家完全可以相安无事,毕竟,刘氏与小元氏之间,可没吵起来啊!
    说实话,那日,事情闹得那般大,完全超出了沈媚儿的预料。
    小元氏注意力被沈媚儿一拉,倒是很快从失落的情绪中缓过神来,想了想,只狐疑道:“许是你陈二```许是因着翠翠她爹的事情罢。”
    说着,小元氏沉吟了一阵,缓缓道:“翠翠她爹身子骨弱,干不了重活,他没念过书,不识字,往日里随着你爹爹收账算账总会出些差池,以往你爹能担着便但着了,可上月他接连出了几桩大事,闹了误会不说还接连丢了几个大客人,你舅舅特意写信来,要辞退了他,你爹爹这回许是保不住了,许是有着这个缘故在里头罢,这才一并迁怒到了你的身上!”
    为了这事,刘氏来找过小元氏好些回了。
    小元氏颇为为难过一阵。
    原来还有这事?
    沈媚儿就说嘛,那陈家,那刘氏再蠢,也断不会跟钱财过不去啊,原来,榜着爹爹的这个法子行不通了,这条财路断了,这便记恨上了,新账旧账一起来了。
    可明明是自己不作为,沈家帮衬了陈家这么多年,非但不感激,反倒是恩将仇报,以怨报德,这样的人,真真好个白眼狼!
    所以,这人啊,有时候不能对旁人太好,好得理所当然,好成习惯,旁人便会将这当成顺理成章,而当有一日你终止了这种好,对方便会心生不适,会埋怨,迁怒甚至嫉恨上你!
    就像陈家,像沈家周婆子她们。
    通过这一件事,沈媚儿也跟着成长了不少!
    却说,下来坡后,沈老二便将沈家母女二人扶着坐上了骡子车,沈老二则领着磊哥儿坐在骡子车前为她们赶车。
    这日天日和煦,风和日丽。
    沈媚儿心情大好。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坐过爹爹赶的骡子车,没有见过这么大好的风光了。
    沈媚儿将两条腿伸出了车下一下一下晃荡着,自在得不行。
    在沈家村时,见她们一家人出行,全村人都猜到了她们要去镇上走亲戚,一路上,都笑着张望,也有要劳烦沈家捎带东西的,沈老二便将车停下,帮衬一二。
    赶骡子车到镇上要赶两个时辰左右,其中,经过隔壁的隔壁凤霞村时,凤霞村靠近镇上,比沈家村富裕些,村子里有不少纨绔子弟,日日万事不干,尽在村子镇上晃荡,祸害村民,欺负百姓。
    因沈老二日日经过,村子里的人都认得他的骡子车,又因骡子车上坐着女眷,其中小元氏娴淑,纵使上了些年纪,可她身段婀娜,气质婉约,同村子里的几多农妇天壤之别,自然引人注目。
    沈媚儿就更加不用说了,她明媚又娇艳,那一张小脸生得,面如白玉,眼若春水秋瞳,整张脸桃灼妖冶,跟娇艳欲滴的牡丹花似的,那身段更是迤逦窈窕,仿佛能一把掐出水来似的,似个人间尤物,人一晃,直叫人看呆了去。
    故而,沈家的马车打进入凤霞镇的那一刻起,镇上便断断续续响起了一阵阵不怀好意的口哨声,其中伴随着一阵吆喝起哄声,道:“凤哥,凤哥,快出来,你的小美人儿来了!”
    “凤哥,人哪去了,您的小媳妇儿来了!”
    口哨声伴随着调戏声,响彻整个村。
    沈老二见状,只绷着脸,挥起了鞭子,将骡子赶得飞快。
    沈媚儿同小元氏只用帕子将脸捂得严严实实的。
    原来,这村子里有户大户人家凤家,凤家在元陵城里头有些头脸,凤家在整个镇上一贯都横着走,听说连县城县太爷府上亦是时常走动的。‘
    凤家家主倒不住这宅子,托了家里的远亲过来看护宅子。
    这远亲有一子,叫凤春升,仗着凤家的势在整个凤霞村,甚至整个洛水县作虎作威,他镇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风流好色,不知祸害了村子里多少好姑娘,去年无意间瞧了沈媚儿一眼,当即便觉得惊为天人,立马便相中了她,甚至放了话,定要将她掳了回去做小媳妇儿。
    前世媚儿,有些```呃,略有些喜欢勾搭人,她以为这凤春升有些头脸,在镇上跟对方眉来眼去过两回,后来得知不过是个替人看院子的,顿时白眼不知翻了多少回。
    这会儿想起,不由恶心坏了。
    沈媚儿更是一度扭头趴在了骡子车里,随手扯了块破布闷头便蒙在脸上,不惜将自己精心准备的妆容毁了个干净,也好过被那些瘪三给瞅了去。
    好在,沈老二将车赶得飞快,躲过了那些恶心的人事。
    一行人赶在中午十分,终于赶到了镇上。
    不想,她们做客人的赶到了,舅舅舅娘这二位主人还没到家。
    原来,舅妈昨儿个便去了县城接人,不想,在县城因事耽搁了,一早特意派人送了信件来,只道他们夫妻二人怕是要夜里,或者明日才能赶回来了,让他们一家人好生住着。
    好在,元家对沈媚儿而言,就跟自家般,沈媚儿一家人自在得紧。
    用过午膳后,爹爹沈老二去镇上铺子巡店。
    娘亲午后要歇上一阵。
    磊哥儿去了教书先生家。
    沈媚儿借口买胭脂,饭后一落筷子,便央求沈老二领着她一道出门了,沈老二不放心她,怕她喜欢乱跑走散,便指了元家的一粗壮跑腿丫头豆芽跟着她。
    第27章 雄赳赳。
    元家在镇上有两家瓜果铺子, 一家果酱果脯铺子,在县城里头还有五六家,镇上挨着县城, 不过几里路程,元朗去外地后,这八九家铺子都交给了妻子蒋氏看管,沈老二代为看管。
    其中, 镇上有家瓜果铺子是总铺, 洛水县四通八达, 是元家生意的起源地, 亦是根基地, 底下果园里的瓜果及周边几个县城里的瓜果大都都会运送到此地在分拣,再由此地运送出去, 总铺甚大, 前头是铺面, 后头是仓库,每日运送瓜果的车辆一辆接着一辆, 热闹非凡。
    沈老二巡的第一家便是这一家。
    洛水镇并不大,整个镇不过一条主街,两条辅街道, 二街为辅,一三街为辅,形成一个川字体形,主铺在三街西街。
    东街繁华, 各种胭脂首饰成衣铺子大多开在了东街,中间多为酒楼餐馆,西街及两条辅街多为一些打杂叫卖的档口, 或是一些肮脏低贱的铺子。
    沈媚儿以往多在二街东街或者中街活动,逛逛胭脂首饰铺子,或者买些点心尝尝,西边那边,她是从不会去的,便是无意间经过,定也是紧紧捂着口鼻,踮着脚尖,只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沈老二以为她要去东街,便细心叮嘱道:“若是累了,便去中街的果脯铺子歇歇脚,在那里等着爹爹回来便是。”
    哪知,沈老二话音一落,便见到沈媚儿眼珠子转了转,道:“媚儿想同爹爹一起去主铺瞧瞧,听豆芽说,那铺子又扩张了不少,我还一直没去瞧过的。”
    顿了顿,又道:“顺道想去挑拣些新鲜的瓜果给娘亲尝尝。”
    沈媚儿一脸兴冲冲的。
    自打上回昏迷醒来后,女儿性子变得乖巧懂事了不少,少了几分骄纵,多了几分贴心,时间一长,沈老二见怪不怪,自然冲女儿点了点头,允诺她的任何要求。
    洛水镇不大,半个时辰,便可将整个镇逛完。
    沈老二在街上走着,却见沈媚儿领着豆芽左瞧瞧右瞧瞧,一会儿蹿到了糖纸摊上,买一串糖纸,一会儿又蹦跶到了糖葫芦小贩面前,买了两串,她跟豆芽一人一串,好像见什么都无比的新奇。
    买完了尝了两口又不爱了,将剩下的全都丢到了沈老二手里,沈老二看着手中的半串糖葫芦,半块糖人,只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难得见女儿如此欢快,纵使不爱这些小爱爱吃的甜食,沈老二亦是舍不得扔,只一口一口将女儿吃剩的悉数吃完了。
    沈媚儿走的慢,沈老二便放缓了脚步等着,她若是蹦跶快了,他便提紧了步子撵了上去。
    一路走走停停,总算是到了铺子。
    这家总铺前世沈媚儿来过几回,跟舅妈一起来过,后来嫁给打铁匠后,那打铁铺子狭小肮脏,沈媚儿嫌弃不已,每每去了,总会躲到了舅舅这瓜果铺子来歇歇脚。
    瓜果一车接着一车往仓库运送。
    这些瓜果大多会封箱送往元陵城,或者就地腌制,做成果脯果酱送往各个铺子,眼下,舅舅店铺扩张,已经疏通了漕运,要将这洛水镇有名的瓜果往外运送了,元家的生意可谓是越做越大。
    沈老二既要对账,又要前往库房亲自检查,听说库房还修了个冰窖,专门存放瓜果的,沈老二忙碌不已,凡事亲历亲为进了铺子便忙活去了。
    沈媚儿就悠闲自在多了,她到库房亲自挑了几个新鲜的瓜果,又捏着帕子,在整个库房转悠了几圈。
    铺子里多是些运送瓜果的壮汉男丁,一个个抡起袖子在运货,也有脱了上衣,袒胸露脯,咬着腮帮子闷头抬重物的。
    这里鲜少有外人进来,都是些壮汉,无所顾忌,如今,冷不丁来了个娇俏小美人儿,顿时整个库房一静,所有人就跟定住了原处似的,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只直愣愣地朝着入口那个方位瞅着。
    不知瞅了多久,有年长的率先反应过来了,只微微咳嗽一声,朝着众人吩咐道:“都瞅什么瞅,快些干活了,这个月的工钱还要不要了。”
    顿了顿,又抬脚往身边那个扛货物的男子腿上狠踹了一脚,道:“还不将衣裳穿上,邋里邋遢的,丢人现眼!“
    话音一落,对方忙不迭擦了擦脸上的汗,朝着沈媚儿走了来,道:“表小姐,您怎么来仓库了,这里乱得紧,都是些粗人,别平白污了您的眼。”
    管事的认得这位骄纵的表小姐,忙不迭过来殷勤伺候着,生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到位了,惹得这位动怒。
    沈媚儿自小便习惯了万众瞩目,并没有因为遭到围观而感到丝毫不适应,反倒是一脸怡然自得,只朝着主事的笑了笑,道:“不打紧,我就是觉得好奇,过来瞅瞅。”
    说着,又看了身后豆芽一眼,豆芽立马拎了个铜壶过来,沈媚儿便继续冲主事的道:“吴叔,这是我方才买的蜜浆,味道甘甜,见铺子里的叔叔哥哥们运货辛苦,便泡了一壶给他们解渴,不是什么费钱的,吴叔若是不嫌弃的话,便分给他们解解渴罢!”
    沈媚儿笑眯眯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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