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主神威,何人能挡?此子自取其辱而已。”
“敢跟我们白岫观作对,定教他生死不能!”
白岫观弟子神情释然,渐渐传出得意,及冷嘲的声音。
“咦?”
突然,有人轻咦了声。
似感到了有些不对劲。
嗤!
一根银丝断裂。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更多银丝断裂,散乱飘飞。
旋即,无数剑气如潮盛放,遮蔽四周天地,铿然作鸣,仿若虚空,都已被割裂。
“怎么回事!?”
“不好!”
众人只觉剑气遮空,如曜日倾临,照耀得人睁不开眼来。待到终于稍显平静,众人睁眼看去,神情惶然,不敢置信,李若虚祭出的汹涌银丝,早已支离破碎,一根根,颓然散落,洒在了地上。
苏曜伫立石阶,四周剑气如潮,又如游鱼般,交旋环绕。
他的身躯--
如同虚幻。
却又真实。
万剑虚身!
绝学【万剑归宗】,极其特殊,它需要修炼者舍弃原本的一切,以虚无之身,才能孕育、容纳剑气,从而敕令万剑。
但武极之躯。
受天道眷顾。
不被常理限制。
万剑虚身,如同苏曜的身外之身,又像是他身躯里的一座剑域,百川纳海,万剑归宗!
“什么!”
李若虚被震得踏步后退,耀眼的剑气,令得他不能直视,脸色也随之变得苍白。
“不!”
“等等!”
不待李若虚立稳脚跟,苏曜已并指指出,剑气如潮汇聚,凝聚成一道锥尖,刺穿李若虚身体,又化作无数细密剑息,在他体内,炸裂了开来。
砰砰砰砰!响声不绝,让人听着心惊,李若虚体内,血肉、骨骼,不知已被摧残成了何等悲催场景。
噔!噔!噔!噔!
李若虚连退了数步,猛地盘坐在地上。此时,他整个身躯,已如同山河破碎,满目疮痍,又如同四面破漏的皮囊,气血,乃至生机,仿若泄闸的潮水般,向外倾泻。
双手化印,李若虚拼命运转内力,想要阻隔外泄的气血、生机,但一切,都已是徒然。只见他身躯猛然一颤,血雾四溅,染红了雪白道袍。旋即,李若虚唇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眼神也变得绝望,及黯淡。
李若虚头颅缓缓垂落。
再也没有了声息。
苏曜踏上石阶,从李若虚身侧经过。
没有再看他一眼。
不论宗师。
又或是百姓。
人命都是一样的。
不分贵贱。
也没有孰轻孰重。
这位白岫观观主,既然不将百姓的命当命,他的命,也不足惜。
“观主……”
“观主死了。”
“这怎么可能……”
四周,一位位白岫观之人怔立,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夜间的风,吹在身上,感到彻骨寒冷。
“他……”
“他是魔鬼!”
骤然,有人喊道,顿时,惊惧,惶然,恐慌,绝望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汹涌蔓延,白岫观众人也如同鸟兽般,四散逃离,顷刻间,已是人去林空。
只剩李若虚一人,孤零零地坐在石阶上。
孤独。
凄冷。
煌煌神威。
诛邪伏魔。
都已在风中消散。
……
苏曜踏着石阶,来到了皇陵空地。
四周,三株老树依然肃穆耸立。但树洞里,三位僧人,却已如灯烛熄没,为了镇压魔焰,燃尽了寿元。
其实,早在上次,皇陵之变的时候,苏曜就已感受到,青禅寺三僧,只怕已不可能,再离开皇陵了。
而且,他们心里,只怕也早已心存死志。
面对魔焰。
青禅寺三僧的选择,与白岫观,全然不同。
白岫观观主宁可将魔焰引导至皇城,不顾无数百姓身死殉葬,自身,也绝不沾染一丝魔气。
而青禅寺三僧,却是将魔气引至身躯,不惜自身承受魔焰,也绝不让一丝魔气泄漏,为祸百姓。
这么多年。
每逢魔焰暴发,三位僧人都是用自身,承载魔气,不惜损耗寿元,坚守不移。
舍身饲虎。
直到将自身,全部奉献。
至死,不曾退离。
事到如今,苏曜也已隐隐能猜测出,青禅寺三僧,为何会坚守皇陵的真相。
据某本书记载。
当年那场灭佛运动,青禅寺覆没,全寺三千多名僧人,都被关入牢狱,等待他们的,也将是重刑严罚。重者视为异端绞杀,轻者也是流放,发配至苦寒之地,终生不得再回中原。
但后来,不知为何,那任唐皇一纸旨令,释放了所有僧人,只是令他们不得为僧,遣散原籍。
个中原因,在当时,也是引发了诸多猜测。
有人说,唐皇仁慈,终究不忍重罚这么多人,给了这些僧人洗心革面、改过自新的机会。
也有人说,乃是西方万寺佛国前来交涉,与唐皇达成协定,为青禅寺的僧人们,争取到了一条生路。
甚至有人说,灭佛运动,波及太广,引发了天怒,对唐皇降下了警示,令得唐皇不得不更改旨意,释放了青禅寺僧人,向上天表示诚意。
种种猜测、传言。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但从如今看来。
青禅寺三僧,只怕才是令唐皇改变旨令的重要原因。
他们三人,甘愿奉献自身,驻守皇陵,镇压魔焰,与那任唐皇达成了协定,换取了众多僧人的生路。
这才是更接近真相的可能。
不论如何。
青禅寺三僧,令人敬佩。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放心……”
“只要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一丝魔气泄漏。这魔焰,肆虐了这么多年,也该终止了。”
向三位僧人合掌行礼,苏曜口中轻语。
树洞里,三位老僧静默盘坐,神情宁静、安详。
他们,似也已感受到了苏曜的意志。
苏曜踏立在空地中间。
夜风剧啸。
苏曜发丝、衣袍猎猎飘舞。
汹涌魔气如同潮水飞旋,宛若化作实质,欲将苏曜绞杀、吞没,无情吞噬。
“散。”
苏曜单手竖掌,口中轻语。
如同一尊佛陀倾临。
四周汹涌魔气,仿若退潮般,狂啸呼号着涌散,
露出乌黑石板。
“嘎吱吱。”
石板移动,呈现出一座入口。
一条石道,两侧灯盏幽然,明暗交错中,映出一级级石阶,通往地底。
一切根源--
皆在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