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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理去俄罗斯的留学签证要开具体检证明。
    出门前往医院,才踏入大门, 南烟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胃里却突然翻江倒海起来。
    挂号的队排了大半,她拨开人群就冲进厕所干呕连连。
    最近连续一周, 她为了画画日夜颠倒的,这个月的月经受了影响也没动静。
    以为是自己没好好吃饭伤了肠胃, 这马上要去俄罗斯,那边看病肯定没有国内方便, 南烟准备做个内分泌检查再去查查肠胃。
    谁知道, 直接就给她送进了妇产科的b超室。
    躺在b超室床上, 南烟整个人还是懵的。
    四周都是黑色的帘子,盯着头顶黑黢黢的天花板出神, 胖乎乎的女大夫突然冷声说了句:“把裤子解开。”
    南烟照做,女大夫突然就将一团冰凉的什么东西, 放在她腹部。
    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女大夫拿了个仪器在她腹部游走,南烟躺着不敢动,侧头去看b超屏幕的影像,依稀看到黑的白的交织的影像。
    她看不懂。
    “上次性.生活什么时候。”女大夫冷淡地问。
    “……”南烟仔细回想了下, 呛声, “一个多月以前了……呃, 有四十多天了吧。”
    今天正好是她为郑南禾守灵的第四十三天。
    冰冷的屏幕光折射到女大夫眼镜片上,整个人的表情都冷冷的,“最近有没有怕冷的情况?”
    “嗯,搬家后房子没暖气——”
    “平时会恶心想吐吗?”
    “……啊,这个,刚才进医院我就吐了,但什么都没吐出来。”
    南烟心想这跟她肠胃不舒服或者内分泌有什么关系,谁知女大夫却转过头,淡淡地下了结论。
    “你怀孕了。”
    “……”
    “去楼下取报告单吧。”
    .
    圣彼得堡国立医院与uniheart上海分院的研究项目上个月提前试行了。
    医学研究过程全方位保密,几乎坐牢似地在上海待了一个月,手机都没怎么碰过,回北京的路上,怀郁向怀礼怨声载道。
    计划赶不上变化的事不止如此。
    老晏的身体又差了,癌细胞突然恶化扩散,毫无预兆。
    一个月前,本来要跟着怀礼和晏语柔去上海,月中他们就要在上海举办婚礼的,如今眼下都十月底,老晏离开北京都十分困难,每天都在化疗,于是婚事也不得不搁置了。
    其实对于怀礼来说,结婚无非是完成老晏的心愿。老爷子闭眼之前就想看他与晏语柔喜结连理。
    怀礼自己不重视婚姻,奉行不婚主义,这个婚结或者不结,对他来说,到底没有影响。
    老晏如今这样,他拗不过的。
    他很重视老晏对他的感情,想留在老晏身边的。
    怀郁这么想着,一旁的怀礼从一落地,就在给这期间从北京过来的几乎所有未接通话回电话了。
    陌生的号码也回。
    怀郁懒得再说什么了,手臂抱着后颈舒缓肩颈,对司机说:“老陈,一会儿给我扔医院门口吧,我明后天再去看老晏,今天还有点事儿。”
    老陈开他的玩笑:“你现在对工作这么上心,怀副理事长知道了肯定很欣慰啊。”
    “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去上海坐一个月的牢?真是上辈子杀人这辈子学医,”怀郁说,“你给我哥送到地方,给我扔那儿就行。”
    怀郁上上个月谈了个酒吧认识的女朋友,没多久就吹了。小姑娘天天来医院蹲他的点,他去上海那段时间也是。
    不过这一个月他几乎碰不到手机,耳根子也清净。
    怀礼肯定要先去老晏那里的。
    怀郁对老爷子的感情可没怀礼这么深。
    怀郁到地方就下车,老陈车头一扭,载着怀礼往老晏住的疗养中心过去。
    昨天忙到半夜,上午开了个总结会就去赶飞机了,怀礼疲倦地靠在车后座,也没打电话了。
    怀礼让老陈从一条较为偏远的路绕过去,阖目养神。
    老陈记得那条路。大概两个月前送那位南烟小姐回来经过那里,她住在那条路上一个独栋二层画室。
    画室荒废许久了。
    快到目的地,老陈放缓了车速。
    怀礼降下车窗。
    傍晚,夕阳西沉。
    原本熙熙攘攘夹道簇拥的红枫似火,如今尽数凋敝成秃零零一片,迎着晚秋风瑟瑟,萧索又寂寥。
    方方正正的二层画室不复存在,推成了个平整的平台,连一处不甚体面的废墟都没留下,旁边也没有施工的标识,如同违章建筑终于被拆除。
    仿佛从未存在过。
    前面这条路还改成了单行道。
    不知通往何处,总之没了回头路。
    老陈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地方,“哎我来过一次,记得不是这里啊……怀医生你等等啊——”
    怀礼目光落在那处空地,思绪缭绕,忽然开口:“算了,走吧。”
    路上。
    老陈忍不住问起:“怀医生,您和南烟小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怀礼手里拿着ipad翻看着未读邮件,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很早了,高中见过一次。”
    “你们不是同学?”
    “她是我学妹。”
    “哦——那是后来又碰见的。”
    “对,在俄罗斯。”
    “哎呀,这缘分好啊,别说什么学长学妹了,我跟我的高中同学都碰不见,”老陈啧啧感叹,“那她这边拆了,也没告诉你?”
    “没有。”
    “你们没联系了?”
    “没有了。”
    老陈下意识就觉得自己问多了,这怀医生是人家晏老的准孙女婿,他怎么就多嘴这么久了。
    男人要结婚,是该和以前的这个那个红颜知己断了关系的。
    老陈不再多问,沿着这条新修的单行道直直向前了。
    去老晏那里。
    老晏昨天做过化疗,昨天疼了一夜,今天人还昏沉。
    怀礼看过检查报告,结果比一个月前突然恶化那会儿好很多了。不由地松了口气。医生次次在嘱咐他,千万不可以再动气伤身体了,要保持心情明朗。
    怀礼近来心中一直有愧。
    老晏这一年都恢复不错,之前还能跟朋友们一起打打球骑骑马了,都是他自私的任性妄为,让老晏的病情急转直下,那次没歇过来,如今又恶化了。
    怀礼陪了一会儿老晏还没醒来,他准备今晚先不打扰了,时候不早,他奔波了一个月,也很疲倦了。
    老陈送他回家,路上,怀兴炜来了电话。
    “怀礼回北京了吗,你是不是把你晏爷爷又气进医院了?”
    怀兴炜一打来就气冲冲。他们父子关系寡淡,突然这么冒着火来,怀兴炜意识到也许不妥,但他已经一压再压了。
    怀礼猜到如此打来是什么事儿,他降下大半车窗,抽着烟,单手松了松领带透气,笑道:“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怀兴炜也不想隐瞒:“不是这个啊——但是,本来那个牙科投标的事儿不都弄好了吗,我前阵子去新加坡出差没顾上问——”
    “怎么,黄了?”怀礼凉凉地笑。
    “……你啊,”怀兴炜听他幸灾乐祸似的,又没了脾气,叹气,“你怎么突然这么不懂事了?气你爷爷做什么,我也不是为了这个牙科……哎,你和柔柔不是好好的吗,你晏爷爷如今病了,医院很多事……”
    怀礼只是笑,不说话。
    怀兴炜听他不言,颠三倒四说了一通,如今却是忐忑了,“那你到底和柔柔好着没?——这个婚,你们还结不结了?”
    “你是觉得是我不结婚,导致你的牙科中标失败吗。”怀礼掸了掸烟灰,又是笑。
    怀兴炜不说话了。
    “不要把你所有失败的原因都归结在我的身上,你和我妈当年结婚,是爷爷强烈要求,不关我的事;你们离婚闹得不好看,也不是我的原因,”
    怀礼淡淡地说。
    “同样,今天你的牙科中标失败,你拿不到uniheart的股份,不是因为我不结婚,也不是因为姑姑没有帮忙,是因为你们的设备和技术达不到我们的要求和标准——文件早就发到你的手里了,很难理解吗。”
    怀礼吐烟圈儿,跟着舒了口气:“怀野喜欢乐队,是因为他喜欢,他之前跑到北京去唱歌,不是别人带坏了他,也不是我无底线地溺爱他挑唆他,”
    “所以,你什么时候能在尊重别人的选择的同时,从你自己的身上反思一下?”
    对面哑口无言。
    “你让我来北京的那天,就没打算管我了,”怀礼仍是笑,顿了顿,最后的语气却是有点儿嘲讽了,“怎么现在开始关心起我结不结婚了?”
    不知怀兴炜又说了些什么,挂了电话,望着幢幢无边的夜色,怀礼忽然想到那块儿什么都没有的空地。
    她曾住的旧画室,她画画儿的画室,与满目枫红似火,都消失了。
    好像从未出现过在他的生活中。
    他这一刻,突然很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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