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年纪都能饮上几口甜酒,言氏一个活蹦乱跳的小辈如何就饮不得了?她对这个孙媳的忍耐已近极限,此刻听苏老夫人说裴凌会为了言氏怨怪他这个祖母,更觉堵心。
这言氏敢在裴家没大没小,除了背后有个撑腰的娘家外,还不都是仗着她孙儿的宠爱?
裴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拉着苏老夫人的手说道:“这丫头可没那么弱不禁风,几杯甜酒罢了,能有多伤身?”之后就转头冲言清漓道:“今日你祖父过寿,不必拘着,醉了就回去。”
她倒要看看,这言氏若真喝醉了,凌儿敢不敢怪罪到她这祖母头上。
始终置身事外的苏凝霜垂下眸,极轻地勾了下嘴角。
言清漓应了一声,又与陆夫人笑说了几句话,这才端起酒盏送至唇边。
方雯又开始提心吊胆。
虽然她表嫂苏凝霜说过此药无色无味,就算是宫里的太医都觉察不出异样,但她听说过这位裴少夫人之前是个女郎中,医术还十分了得,生怕她会尝出问题。
言清漓唇瓣沾上酒液时,果然轻轻挑了下眉。
若非她命琥珀暗中救下早春一家时,从早春哪里得知了苏家母女今日的企图,还真尝不出这酒水有什么不妥。
方雯离得近,看到了她神情上的细微变化,正心慌着,便见她下一瞬又仰起脖颈,饮了那甜酒。
方雯这才刚刚放下心来,可就在此时,一只狸花猫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喵”地一声跳到了言清漓的腿上,不仅撞翻了她手中的酒盏,还跳上了桌,一转猫身,又扑到了方雯身上。
两位老夫人都吓了一跳,方雯更是失声尖叫,陆夫人没被猫吓着反被方雯的叫声给吓着了,见言清漓还淡定地坐在那里,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怕她被手舞足蹈的方雯给碰着。
众人听到动静,全都看向她们这一桌。
方雯虽不算名门贵女,却也是裴老夫人的侄女,一个女儿家家当众做出这等丑态,裴老夫人气得不轻,命下人赶紧将那猫抓走。
结果两个婢女认出那是少夫人养的猫,愣是不敢下重手,反叫那胖乎乎的小猫给挠了两下。
方雯又跳又叫,形象尽失,最后是言清漓看不下去,将那只在方雯脚边跳来抓去的猫儿给拎了起来。
“清漓小姨!清…”
戴着半块面具的裴冲迈着小短腿急急忙忙跑过来,他身后跟着惊慌失措的婢女,见这么多人忽然齐刷刷看过来,裴冲愣住,之后又注意到宴席一团乱,言清漓手里还拎着猫,而祖母则绷着脸满是怒意…
裴冲知道自己惹祸了,当即有些害怕,声音微弱下来:“清…嫂嫂,冲儿是来找‘清清’的。”
苏凝霜见自己的计划竟被亲儿子打乱,不由怒从中来,厉声道:“冲儿,谁许你将猫抱过来的!”说着又训斥气照顾裴冲的婢女:“你是如何照顾小世孙的!就不怕他被抓伤了?”
裴老夫人心疼孙子,知道他不愿见人,今儿也没强求他出来,见裴冲被苏氏喝得直往言氏身后缩,不忍再责怪他,便将气转去了言氏养的猫头上。
“来人,给我将这畜生扔出府去!”
狸花猫清清被拎着后颈,还不忘咧开猫嘴冲裴老夫人低声哈气,露出尖尖的猫牙,裴老夫人忙后退半步,指着言清漓怒道:“言氏,你还想护着这畜生不成!?”
言清漓将猫放在了裴冲怀里,淡定道:“祖母都说了它是畜生,又何须与一只不懂事的畜生置气?”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面颊酡红,说话也直接,众人都听出了这对祖孙不对付,陆夫人见状忙打圆场,说“碎碎平安,几只碗而已”,提醒下人赶紧将席面撤了,换上新的,又转头安抚了裴老夫人两句。
言清漓身上湿了,正要告退离席,一转身,见裴冲还抱着猫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嘴角发抖,似是快哭了,便蹲到他面前,挡住暗暗投过来的一些视线,柔声道:“这回冲儿可要看好它,万莫叫它再乱跑了。”
裴冲原本没哭,这会听到她安慰,就忍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嫂嫂,冲儿是不是犯错了?冲儿…呜…冲儿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言清漓摇摇头。
想到稍后还会闹出一场有关这孩子的风波,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一边为他拭着流到嘴角的眼泪,一边叮嘱道:“回去玩吧,过会儿不论冲儿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必管,也不要出来,知道了吗?”
裴冲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苏凝霜冷脸瞧着这一幕,怒火中烧。
她一直知道裴冲喜欢黏着言氏,却未曾亲眼看到过他们相处。这一看,不知情的怕是会以为言氏才是冲儿的娘,而她这个实打实的娘,反倒像个无关紧要之人。
好个言氏,不仅盯上了她的夫君,竟是连她儿子也想夺了!想起裴冲愈发不愿与她这个亲娘说话,苏凝霜不由怀疑是言清漓暗中引导过他。
丢了脸的方雯已经坐了回去,低着头,却频频抬眼看向苏凝霜,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按照原本的计划,少夫人饮了那酒后,再由她找机会弄湿少夫人的衣裙,如此一来,少夫人便不得不离席去换衣。那时候,酒中药性也将发作,前院的人会将她叁哥方淮引去少夫人房里,这服过媚药的两个人,自然耐不住要行污秽之事,之后世子夫人再将众人引过去,当场撞破那二人的奸情。
熟料突然跳出来一只猫捣乱,少夫人定会提早离席,最重要的是,那掺了药的甜酒只被她饮了一小口,也不知能不能起效用。
苏凝霜自然也考虑到了这点,与苏老夫人对视一眼。
苏老夫人的意思是,此事不如再拖上一拖,寻个稳妥的时机再行事。可苏凝霜却觉得,再没有什么时机比今日更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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