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爱你。”他说,“我是警察,没得选。但是我真的爱你。”
盈满眼眶的泪水掉下来,胡珈瑛合眼,点了点头。
松开那颗菩提子,她反手轻抚他的下颚,“我知道。”
她知道。她都懂。
很多年以前,她曾经听说过,上帝会指引世人前行的方向。
如果这就是她的命运,她也许早已到过天堂。
作者有话要说:
珈瑛线/许菡线的倒数第二章。
下章是赵亦晨线倒数第二章。
第58章 25-2
南郊的公墓又有新的逝者落葬。
身着黑衣的亲属围聚在墓穴前,落葬师打开了墓盖。行暖穴礼的亲属伏低身子,将点燃的黄纸放进墓穴。袅袅青烟拥抱墓穴外辽阔的天地,留下余温沉穴,在低低的啜泣声中温暖这处安歇之所。
许涟静立在高处许菡的墓碑前,侧着身远观这场落葬仪式。
青烟消散,伏在墓穴边的女人流着泪,把纸箱包好的陪葬品放入穴中。垂下双臂时,她痛苦地弯下腰,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拿稳手中千斤重的记忆。许涟看不清她的脸,却能够想象她此刻的表情。
撑伞的主祭人弯下腰,双手捧着骨灰盒,将它安置进保护罩。环绕周围的亲属各自握一把福荫土,低语着最后的祝福,朝穴底轻轻挥洒。
“我把你女儿送回去了。”看着那些好似尘埃那般飘下的福荫土,许涟动了动苍白的嘴唇,“你老公连你的墓都不想迁回去,你知道么?”
最初行暖穴礼的女人低头捂住脸,颤抖着肩膀呜咽。落葬师在她耳边低声询问了什么,她啜泣一阵,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微凉的风拂过许涟的耳际。她目视那名落葬师走向墓盖,不紧不慢地动手抬起它。
“其实我一直在想,我们两个,也可能你是妹妹,我才是姐姐。福利院的老师不是说过么,觉得你更像姐姐,就让你当姐姐了。”她在风中听见自己呓语似的声音,“姐姐要当榜样,姐姐要照顾妹妹,姐姐跟妹妹要相互关爱……他们老这么跟你说,你信了,我也信了。”
群山之上的苍穹万里无云,暮色渐染,远山近水,目之所及都是大片温柔的暖色。哪怕是眼前一片林立的墓碑,也不像她记忆里那样灰暗压抑。许涟记起从前每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她都会搂着许菡的脖子,瑟瑟发抖地缩进她怀里。
那个时候许菡明明也很小。那么小,一双细瘦的胳膊却好像能为她挡去一切伤害。
小涟不怕。她总是这样在许涟耳边安抚,小小的手掌轻拍她的背。小涟不怕。
许涟笑笑,眼前的场景渐渐模糊。
“要是我才是姐姐,你丢下我跑了,我可能就不会那么计较。”她说,“不过也说不清,毕竟我本来就喜欢计较。”
落葬师手中的墓盖掩住了漆黑的墓穴。亲属点烛上香,陆续敬献供品。人群中的孩子摇摇晃晃地将一小束花摆在墓前时,许涟遥遥望着,抽出拢在衣兜里的右手,覆上自己的小腹。
“我也有孩子了,虽然现在好像有流产的迹象。不过还好,我没打算生下来。”掌心轻轻在抽痛的腹前抚摸,她略略垂眼,不痛不痒地自言自语,“我这样的人不能有孩子,不然报应都会转到孩子身上。”
主祭人来到墓碑前,低诵祭文,伏地叩首。
有风扫过落叶,打着卷涌向许涟的衣摆。她转过身,目光落向许菡墓碑上的照片。
那个和她拥有一样脸孔的女人望着镜头,笑容静止在那张四四方方的纸片里。许涟跪下来,跪在早已封死的墓穴前。
“许菡,我跟你没什么不一样。”她注视着那张照片里的女人,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心平气和地告诉她,“路是我选的,我的人生,我自己做的主。我跟你选了不一样的路,不代表我就不自由,知道么?”
揣在兜里的手心被虚汗湿透。许涟紧紧握着兜中的枪,合上眼,听风划过耳畔的声音。
也许,她想。也许这一辈子里,最美好的一段日子,还是曾经在教会孤儿院,每天识着字、背着《圣经》的日子。只不过,那个时候她一心期待成为被保护的苹果,却从未得到庇佑;而等到她不再祈祷,却始终逃不出命运的眼孔。
许涟拿出枪,忆起那段往昔中她背诵过的,极少回想的句子。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眼皮遮挡橘色的日光,她念出脑海中浮现的语句,“应行的路我已经行尽了。”
鲜花敬毕,送葬的人们点亮星火,焚烧祭文。
许涟仰起脸,任凭泪水滑过脸颊,“当守的道,我守住了。”
腾腾黑烟逃出火焰的束缚,留下蜷曲的祭文化为灰烬。
枪口伸进嘴中,压住唇舌。扣在扳机前的食指微动,许涟不再言语,只在心中默念最后的字句。
“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你留存。”
枪声响起,青山依旧。
刑侦总队队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赵亦晨闻声抬头,见郑国强两手各拿一份盒饭,用胳膊顶着门板转了进来。把其中一份盒饭递给赵亦晨,他自己随手拖了张椅子摆到沙发跟前,在他对面坐下来。
“目前看来,人确实是杨骞杀的。”抽出饭盒里夹着的一次性筷子,郑国强拨开饭盒,翻了翻里头的饭菜,“刚收到X市那边的消息,省检也收网了。常明哲涉嫌故意伤害,已经被刑拘;他父亲常永胜——也就是张检打的那只‘老虎’,你也猜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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