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视线,随着暴雨一起来临的是狂风。阴风怒号, 大路两边的树木应声而倒,小五猛地一个急刹车,摩托车在原地打了个转, 翻倒在地。
他的胳膊被压断, 方然的左腿同样受了伤。刚才,如果那棵古木直接砸在摩托车上, 他们可能已经见了阎王。
百年难遇的狂风暴雨中, 小五劝道:“然姐, 等天晴了再去吧, 谢承铭实力强大, 有他陪在身边, 队长不会有事的。”在他为谢承铭测量的身体数据中,必须要原|子|弹级别的武器,才能伤到谢承铭。
方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捂着心口说:“小五, 我心慌得厉害,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你说怎么就那么邪门呢?偏偏在今天有这场暴风雨,我们明明查过天气预报的,选了晴天出任务啊!”上次她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奶奶因病去世,她很担心任乔。
两人合力扶起摩托车,方然驾驶,绕了一些远路,到达附近的一个城镇,找了一辆面包车。因为大雨,司机不肯出行,方然把泰铢加到平常价格的十倍,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送他们过去。
小路被雨水淹没,大路受到不同程度的阻隔,他们走走停停,遇到被堵的路面,就下车搬开障碍物。原本只要三个小时的路程,竟然足足耗费了两倍的时间。
等他们赶到小寨,已是雨过天晴,金色的阳光铺洒在大地上,被大雨洗过的天空澄净的好似一块蓝色的水晶。
已经达到目的地,可方然却崩溃了,“寨子呢?这里明明有个寨子的!”山洪肆虐,大地满目疮痍,原本的小寨早已被冲的七零八散,只剩下一片废墟。
小五抱住方然,安抚她的情绪:“然姐,你冷静点,队长可能早就离开了,现在信号不好,没办法联系到我们而已。”他先是尝试连接任乔的通讯器,无法搜到任何信号,紧接着他请送他们过来的司机出面找了当地的人,沿着山洪冲下的痕迹寻找任乔。
想到种种可能性,方然急得满脸是泪,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方面联系她在黑三角认识的人,请他们留意任乔的下落,另一方面拨通国内的电话:“爷爷,大乔出事了!”
临时组成的搜救队,一直找到深夜,都没有任乔和谢承铭的消息。这边的事情刚一传回国内,顾怀、唐天阳立刻出动名下所有力量,一同赶赴黑三角增援。同一时间,somuns旗下的势力,也做出了相同的举动。
从各国赶来的专业搜救队,浩浩荡荡地寻找任乔,不仅仅是在出事地点附近寻找,还在山洪轨道下游展开地毯式搜索。他们找到了大毒枭被洪水泡的发肿的遗体,找到了寨子里被山洪冲烂的制毒工具,原来这一整个寨子的人都是毒贩,七老八十的妇人筐子里藏着手|雷,只有十来岁的小孩也参与吸毒、贩毒,被洗脑成为娃娃兵,各个手上沾满了鲜血……
一整个寨子里的人死在山洪中,周围的普通老百姓拍手叫好。从前大毒枭在的时候,强迫他们把茶田种成鸦片,不听话的人就要被砍去手脚。有年迈的老人,向着护国寺的方向,虔诚跪拜,感谢上天惩治这帮恶徒。这个国家,有着黄袍佛国的称号,处处可见巍峨的佛塔庙宇。
方然整整十天没有合眼,每天早上,寺庙的香烟袅袅升起,悠悠的钟声阵阵响起,正在组织搜救的她,就会听到那些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诵经声,让她更加绝望——世上真的有神佛吗?假如有,为什么不保护好人?为什么要在他们任务即将成功的时候,突然暴发山洪!
诸夏国只有极少数高层,知道任乔出事的原因,是为了缉毒遇难。小五把任乔和谢承铭对战大毒枭的视频发给军方,诸夏国以国家的名义,联合黑三角三国,四国共同出动军方力量,一同参与搜救,几乎要把小寨附近翻了一个底朝天,仍旧一无所获。
大规模搜救,接连进行了一个多月,诸夏国官方最终宣布任乔的死亡。尽管任乔并非军人,但是考虑到她在缉毒事业中做出的突出贡献——假如不是山洪暴发,她已经将这个举世闻名的大毒枭,引渡回国接受审判了。她为此牺牲宝贵的性命,军方破格授予她一枚军功章。
毒枭是团伙犯罪,大毒枭的手下和兄弟并没有死绝,为了避免任乔的家属被毒枭团伙报复,军方没有向外公布任乔的身份。
一场秘密的表彰会过后,军方拿着现场搜寻到的骨骸碎片,告诉李秀丽,他们无法找到任乔的尸体,这些尸骸里或许有她的碎片,需要采集她的dna样本用来对比,询问李秀丽是否能够提供任乔的毛发时,李秀丽直接哭晕了过去。
一个多月里,任达夫妇先后六次前往黑三角寻找任乔,一次又一次失望而归,他们仍旧无法接受任乔死亡的现实。
方然眼睛都要哭瞎了,一个劲儿地向李秀丽道歉:“秀丽阿姨,对不起,如果我当时没有告诉大乔超s级任务,如果我能拦住她,或许她就不会出事。”
小五同样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他的信息探测居然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连这场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雨,都没有探查出来!
唐绍世同样多次赶赴黑三角,别人都在找任乔,他担心的是谢承铭。该死的,他到现在才知道谢承铭居然一直暗中进行这些危险任务!如果他们早点向他透露,或许他能提供帮助,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三个月后,春申城万辉商厦,黎耀怒气冲冲地推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岑霜,你玩我吗?说好的新戏任我挑选,可你的人三推四阻,最后给到我的只剩一个垃圾剧本,从导演到演员各个都是十八线,听都没听过!”
岑霜拨动着手里超大size的戒指,笑道:“你是垃圾,配这些垃圾不是刚好吗?”
黎耀定住了:“你什么意思?”
岑霜嘲讽一笑,闲闲地修理着染成淡紫色的指甲:“黎耀,你只是我养的一条狗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自视太高了,你只是被公司包装炒作出来的明星,只要砸钱,我轻松就能捧出张耀、王耀。
你和秦奕然的差别,自己心里没数吗?他主演的票房超过百亿,高居国内男艺人之首,最初活跃在话剧舞台上,一在大荧幕出道便出演重量级电影,演技和人脉都有保障。
即便是这样的秦奕然,唐天阳也说抛弃就抛弃了,动一番手脚就能让他一无所有,更何况是你呢?票房毒|药!我往湖里砸钱还能听个响,给你拍戏图什么?上次唐姝来挖你,你当着我的面和她走,那是打我的脸,所以我才说几句好话留住你。现在唐姝都死了,你还想看不明白?”
这番话的信息量太大,黎耀这才明白,任乔是对的。原来岑霜心里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原来真的人人都把他当做票房毒|药。即便他掩耳盗铃,无视这四个字,这依旧是旁人对他的偏见。黎耀呆呆地站在原地,消化了很久,才问道:“你说,唐姝死了?”那个相貌明艳的女人侃侃而谈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居然就这么没了吗?
“葬礼在三天后举办,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参加。”
云起公寓楼,任乔停灵的第四天,寒风凄冷,他们一家居住的公寓正门大开着。冷风灌进来,吹得满屋子的丧幡呜呜作响,仿若鬼泣。
门外的世界一片混沌,是比夜还黑的白天,无尽的灰云之下,野风飞散。门内的大厅墙壁上高高悬挂着的“奠”字,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惨白惨白的幽芒。
一连四个月,都没有任乔的半点消息,李秀丽终于在众人的劝说下,为任乔举办丧礼,白发人送黑发人。直到如今,她仍然无法面对任乔的死亡,可大家说的也对,假如任乔真的离世了,她一直不办丧礼,反而让任乔走得不安心,阻碍她的来世路。
她在心里想着:“乔乔,你一定要认得回家的路啊,下一世我们还做母女,亲生母女。”
唐家别墅,身穿一袭黑衣,正要出门的唐天阳,被严芸珍拦住。唐天阳质问:“妈,你到底想怎样?我已经让步了,你不许我为姝儿在唐家办丧事,我让她的养父母出面主持,现在我是去送她最后一程,你也不让吗?”
他后悔了,他甚至觉得是自己逼死女儿的。如果不是他非要任乔和周云青联姻,或许任乔就不会接那么危险的任务,最终客死异乡。极度内疚之下,无数个夜晚,他驱车前往水瑶的墓地,只有抱着她的墓碑,才能获得片刻的内心的安宁。
严芸珍张开双臂,堵在门口:“你去干嘛?平白沾染晦气,坏了我们唐家的财运。我早就说过,不让你娶那个贱女人进门,她是个短命鬼,她的女儿同样是个短命鬼。”
“原来你到现在还在介意当年的事,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认可过瑶瑶?”母子俩大吵一架,互相翻起旧账。
酒吧,不同于晚上的热闹,白天十分冷清,萧音音坐在吧台上,把玩着手里的古埙。熊原过来请她:“再过几天任总就要出殡了,你和她关系那么好,真的不去看她最后一眼吗?”
“那只是个空棺,你让我看什么?”萧音音嗤的一声笑了,“我已经和你说过一万遍了,乔宝贝根本没死。”
“警方都发通告宣布任总的死亡了,你怎么知道她没死?”
“直觉。”萧音音把熊原推出酒吧,“别烦我,我正在创作呢,我答应了乔宝贝要出专辑,等她回来我也攒够歌了。”
关上厚重的大门,隔绝阳光,只剩一片漆黑,萧音音跌坐在地上,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陶色古埙,向上苍祈求:“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拜托这次也让它准吧。”
灵堂,黎耀对着空棺三鞠躬,礼成之后没有离开,把秦奕然拉到一边,拿出任乔留下的名片,低声说:“任总之前找过我,我想明白了,我要做真正的演员,而不是别人手里的玩物。我想加入云起,万辉那边不同意我解约,你能帮我找律师,和万辉打官司吗?”
一直守在灵堂的秦奕然,眼睛里遍布血丝,看起来非常憔悴,却强打起精神帮黎耀联系律师。
黎耀拍拍秦奕然的肩膀,“世事无常,节哀顺变。”
“谢谢。”和萧音音一样,秦奕然根本不愿意承认任乔已经死了,任乔不在,他更要打理好云起上下,等待任乔回来,让她看到一个蒸蒸日上的云起。
粉丝为任乔撰写悼词,自发地举办悼念仪式。举国上下一片沉痛的追悼中,还有一些人始终不曾放弃希望。顾怀停下手边所有的事情,亲自飞到黑三角,和方然他们一起,继续寻找任乔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