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过去,没有人发现曾经的天族太子,现在已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昊觞跪在地上,将天帝近来的一些情况事无巨细向他汇报。
慕衡一直心神不宁,一边被梦里有关于前世的记忆困扰,一边又因方才听说的消息,消息整个人都懵了。
凤鸦居然告诉他说,神农族嫡女焦琳琅渡劫归来,已于三年前嫁给火族族长炎烈为妻,且诞下一子。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
他脑中一片混沌,突然吐出一口血,整个人都虚脱了。
前世的那株仙草仍装在他脑子里,却也没有产生出如此大的牵念。
一万年,整整一万年,怎会敌不过人间三载。
凤族天生便是痴情种,一生只爱一人,尤其是有过肌肤之亲后,更是永生永世不会背叛。
她嫁给别人,给别人生孩子——
怎么可能呢!
他一手捂住胸口,仔仔细细的看了自己的神魂之契。
分明还没有解除,她怎么可能给别人生孩子!
突然心神一震,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住。
凤鸦似乎看穿竹子所想,上前一步,有些犹豫的说道:“神尊,属下一直留意着神农族的动静,琳琅小姐成婚,是在三年前,太夫人死后第三个月。”
“何时……”他心神恍惚,凤目里一片赤色,有些看不清眼前,“何时产子。”
“二月成亲,十一月产子。”凤鸦险些咬着舌头,见主子神色变化莫测,低下头不敢再发一个字。
是在玉山脚下,山洞那一次——
他愣了半天,直到漱月寻到栖梧宫,他仍在发愣。
漱月穿一身葱绿色曳地留仙裙,软软的倚靠在他肩上,头上一截绿色的缎带常常垂落下来。
她身上有股草木清香,慕衡深吸了一口,很快陷入对之前那个梦境的追思当中。
“漱月。”他神志一瞬间有些恍惚,不禁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博回一丝清醒。
此时他恨不得去找寻一面能窥得前世今生的镜子,看看眼前女子,到底是不是他的那株仙草。
又或者,那根本就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境。
女子依恋的倚靠在他怀里,慕衡有些抗拒,却仍旧无法推开她。
梦境中的仙草让他动容,醒来后却与漱月的模样重合,可这又如何呢,也不一定就是她。
“慕衡,你知道吗,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漱月靠在他怀中,双臂圈住他的腰,双睫垂下来,隐藏住眼里的神色。
慕衡预备去推他的手,就停在了她的肩膀上。
“好奇怪的梦啊。”她语气有些飘忽,圈住他腰的双臂紧了紧,“我梦见我前世是一株仙草,身边还有一只玄鸟——”
“别说了。”慕衡突然出口,心头压抑不住的烦躁。
漱月浑身都飘着那股草木香,让他头脑昏沉,闭上眼便是梦里玄鸟与仙草相依相伴的场景。
继续咬自己的舌尖,血的味道让他清醒。
他轻轻推开了漱月,语气变得有些冷淡:“既然是前世的事,今生便不要再多想。”
漱月身行一踉跄,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突然追上去大声喊道:“慕衡,我就在这等你,你早些回来!”
慕衡紧走了几步,忽然化作凤身往下界飞去。
他的目的地很明确,要去火神部落找人。
凤鸦说,炎烈继任火神已经岁余,励精图治,将几个小族都收拢过来,治理得井井有条。
他幻化成一只普通的火鸟,落在一棵大树上观察周围的动静。
早已失了冷静,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想看见那个人,又怕看见,更加令他心情复杂的是,凤鸦说她膝下已有一子。
按照时间推算,那确实应当是他的孩子。
在一群训练的士兵中间,他看见了炎烈。
若是从前,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可是现在他不敢,且心虚极了。
是他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没有照顾好她。
又怎能苛责她嫁给别人。
在这一片飞了两个时辰,找遍每一个住处,都没有她的影子。
慕衡心里有些难受,同时又隐隐的有些庆幸。
她并未住在火神部落,那是不是说明,他们关系其实并不好。
正欲振翅飞往别的地方寻找,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童音。
他瞥眼一看,是个奶娃子跑过来,抱住炎烈的大腿叫’父君‘。
站在树枝上的爪子一软,他险些跌落。
眼睁睁看着炎烈将奶娃子抱起来,一次次举过头顶,逗得奶娃子咯咯直笑。
他眼眶一热,目光死死盯着那奶娃儿,感觉整个身体血液都停滞了。
第74章 小凤凰唯有将这六界的王座,捧到她面……
离开火神族之后,他找到一处空旷的水边,俯首照见水里的自己。
清浅的涟漪上,一双与刚才那奶娃子别无二致的凤目,令他心里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暖暖的,又很揪心。
静立了一会儿,他默默张开翅膀,返回了天界。
如今的自己,还有何面目去见他。
当年太夫人之死是夙辰一手安排,目的就是栽赃陷害自己,他必须先把此事查清楚。
且根据之前昊觞的回报,近两年天帝竟开始与九尾狐族有所合作。
他要在琳琅面前洗刷冤屈,就要找到当年夙辰作手脚的证据。
将将踏入栖梧宫,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玉阶上守候良久,见着他后惊喜的站起来,水绿色裙裾随着身形的转动飞出一朵花儿来。
“慕衡!”漱月快步迎上去,扑入他怀中。
依旧是那股淡淡的草木香,他蹙了蹙眉,神差鬼使的又想起前世的仙草,有着和眼前女子一样柔韧的身姿。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便是你守候了万年的爱人。
随着清浅的呼吸,他仿佛被心里的声音蛊惑了,手轻轻搭在对方肩膀上。
“慕衡,你才刚好些,不应当到处跑。”漱月感受到他给予的温存,心里极是高兴。
“你说得是。”慕衡搂着她,两人一起往内室走去。
凤鸦恰好进来回事情,看到这一幕,有些讶异的退了出去。
尊上这回苏醒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会对漱月公主这般耐心温柔。
绵绵长夜,慕衡感觉自己被浓郁的草木香气围绕,不觉就又想起了前世在悬崖壁间,琢饮仙草叶子上露水为食的日子。
如今仙草变作人形,仍像从前那般依附于自己,他应感到很开心才是。
两人和衣躺了一夜,漱月就睡在他臂弯里,慕衡却并未有什么多余的感觉。
只是脑中不停回旋着有关前世的事,一会儿是他化作玄鸟在天空中飞,一会儿是那场声势浩大的天火……
期间他尝试再次咬破舌尖,却已经毫无意义,脑子里昏沉一片,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他用尽最大的力气坐起来,突然拿匕首划破自己的胳膊。
连痛觉都不那么明显,他更加起了疑心,困惑的看向睡在自己身侧的漱月。
细微的动静将她吵醒,睁眼看见慕衡的举动,她紧紧捂住嘴,眼圈儿霎时红了。
慕衡蹙眉,刚刚嗅见她身上的香气,便将匕首又往肉里扎了两寸。
直到深可见骨,他扔下刀子,跨步下床离开了房间。
弥漫一室的血腥气,让漱月几乎崩溃的趴倒在床上大哭起来。
他终于还是走了,用尽了各种手段,依然没能留住他的人。
父君说得对,既然得不到,便毁灭吧。
慕衡再一次来到了火神部落,这一次,他化作了一只色泽艳丽,憨态可掬的小火鸟。
漫无目的的飞了一阵,便停憩在小奶娃子的肩膀上,见他侧过头,用胖嘟嘟的小手来挠自己的尾羽,心脏处又是一抹暖流划过。
“娘,你快来看!”奶娃子一声唤,让他浑身羽毛都直竖起来,他压根不敢回头看。
直到一双温柔的手将他捧起,慕衡忽然觉得不能呼吸了,女子气息温热,喷洒在他颈间,这一刻仿佛便是永久。
“呀,它的前腿受伤了呢。”琳琅捧着小鸟儿回到屋子里,拿出棉线给他缠腿。
是之前他用匕首扎手臂留下的创伤,此时又开裂了。
“娘,我可以养他吗?”小奶团子转着滴溜溜的凤目,神情里满是雀跃,快乐的看向一旁正给鸟腿包扎伤口的女子。
“不行哦,你爹说了,你一日不学会飞,便一日不可以养鸟。”琳琅包扎好了,用贝壳般透亮的小指甲壳刮了刮鸟腿上的棉布,然后轻点了下小奶团子的头:“省得你跟着学些奇奇怪怪的姿势,飞得不伦不类的。”
“可是我就是学不会像阿爹那样飞嘛!”小奶团子生气了,脸蛋一边鼓起一个包,双手叉腰气哼哼看着窗外面。
火鸟突然扑腾着翅膀飞起来,绕着他的头顶打转。
时而俯冲下来,在即将撞到地板的一刹那又往上飞去,像是表演杂技似的,逗得小奶团子鼓掌直笑。
慕衡逗他开心,自己心里也十分快慰。
方才听说奶团子还没学会飞,想来是差一把趁手的法器,他这便去给他寻一把好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