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空气似是凝固了。
视线交汇,在避与不避之间犹豫不决。
沉默的时间度秒如年。
黎曼青最终还是避开了目光。
陆屿垂下眼,起身边说:“晚安。”
“陆屿——”
黎曼青倏地坐起身,握紧了他的手腕,冰冰凉的,化开了她手心不适的热。
“我睡里侧,你睡外侧。”
随着话音落下,她也松开了手,一步一挪地往床里侧去,默默地拉高被褥到眼下的位置。
陆屿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的举动,嗯了一声。
瓶子放下,灯一关,手机的屏幕也暗下去,房间里便只剩下了从小小窗户斜映进来的月光,不足以让人看清这世界。
黎曼青屏息直到感觉到身侧躺下了一人,宽敞的床铺蓦地变得局促起来,它比平常的双人床要窄一些,如果不侧着身睡,他和她势必会碰到一起。
她向里退了退,侧过身面朝阴冷的墙壁,唯一的被褥也被她这一滚动卷了过去,同时被卷来的还有陆屿。
靠得好近,好近。
她能听见自己猛烈加速的心跳声。
面前是潮湿阴冷有股霉味的墙壁,背后是散发着热气的被窝。
倏然,她瑟缩了下。
跟着被褥一同被卷来的男人呼出的热气不偏不倚地吹在了她的颈窝。
“晚安。”
黑暗里她背对着他,看不清他说话时脸上是何种表情,她很好奇。
很想知道。
她咬紧下唇,蹙眉,握着拳头转过身。
“晚安。”
她小声回应。
陆屿的手僵在空中,低下头看着正往自己怀中钻的人,他只能看见她身体的轮廓,正小心又放肆地闯着危险地带。
过了良久,她像是找到了最舒服和安全的位置,蜷着身体不再乱动。
“陆屿,你是打算让你的手一直这么悬着么?”黎曼青闭着眼睛问道。
陆屿不作声,垂下了手臂,一声不吭地环住她,顺势把她往怀里一搂,砰砰的心跳清晰入耳。
深吸一口气,他的下巴抵在黎曼青的头顶,不断调整着呼吸,如许多电影场景里抱着珍视所爱那样,抚着她的头发,闭着眼。
片刻后,他问:“不觉得热?”
怀里的人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让她产生了错觉,竟然说:“你身上冰凉凉的,很舒服。”
也许是先前抓住的他的手腕给了她这样的自信。
陆屿不再说话,只是搂着她,看着眼前看不清的黑。
就这么躺了没多久,黎曼青就后悔了。
冰凉凉个大头鬼。
两个人抱在一起睡觉能凉才怪了,她刚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就被热醒了,人体散发出的热量和保存温度的被褥令她满头是汗。可要命的是,刚才趁着暧昧气氛往陆屿怀里钻的是自己,现在她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钻出去?
她皱了皱眉,索性调整呼吸,装作已经睡着。
过了一分钟,她踢开了被子,顺便不小心踢了陆屿一脚。
陆屿一顿,帮她掖好被子。
又过三分钟,她再度踢开被子,抬起的手臂乎了陆屿一脸。
陆屿一顿,叹了口气,再次帮她掖好被子。
黎曼青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他难道就不热吗?这么热的天还捂被子抱一起,简直是打破暧昧气氛的好手。
第三次,她选择了最直截了当的方式,一边踢开被子,一边装作是梦中呢喃:“热……”
终于,陆屿没有再掖被子,夜间凉爽的风躲开厚实的被褥吹来,她一边想着陆屿在干什么,一边沉沉睡去。
躲过被褥的却不止凉爽,更有蚊虫,睡梦中她蹙着眉,唇齿间溜出的字眼逐渐从模糊无力到不耐恼怒,手指开始抓挠身上的痒处。
陆屿醒了,虽说他其实并没有真的睡着过。
下床从包里重新翻出药膏,他又找了一本刊物捏在手里。
沉静的夜里,他用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在她被新叮咬的几处涂上药膏,躺在黎曼青的身边,拇指和食指扣在刊物的中间,一下接着一下有条不紊地扇着风。发出嘤嘤声响的蚊虫正准备下口,就被阵阵风吹开,只好作罢又或是更换目标。
待药膏的凉意沁入皮肤后,黎曼青终于静下来了,把被子当抱枕紧紧环住,放松地酣睡起来。
夜更深了,也不知几时天空才能再升起划破黑暗的天光。
忙碌的一整天下来,陆屿又何尝不是困倦疲惫的,眼睛的酸涩、眼球上的压力无不提醒着他。手臂也早已酸涩不堪,可他也只是寻了个支点,扇风的动作未停。
上半身靠在床头,他于黑暗中阖眼,一手揉着眼睛。
他一直维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周公门前偏是不曾步入。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轻轻的一声唤。
“陆屿。”
睁眼,低眸。
看不太清她的轮廓,却是能感受到那团睡得舒舒服服的人儿又动了起来,窜动的发丝挠过他的手臂。
他低声缓问:“嗯?怎么醒了?”
黎曼青刚睡醒的嗓音略沙哑,轻轻细细地说:
“我刚才做梦了。梦里有一阵阵舒服的微风——好像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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