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了,”李袁摆摆手:“要备课呢,不凑热闹了。”
谷冬走向门口:“那我跟言殊下去看看。”
*
赵言殊才下楼,就博得一众学子的注意。
她身穿一件朱红色中长款及膝偏襟棉袄,赤色锦缎在白雪的映衬下更加鲜艳,虽是红色,却一点都不土气,在她身上只衬得她更有气质。赵言殊一头秀发柔顺长直,此刻散在身后,鹅毛似的雪不断落在如瀑青丝上。
这位X大中文系三个月前来的新老师,还有许多非中文系的人不认识。
赵言殊像是听不到这些喧嚣一般,她伸出手,雪落在她掌心、指尖,但融化的速度极快,留不到她把雪花带到她眼前细细观察。于是她缩回手,用衣袖承雪,带到眼前时雪花的六角冰晶还没有消融。
尽管这已经不是赵言殊初次见雪,但她仍对雪充满期待与喜爱。
今天这场雪,下在古都,下在校园,下在欢声笑语的学生之中。一切都是恰到好处地令人愉快。
“那边那个女生是哪个系的?好漂亮啊!”
“想追,妈的心动了。”
“你帮我拿一下扫帚,我去要微——”
而逐渐壮大的扫雪队伍中有位中文系的学生,攒了个雪球砸在刚刚想去加微信的人身上,笑着打碎了几位少男的梦:“她是我们系新来的老师,教语言学类科目的,这学期带的古代汉语。”
“雪球大战”由此开始,人群中有人感叹:“Oh——古代汉语,那听上去就很令人头疼!”
“哈哈哈——”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啊,告辞。”
......
就在这时,草丛里传出“喵”声,赵言殊迅速捕捉这一声猫叫,循着声音找了过去,蹲在灌木丛外朝里边看了看。
——可惜一无所获。
“不记得我了吗?”赵言殊低叹一声。
漫天的雪席卷而来,赵言殊起身之间想起上次她在图书馆淘到一本书还没读完。那是一本她很欣赏的翻译家译的元曲,里边有一句“天将暮,雪乱舞,半梅花半飘柳絮”,出自马致远的《江天暮雪》,她现在还记得。
突然就很想去继续读。
“谷姐姐。”
“嗯?”谷冬正欲加入扫雪队伍,怀里揣着赵言殊刚给她的暖宝宝,暖和得很。听到赵言殊叫她,转头看到赵言殊朝她笑得温婉:“我想去一趟图书馆。”
“好,”谷冬点点头:“那我们开会见,别忘了会议。”
“好,回见。”
赵言殊转身回去拿卡,但还没走到教学楼,赵言殊听到谷冬含着惊讶的语气叫了声:“顾老师!”
听到这个称呼,赵言殊踩上第一级台阶的脚一顿,却没回头,旋即踩上一级楼梯,上楼去取图书馆的门卡。
她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后自己也加快了脚步,可却又听到身后那阵脚步声在教学楼门前止住。
*
端坐在图书馆一隅的赵言殊手里握着一杆铅笔,将搜索出的结果誊抄在面前的《元曲300首译本》上,铅笔芯与纸面的摩擦声丝丝入耳。
书桌上的机械振动声明显与此情此景不相合,但所幸振动声很快消失。
赵言殊身前围绕着图书管理员还没得空整理到书架上的被归还的书,书堆像座小山环绕着她。
雪日里难得的日光透过窗外枯枝交错间隙照到书上,也落在赵言殊的手背上,把她白皙的手背照得又亮了几分。
“把‘醉后清风’译成‘Drunk,the refreshing breeze so light’,”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和上一句的‘Awake,I'll enjoy the moon so bright’就押上韵了,”她又歪歪头,肩上的发跟着她的动作滑到肩后,她道:“好妙。”
“老夫惟有,醒来明月,醉后清风。”
她又品了品两句译文的原句,觉得还是中文更美一些。
赵言殊指尖触上书页,正打算读下一首,她的手机突然震动,来了消息。是古都方言调查工作群在催群里老师去开会,会议将在十分钟后开始。
赵言殊眉头轻蹙,心道自己不是定了提前二十分钟的闹钟?又想起自己刚刚听到了闹钟声的。当时看书看得太入迷,听到闹钟就抬手关掉了,早将开会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合上书,看着书的封面愣了几秒。
《元曲译本300首》,自己读了快两小时的书。
她今天又读了几十页,起初还记得这不是自己的书不要做笔记,可是看着看着就开始查阅资料,全然忘记了书的归属问题,没忍住,保持原有习惯把查出来的结果都用铅笔写上去了。
自己卡上借书的额度已经满了,不能借出去;倒是带了橡皮来,可重要的会议迫在眉睫,几十页的笔记擦完,会也开了大半了。
思索片刻,赵言殊做出决定——
撕下一张便笺,留下橡皮和一张小纸条。
把书放到原位,贴好便笺,放好橡皮,离席而去。
*
与图书馆相邻的一号教学楼内,某间教室座无虚席。
“——说到左思,不得不提‘左思风力’。”顾蓦边说边拿起一支白色粉笔把“左思风力”四个字写在黑板上,字体飘逸潇洒,“风”字的最后一笔写得尤显风骨。他写完放下粉笔:“五分钟时间,五分钟后提问左思的写作风格,课本没有标准答案,自己组织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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