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高空上,密密麻麻,如白浪翻腾,如游龙卷海,伴随雷声阵阵的,全是剑光!
金铁剑声在天上交织碰撞,如同织网一般,锃锃的金器之声被云层模糊之后,听上去竟与雷声没什么两样,以至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原来这不是孙荫的水龙招来的雷雨之势,而是祁昶在水灵力被抽至白沙城之前,就用自己的剑意将整条长街都笼罩在了自己的剑下!
水灵气根本就进不来!
这就是祁昶悟出来的“乾金为天”。
简单粗暴,却好用。
而且,还不止如此。
孙荫双拳水龙裹挟浩大声势刚冲至半途,脚下被剑光劈出一个深洞,他没来得及分一些目光至面前的孔洞,看看它究竟有多深,而是本能地收住攻势,忍着被水龙反噬的风险咬牙退后。
否则方才那道剑光劈中的就不是他面前的空地,而是他的人了。
双拳的水龙发出凝着蓬勃怒气的咆哮,这两条龙已经十分接近于真龙了,真龙的脾气都不怎么好,一旦现世,必定是腥风血雨,将世间搅得天翻地覆。
孙荫咬破舌尖,忍住口中浓烈的血腥气,将暴躁的水龙压制下来,同时他不忘在脑中快速思考应对之策。
他玄脉期的修为可没有陈霆这么水,虽然初时震惊于祁昶能将五行生克参悟到这个份上,但他仍不觉得祁昶能够威胁到他。
因为筑基期和玄脉期体内集纳的灵气压根不在一个层面上。
也正因如此,孙荫很快想到,对方要维持天上那庞大的剑网,必定需要耗尽近乎全身的灵力,而自己纵然没有南海水汽助攻,体内灵力也远比祁昶要多,只要他速战速决,猛攻不停,耗尽对方的灵力,就绝不会步入吴檀的后尘!
“哈哈哈,最后赢的只会是我!”孙荫大笑。
祁昶眼神刚毅,唇色确乎微微泛白,是灵力不济的先兆,印证了孙荫的猜测。
孙荫调整吐息,抓住时机,悍然出拳!他催动着体内浑厚的灵力,两条水龙狰狞咆哮着,迫不及待地冲向前方,夹带恐怖威压朝祁昶奔去!
孙荫的双膝还差点因后坐之势被压弯,他咬牙挺住,眼睛越来越亮,就等着那两条水龙将祁昶吞噬。
祁昶绝对防不住的,那水龙连金丹期全力一击都能抗衡,连他都轻易不敢脱手,如今双龙离体,不见血绝不会收手,连孙荫都无法判断那两条无限接近于真龙的庞然大物会造成怎样的破坏。
搞不好整条街都会被冲垮……
孙荫兴奋地想着,又将眼睛睁大了几分,想要亲眼看见摧枯拉朽般的壮景。
两条庞大巨龙看着笨重,却如水一般的灵活,眨眼就自半空游到了祁昶面前,吐息中皆是浓浓的水腥气,两副龙口张如黑洞,拧动头颅朝祁昶挤了过来,似要将他的脑袋一口吞掉。
“啊!”个别胆小的修士已经不敢往下看了,尤其是女修。
而男修们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来自天空剑网的压制,与长街上的水腥气都令人浑身不自在,光是抗衡旁逸而出的压力都很够呛,丹田里的灵力急剧枯竭。
看个斗法,能让自己也憋出一身内伤。
真是绝了。
而更绝的却还在后头。
祁昶动了!在水龙血盆大口张开之际,他抬起头,眼睛黑得发亮,杀气勃勃,目光凶狠如地狱爬上来的修罗战神,两条水龙对上他这视线,不知为何,明明不是真龙,却像是有了意识一般,动作齐齐凝滞了下。
紧接着,空中又有两道白光闪过,速度极快地朝两条龙追了过来。
众人无法以肉眼捕捉这速度,只见锐光闪过,两条水龙竟是活生生地被钉在了地面上,发出痛苦的咆哮。
水龙之前有多威风,如今就有多可怜,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哀戚阵阵,嘶嚎惨叫。
待众人定睛看去,才发现,钉住两颗龙头的竟是两把冰剑。
冻肉,冰,水遇冷成冰,剑意化冰……这才是祁昶真正领悟到的东西。
“呵。”祁昶抬眸看向长街另外一头,只剩下两只空拳的孙荫,嘴角勾起讽刺的笑,“谁说被引来的这些水灵气我不能用?”
金主杀,金生水,有多少杀气,决定他能将多少水汽化成冰剑。
祁昶将压抑至今的所有杀气都释放了出来。
从被误会对大小姐有企图时,从他命不由己被买卖交换时,从他发现有那么多人在觊觎萧明楼时,从他在东川月身上首次察觉到自己修炼不足时……一桩桩,一件件,他从未忘却,也从未磨削,所有一切,只是化作更大的杀性,被他埋在了心底。
而今,纷乱繁浩的杀气尖叫着挣脱出笼,无数冰剑破开乌云簌簌砸落。
登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这真的是筑基期吗?
所有人绝望地看着眼前如末日来临般的一幕,巨大的恐惧竟让他们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冰剑自脸颊擦过,生疼不已,却又不敢躲开,耳边全是剑锋呲呲破风的声音,生怕挪开一步就会撞上那恐怖的剑意。
祁昶不光是在天上布了一张剑网,更是在整个长街上都布下了一张杀戮剑网!
孙荫挥动双拳,对抗这成千上万把剑意所化的冰剑,不过坚持了短短一炷香,他就开始感到吃力。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他娘的这里何止四把剑,数不清的剑影将他笼罩得密不透风,下雨都没这么密集的,他怒吼一声,挥动着血淋淋的双拳:“老子……我认输了!我认输还不行吗!?”
所有冰剑在他喊话的那一刻停了下来,孙荫虚脱的跌坐在地。他浑身上下都是血,冰剑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数道伤痕,却唯独避开了要害。
一时,冰剑化雨,将他身上的血冲了一地,整条长街上静谧无声,只有血水从一侧缓缓淌到另一侧的画面是动的,所有人都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这一场祁昶赢是赢了,可他那模样很多人心里发憷。
祁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神情也有些怔忪,他拧着眉,之前那要将天地毁灭令万物臣服的心情仿佛似曾相识,他想要捕捉什么,那股意念却狡猾地从他手中溜掉了。
万籁俱寂。
最后打破这诡异安静的人还是萧明楼,他笑着拍了拍手道:“各位街坊邻居,给大家添麻烦了,今日所有来我店里吃饭的客官,本店免费赠送一壶自酿的忘忧酒,人人有份,绝不落空!”
“哇!”人群渐渐活了过来,有的老饕品尝过贵得令人发指,却又物有所值的忘忧酒,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少东家,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可别反悔啊!”
萧明楼笑道:“自然不会反悔,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我可得好好帮我家阿丑庆祝庆祝。”
“那是,祁小哥这回一战成名,以后谁都不敢欺上门了!”食客们搓着手掌,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恭维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巴不得让萧明楼再高兴一点,没准还能多送一壶酒。
萧明楼摆摆手,把这些食客都交给了兰儿,他径直走向还呆立着的祁昶,伸手摸了摸他冰凉的脸侧,语气轻柔:“……我的英雄,回神了,你赢了,阿丑。”
“我……赢了?”祁昶动力动眼珠,本能将目光放在了萧明楼身上。
萧明楼脸上的笑意,和身上的烟火气,让他慢慢找回了现实。
祁昶喉结滚动,嗓音嘶哑:“刚才有一瞬,我好像想起了失忆前的一些事。”
萧明楼嘴角一僵,随即很快若无其事地嗯了声:“想起什么了?”
祁昶凝视着他,没有错过他方才一瞬的不自在,心底那抹不安的异样又扩大一分。而他却摇了摇头:“只是有种感觉,没想起具体的事来。”
“想不起来就别硬想,有些事儿你越想就越难想起,还不如顺其自然。”萧明楼拍拍他的手臂,顺势下滑,拉住他的手,“走了,咱们回客栈。”
“……嗯。”
祁昶任由他拽着,听话地跟在萧明楼的身后,与之前那杀到眼红的修罗杀神好似全然不是同一个人。
踏进锦鲤客栈的大门时,萧明楼忽而回头,朝祁昶笑了一下,又意味深长地冲更远的地方勾了勾唇。
啪!
白沙城隔着几条街远的高楼之上,一名坐在房中的中年修士失手摔碎了杯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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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昶:我是忠犬。
群众:胡说!明明是个魔鬼!
萧明楼:阿丑真乖啊,摸摸~
祁昶:嗯哼。(把头凑过去)
群众:没眼看,没眼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