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兄为了找她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宁受千夫所指……
李幼澄心头百味陈杂,呆滞地看着兄长熟悉的面容,恍惚间竟然好像有些不认识了。
就在此时太子妃抱着年幼的三皇孙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建武帝面前凄惶地喊道:“父皇快救救安儿,他方才攀到假山上玩耍,结果一不小心摔下来了,臣妾怎么摇晃他都不醒,父皇救命啊!”
太子妃哭喊着将孩子一下就塞进了建武帝怀里。
俗话说爷孙隔辈亲,建武帝原本就极其疼爱三位皇孙,乍一看安儿小脸刷白昏迷不醒,抱的时候又摸到后脑勺老大一个包,吓得差点站立不稳昏倒过去。
幸亏刘让眼明手疾地掺扶住了,反应很快地大声喊道:“来人,宣太医,快宣太医!”
一时间御书房内外兵荒马乱,很快三皇孙摔伤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
李幼澄本来心急地想凑上前去瞧瞧安儿的情况,结果不知被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拽了出去,她像闪电一样在宫里来回乱蹿,最后画面定格,竟然是在韦皇后的乾坤宫内殿。
韦皇后端坐在铜镜前细细地端倪着镜子里的自己,接过一旁宫女递过来的浸了玫瑰花露的手帕,轻轻擦拭脸上的脂粉,待到脂肪擦干净才露出原本真实的脸色。
李幼澄惊讶地看着韦皇后慢慢地转过身来,韦皇后脸色红润双目有神,与她从记事以来就一直见到的苍白病容完全不一样!
而更让李幼澄吃惊的是站在韦皇后身边的竟然是无极殿的掌事大宫女流韵!
此时的流韵一改在她面前天真单纯的模样,眸子里满是深沉的心机和精明的算计。
“三皇孙果真摔伤了?”
“回禀皇后娘娘,确实如此,要说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太子妃这一手可真狠,若真叫她得逞,可就是一石二鸟了,既帮太子在陛下面前解了围又能叫咱们乾坤宫栽个大跟头,啧啧啧,真是最毒妇人心!”
流韵躬着身子低着头毕恭毕敬,然而提及太子妃时却还是按耐不住愤恨不平。
一心为主的奴才谁会不喜欢?只见韦皇后凤目里流露出几分满意赞赏的神色,继而摆了摆手示意流韵平身。
流韵虽然大小就被韦皇后派去太极殿伺候朝瑰公主,但她刚过世没多久的娘亲便是韦皇后从娘家带到宫里来,在韦皇后身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一辈子的亲信韦嬷嬷。
不过流韵与韦嬷嬷的关系在宫里除了韦皇后和她们母女俩,绝无第四个人知道,当年负责替韦嬷嬷接生的医女也早就被韦皇后灭口了。
以往每次母女俩私下里偷偷相见,韦嬷嬷总是竭尽所能地给流韵传授经验,故而流韵虽未在乾坤宫伺候过一天却对韦皇后的习惯了如指掌。
眼角余光偷偷看到韦皇后轻轻地摆弄着手指,流韵立刻捧了洒满玫瑰花瓣的铜盆跪在地上高举过头,供韦皇后净手。
韦皇后细细地洗掉手上沾染的脂粉之后,流韵又立刻奉上干净的汗巾,并且细心地躬身上前轻柔地替韦皇后擦干了每一个根手指头,真诚地赞扬了起来。
“皇后娘娘的手生得真美,奴婢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不过心里想着,古人常说的纤纤红酥手,肤若玉凝脂,该当就是皇后娘娘您这般。”
“呵呵,你这丫头不仅会伺候人,嘴巴还跟抹了蜜似的,本宫这些年没把你放在身边真是可惜了,不知少了多少乐趣。”
韦皇后轻移莲步到外殿高位上坐下,外殿的烛火比寝殿内多,此时李幼澄才看清,洗去了病容的韦皇后竟比印象中年轻了不少。
李幼澄这才想起,当年皇长兄被韦贵妃抚养时仅比韦贵妃小了十岁,后来为了防止心怀叵测之人编造流言蜚语,建武帝便命人篡改了韦皇后的真实年纪,往上抬高了十岁。
故而她后来被天下女子视为典范的事迹,为将皇长子视若己出,多年来服食避子汤,最终才在四十岁时以高龄之身冒死诞下朝瑰公主。实则所有事情打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谎言之上。
只不过韦皇后生下朝瑰公主之后便一直以病容似,久而久之,不仅是宫里的人,就连建武帝也渐渐忘了实际上韦皇后并没有那么老,她姣好的容颜依然还在,发髻上那几缕白发更是刻意用了特殊的药水染就的。
自从朝瑰公主出生后建武帝便没在乾坤宫留宿过,一开始韦皇后是以产后病痛缠身难以侍奉圣驾为由,到后来建武帝看着她脸上日渐加重的病气便也没再主动表示出要留宿乾坤宫的意思。
哪怕是按照规定,每月初一十五皇帝必须留宿在皇后宫中,建武帝也只是来与韦皇后一同用个晚膳,晚膳过后便以国事繁忙为由回御书房批阅奏章。
故而就连建武帝这个本该是最亲密的枕边人都没发现韦皇后的秘密,从来她的病态妆容只需要覆盖在脸上,脖子上,藏在衣裳下的身子依然是保养得宜,风韵犹存。
得了几句夸奖的流韵心里明明乐开了花,觉得效仿她娘韦嬷嬷的脚步,爬到这后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指日可待了,可面上流韵竭力控制,不敢流露出半分,唯有声音倒是有几分窃喜和幸灾乐祸。
“得亏皇后娘娘圣明,早就料到太子被陛下问责,太子妃必定会设法相救,加派了人手密切留意,也不可能发现太子妃的险恶用心。”
“奴婢真是想不到,太子妃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虎毒还不食子呢,可她竟然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将亲生儿子从假山上推下!也不怕真把三皇孙摔出个好歹来,世间还有她这样狠心的娘,恐怕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
流韵的话再次让李幼澄如遭电击,她拼命捂住嘴巴不敢哭出声了,明知没有人能听见却还是因为恐惧做出了本能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