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百衣冷冷看着面前一场闹剧。
沐家老头终于在新药的作用下喘平了气,嘶哑的声音,“前年,镇上的苏大仙算过一卦,说沐家有灾星将至啊!那是俺还不信,这回,不得不信啊!”
张氏帮腔高音喝道,“听到没!煞星!还不离开咱沐家!阿珩没被你克到,那是阿珩命硬!依咱看,你这不下蛋的德性!就是克死了咱孙子!”说完嚎啕大哭起来,“孙子哟!苦命的孙子!被这贱蹄子克死了!”
唐百衣咬紧牙关,忍耐。别人的反应都不打紧,重点是沐珩怎么看。
毕竟如今沐家老头倒了,张氏和两个小姑子都听沐珩的主意。
唐百衣转脸,定睛凝视身边的白衣男子。
沐珩面容冷淡,好像发生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一般。
张氏厉声愤恨地转脸,手指着唐百衣,“阿珩,你给个说法!她不走,咱们两个老的都活不了了!”
突然,一声痛苦的沙哑嘶鸣。
只见榻上的沐家老头,一时间内,浑身像是被无数个蚊子吸咬了般,遍身起了密密麻麻疹子!
可怖异常!
瘙痒难耐!
“痒!痒!”痛苦嘶哑的哀嚎,沐家老头拼命抠挠周身的块状肿起,惨状令人不忍直视。
沐依依被眼前密密麻麻的疹块恶心地险些吐出来,难受地扶住门框。
所有人惊呆。就连沐珩都锁紧眉头。
“下毒!”张氏高声怒喊,惊恐地望着唐百衣向后挪了两步,然而后屋就这么小的空间,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颤抖的手指,张氏哆嗦的尖音,“贱蹄子!你!你给老头子下毒!”
唐百衣也一脸震惊。复又望向沐依依,而沐依依同样惊悚的表情不像是伪装出来。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过敏。
先前在现代时,自己有个室友,对羊毛过敏,只要接触到羊毛制品,浑身立马起风疹块,同沐家老头现在的症状尤其相像。
“报官!阿珩!这事不是咱们沐家能兜进的了!必须报官!将贱蹄子送入狱牢!”张氏依旧不依不饶。
唐百衣望向沐珩,而沐珩也正怀疑地望向自己。
“怎么?”唐百衣反问一声,“这新药是李大夫配的,煮药的时候我还没回屋,连端药也是沐依依亲手端入房间,大娘怎么就能怪到我头上来?”
一席话,掷地有声!
张氏一时语塞。
沐依依也不敢吱声。
而榻上沐家老头的风疹块越起越多,整张脸都肿得不成人形!生生比平时脸肿大了两整圈!
而胸口起伏不定,高高肿起,竟然将整件布衣要撑破般。
咳嗽声更剧烈,猛烈起伏的胸膛,翻起的眼白,似乎随时要窒息!
沐别小心翼翼地凑近,试图解开束缚的衣带,让沐家老头呼吸顺畅些。
“阿别!别靠近!小心感染!”张氏一把拍下沐别要伸出的手,当即转头对唐百衣道,“你!去解开!”
在封建时代,男女授受不亲。更别说儿媳给公公宽衣解带这件事。
而婆婆张氏居然严厉地命令唐百衣,去给自家公公在众人面前解衣带!就因为不想让家里人感染!
唐百衣没有动作。
张氏正要再瞪眼,一句清冽的男音。
“我来。”
“儿啊!别去!让那贱蹄子去!这万一传染!”张氏惊怒地一把拦住沐珩的手臂。
但男子有力的手臂岂是一个农妇能阻拦的?当即沐珩闪身替沐家老头解开腰间束带。
“呼。”
大口的呼吸声。
沐家老头终于一口气喘过来。
沐珩白衣长身而立,神情淡漠。
唐百衣看了沐珩一眼,随后仔细瞧着沐家老头身上风疹的症状,起得快,但现在已经不再有变化。当即道,“等个一会儿,十分钟就行,这过敏疹子就能退下。或许只是新药里有药方过敏,下回这李大夫配的新药不能再服。”
沐别转眼看来,“过敏?过敏是什么?十分钟又是什么?”
投来同样狐疑目光的还有沐珩,多了些探究的意味。
唐百衣心中一凛,自知失言,只能讪笑道,“家里有人略通医术,也是旁看来的。”
张氏难得不再发难,嘀嘀咕咕,“邻村的医术也不过是几个赤脚医生,有什么了不得的?”
沐依依别过脸,被一整身体的风疹块看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频频搓着手臂。
唐百衣猜测,沐依依虽然在沐家不得志,也总是和自己对着干。但论起下黑手,沐家倒了,沐依依也毫无好处。这风疹,或许只是偶尔的过敏,并不是刻意人意所为。
果然,一盏茶时间不到,沐家老头再度恢复了平稳的呼吸。
浑身的风疹块也如唐百衣所说的一般,尽数退下。恢复到原先的模样。
张氏还在絮絮叨叨,“还不是个煞星害的,沐家倒霉事一件又一件,都是在那贱蹄子过门之后!真像那镇上的苏大仙所说,这煞门星,钻到沐家来了!”
唐百衣蹙眉,忍耐。
若是这时候对着张氏发难,那么愚孝的封建大男人沐珩定然不会让自己好过。
两人好不容易能短暂和谐相处,都被这婆婆破坏殆尽。
唐百衣趁张氏窝在后屋照顾沐家老头的时间,赶紧跑到灶膛,拿了几个大盆,盛了白开水,端到院子里。
再将一包袱的高粱红芯渣倒倾在盆中。搅拌均匀后,整盆水呈现红色。把红芯渣滤出来后,浓浓的一整盆水放到离房顶极近的晾台,晾晒。
过不了几天,这一盆甜腻的高粱芯水便会在暴晒下形成结晶状。
到时候,这些红糖结晶,便能拿去市集上卖。
这古方制糖,也是唐百衣在一处现代博物馆参观时,学到的冷门知识。想不到居然真的有一日能派上用场。
忙完这些,唐百衣便回了房。
而寝卧里,沐珩早已合衣而睡。听到推门声也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